待飓风散去，顾惊羽眨了眨眼，又是茫然又是震惊地望着秋照夜道“师兄，我好像进境了。”
　　秋照夜瞳仁一亮，刚刚起身便听见女子响亮的笑声，“好小子，老身果然没有看错人。”
　　曲谱哗啦自行翻动，随后便似有一只无形的笔，在空白尾页上落下字迹。
　　顾惊羽见状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秋照夜，说好的极情道才能续曲呢？这家伙真做到了？
　　他拒绝相信，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主角不死光环强大，或是瑞阳搞错了。
　　“看来前辈的那位朋友说得不对，并非修极情道者才可续此曲。”他耸了耸肩，装作若无其事，可目光却警惕地看着半空中出现的女子。
　　不知道这瑞阳会不会依言放他们走，他已经习惯了随时应对最坏的情况，于是识海面板并未关闭，那柄巨剑也处在随时可以取出的状态。
　　却见瑞阳空洞的眼眶望了过来，唇线一勾道“这小子靠的就是极情道道义才能续出此曲。”说时那曲谱便凌空飞入她手中，“这还得谢谢你。”
　　顾惊羽没听明白，谢他？
　　此时秋照夜发话道“曲谱既已续完，还望前辈放我二人离开。”
　　见禁制并未撤下，他说时已悄然捏起了剑诀。
　　女子并未答话，而是凌空翻动着谱子，一幅十分满意的模样，最终仰天长叹一声，“太好了！老身百年来夙愿终成。”
　　见对方没有任何释放他们的动作，顾惊羽心头渐渐沉了下去，冷声道“前辈定是言而有信之人。”
　　却见瑞阳疑问深长地看他一眼，随后幽幽道“言而有信？老身说过什么吗？”
　　二人皆是一惊，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瑞阳一抬掌，秋照夜便被一道巨力牵扯，霎时落入女子掌心，咽喉被苍白指节扼住。
　　“师兄！”顾惊羽心尖一紧，旋即翻掌召剑而出。
　　却见女子噙笑对他道“你未看过曲谱，自然可以走，他不可以。”


第106章 番外10
　　秋照夜眼眸转动， 余光望向顾惊羽，艰难地从齿间挤出“阿羽走。”
　　女子锐利的指尖掐红了那玉色的脖颈与下颚。
　　只要瑞阳动动手指，秋照夜的脖颈就会被拧断。
　　虽然理智告诉顾惊羽， 主角肯定不会有事， 可当看见秋照夜眸光中流露出的痛苦， 他还是本能地心焦，并攥紧了剑柄。
　　他压低了声音， 警告道“放了他， 否则”他说时释放出灵流旋风， 形成锐利刀锋一般席卷周身，并逐渐扩散。
　　女子勾唇看他一眼， 不屑道“小鬼， 凭你那点修为还想威胁老身？”说时便释放一道威压摄去。
　　周身灵流被这威压压制，顾惊羽当即被压得持身不稳，强大的压力震慑得他连背脊都直不起来， 可他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 以剑支地的同时硬是撑着自己扬起头，目光冰冷地看着瑞阳，咬牙道“我说， 放了他。”
　　系统到这时候依然悄无声息， 他已经顾不上这一切到底是否符合原著剧情， 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下秋照夜， 哪怕面对半步大乘境的强者， 他几乎毫无胜算， 甚至可能就此丧命。
　　秋照夜见状再次试图驱赶顾惊羽， 艰难道“阿羽， 别管我。”
　　顾惊羽冷眼警惕地盯着瑞阳，“师兄，你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
　　秋照夜闻言，深邃的瞳仁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了然了什么，随后便闭了闭眼，背在身后的掌心悄悄捏起了一道灵光。
　　这一幕落入顾惊羽眼里，他立即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在识海中点亮了那柄巨剑。
　　便在此时，女子身后的半空中，悄无声息地张开了一道肉眼难见的缝隙。
　　瑞阳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顾惊羽，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有微光亮起，冷笑道“凭你的修为，如何救他？”她说完便神色一凝，掐着那玉颈的指尖霎时发力。
　　便在这一瞬间，一柄巨剑从虚空中破空而出，半步大乘境的仙尊毫无察觉，便被洞穿了身体。
　　与此同时，秋照夜掌心亦灵流涌过，一掌气劲向女子冲去。
　　那柄巨剑在洞穿时便将瑞阳的神魂之力彻底封锁，于是在没有修为护体的情况下，瑞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秋照夜的一掌震开。
　　威压被撤去，顾惊羽眼疾手快化作一道闪电驰去，霎时接住了落下的秋照夜。
　　一切发生得太快，二人的动作都在眨眼之间完成。
　　半空中那个鬼魅般的人影低头看着贯穿自己的剑身，其上纹路流光溢彩，感受到自己的修为被彻底压制，不由得怔然片刻道“这是什么剑？”
　　顾惊羽的注意力全在秋照夜身上，着急地查看对方颈间的伤势，并不理会这一问。
　　见他一幅焦心的模样，秋照夜眸光微亮，“阿羽，我没事。”
　　玉色的下颚赫然是几道红痕，好在只是皮外伤，顾惊羽松下口气，这才扭头对女子冷声道“若非你是道魂体，眼下已经死透了。”
　　瑞阳的肉身本就已经化成了灰，全靠执念与修为凝聚着这一道神魂。可修为被压制，她的神魂便立即影影绰绰，呈现极不稳定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要散去。
　　被这柄巨剑锁定的她此时却似乎不以为然，反而唇线一扬，对秋照夜道“小子，老身最后帮你一把。”
　　没等二人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她便念动一道咒诀，玉台上的琴弦忽然随着咒语自行弹奏起来。
　　琴音丝丝缕缕钻入秋照夜脑海中，他立即感到一阵晕眩，头疼欲裂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师兄！”顾惊羽大惊，眼疾手快立即捏起剑诀，墨染破空而去，霎时斩断琴弦。琴音随之戛然而止，可秋照夜却并未因此恢复，反而浑身一软，倒在顾惊羽肩头陷入了昏迷。
　　他搂紧了面色秋照夜，扭头对女子怒声道“你干了什么？”
　　瑞阳笑道“当然是拉他陪葬了，如今我大愿既成，自然要魂归天地，可他既见过我乐宗至宝，自然不能留在世间，便随老身同去吧！”
　　女子的笑声响彻洞穴。
　　顾惊羽瞪大了眼焦急地轻拍秋照夜的侧脸，可对方却毫无反应，不仅如此，连气息也迅速衰弱下去。
　　感受到秋照夜的心跳越来越慢，生命正在加速流逝，一种恐惧感忽然袭上顾惊羽的心头，他顾不得许多，灌注灵力试图强行拉起秋照夜的脉搏，可却无济于事。
　　此时的秋照夜体内像是有个无底洞，多少生机都被吞噬殆尽。
　　“没用的。”瑞阳笑道“老身的夺魂咒发动起来只需要一瞬，中了此招神仙也拉不回来。”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向顾惊羽，夺魂咒除非施咒者主动打断，否则凭借他的修为绝无挽回余地。
　　他怒不可遏地冲女子狠狠道“若他有事，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他说时指间掐诀，巨剑剑身便忽然金光晃耀，灵气层层上涌，丝丝缕缕钻入女子魂体，似乎要那神魂彻底撕裂。
　　瑞阳顶着这神魂碎裂的剧痛，终于收起笑容，却依然是一幅泰然自若的神色，定定地看着顾惊羽道“我既如愿以偿，魂飞魄散又如何？反而一了百了，落个干净。”
　　撕裂神魂的痛苦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在这样的情况下，瑞阳还能镇定地对话，这定力超出寻常，不由得令顾惊羽惊诧。
　　威胁不奏效，他的一颗心霎时沉了下去。
　　却见瑞阳又反问道“我既不怕散魂，他若果真死了，你还待如何？”
　　“我”顾惊羽不知道此刻他的脸色是又惊又俱，还带着灰白。他低头看着气若游丝的秋照夜，仿佛有什么东西如流水一般正从他指尖流逝，他拼命试图挽回，可是握得越紧，流逝得越快。
　　秋照夜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顾惊羽虽然拒绝相信，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随着眼前人生命的消逝而逐渐下沉，仿佛有个深渊在不断从他体内抽取生机，令他愈发感到彻骨的寒冷。
　　不会的，这不可能。
　　想到他终于被怒火烧红了眼眶，失去理智一般带着颤声道“那我便屠尽乐宗，毁你千年基业给他陪葬！”女子嗤了一声“就凭你？”
　　却见顾惊羽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晦暗无比，仿佛有惊涛骇浪席卷其间，他望着被巨剑钉穿的鬼影，眼眶中仿佛要泣出血来，一字一顿地凶狠道“我能杀你，自然也能杀尽你的徒子徒孙。”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说出这话的自己看起来像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堕入魔道的修罗，令人望之胆寒。
　　瑞阳愣了一下，忽然勾唇颔首道“很好，这小子没有错付。”
　　这话接得莫名，可怀中人的生命已经流逝到了尽头，眼看着就要彻底消散。被怒火冲昏了头的顾惊羽又是焦急不已，无暇计较这话背后的意思。
　　无力感、愤怒与悲痛同时裹挟着他，他召回墨染在手，握紧了剑柄，剑尖直刺地面，声音暗哑地再次威胁道“我说到做到。”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周身血液都沸腾了，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记了向系统求救，他完完全全沉浸涌起的强烈情绪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要救回他的师兄。
　　女子终于面露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话落，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顾惊羽微怔，下一秒便见怀中的秋照夜忽然长长地深吸口气。
　　感受到对方的脉搏逐渐恢复，他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又是焦急地看着秋照夜那苍白的玉面，直到鸦羽般的睫毛震颤了一下，紧闭的眼睑微微张开，露出眼底一抹流光。
　　他急急地道“师兄，你怎样？”
　　秋照夜终于缓缓睁眼，眸光由晦暗渐渐转为明亮，他扶着太阳穴，先是蹙着眉揉了揉，随后似乎是终于缓了过来，摇头哑声道“无碍。”
　　顾惊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满心的愤怒，痛苦，与焦急终于被这一声回应给压下了。
　　此时那鬼影似乎终于坚持不住，越发影绰，逐渐涣散，眼看着就要消失。
　　“小子，这落尘曲既然由你谱完，便交由你处置吧。”
　　话落，曲谱便自行落入秋照夜手中。
　　秋照夜看着掌心的曲谱，不由有些疑惑，未等发话，便听见女子道“我心愿已了，再无所求，终于可以魂归天地。你们既已明了心意，须知仙途虽长，可命数却始终不由自己，切莫虚度光阴，直到追悔莫及。”
　　顾惊羽见那鬼影即将散去，立即将巨剑收回。
　　可撕裂神魂的灵丝撤去后，那魂体却并未稳定下来，而是持续消散。由执念凝聚的神魂，也会随着执念的消失而一同散去。
　　“百年光阴也不过弹指一瞬。”
　　人影随着声音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失。
　　顾惊羽蹙着眉，良久疑惑道“她什么意思？”
　　方才还要杀秋照夜，转眼又把这宗门至宝的谱子交给他，这行为毫无逻辑，令人完全想不明白。
　　秋照夜垂首看着那曲谱，方才昏迷中他的神魂抽离，从旁观者的角度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抑制着心头激荡，良久低声说出一句“谢前辈，晚辈记下了。”
　　顾惊羽心头疑惑，正想询问，却迎上秋照夜投来的灼灼目光。
　　那目光如此不同寻常，竟令他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阿羽，我有话对你说。”


第107章 番外11
　　随着鬼影消散， 冰面急剧褪去，周遭环境在冰面融化的过程中急剧降温。
　　丝丝寒流钻入肌理，可顾惊羽却顾不上寒冷， 而是没来由地紧张。
　　沉默片刻后，秋照夜终于开口， “前辈说得对， 道途虽长，可天灾与人祸不知哪一个先到来， 方才我若果真身陨，便再无机会告诉。”
　　顾惊羽眨眨眼， 虽然不知道秋照夜想说什么，却似乎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油然而生， 令他莫名地有些忐忑。
　　“我不想追悔莫及。”秋照夜本是微微垂着眼睑，此时却抬眼直直地看他， 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有着某种穿透力，令顾惊羽几乎本能地慌乱。
　　仿佛有什么被看穿了。
　　可到底是什么？他在慌乱什么？
　　秋照夜望他一眼，见了他那副有些忡怔的神色便缓缓靠近一步。
　　顾惊羽本能地试图后退， 却见秋照夜牵过他的手， 轻轻放在自己的心房处， “我能续出落尘曲，是因我最适宜修极情道， 而这缘由，则是因为我心里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占据了我的一切，我为他而生亦为他而死， 若没有他， 世间万物与我来说皆无意义。”
　　顾惊羽看见自己的四指被握着， 掌心传来秋照夜越发纷乱的心跳， 某种预感渐渐袭来，他的大脑霎时一片混乱，呼吸急促。
　　他神色慌乱地瞥向秋照夜的眼睛，随后目光便被那一双深邃清澈的眸子锁定了。仿佛有什么牵扯着他，令他挪不开眼。
　　不知道自己会听见什么，他无端地感到忐忑。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空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直到他听见少年清泉击石般的声音。
　　“那个人，是你。”
　　顾惊羽茫然地眨眨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面露忡怔，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良久才讷讷道“什么？”
　　秋照夜见状先是微愕，随后浅笑了一下，伸手抚摸他鬓间额发，眸光极度温柔地再次道“阿羽，我心悦你。”
　　顾惊羽仿佛听见自己脑内嗡嗡的耳鸣声。
　　这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