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么霸道的法器?”甄子昂闻言脱口而出道:“那与此人对擂岂非畏首畏尾?对阵时还得时刻注意他的步法?”
“不仅如此,”裴慕之又道:“若非精通阵法,你无法得知他的奇门遁甲是如何起阵的。”
不同的起阵方式,直接影响奇门遁甲的方位,便无从得知对方的生门在何处。
“目前为止,但凡与他交手的,不是因投鼠忌器无法施展而落败,便是身受重伤,连下一场比试也不会有了。”
顾惊羽若有所思地托腮,当日万宗主不让禹文易使用本命法器,除了做出光风霁月的样子来,恐怕还有一层原因,便是依靠这种法器获胜,面上实在不算好看。
“这还怎么比?他器宗弟子怎么还参加剑试了?”甄子昂有些气愤,“还有,这靠着法器赢也能算?”
在剑修眼里,剑即是本源,剑即是一切,其他阵、器、符、药、书、画、乐等等都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
所以在剑试擂台上,就得靠剑赢,否则不是真本事,不能令人信服。
说到这裴慕之有些无奈,“今年新出的规矩,一名弟子可以同时报名三种擂台,只要排位不冲突,都可以参赛。”
听见这句,夏应弦看向远处的望楼,冷笑了一声:“万明轩。”
顾惊羽听出了这口气里的不屑意味,作为东道主,只要不违背大原则,器宗宗主万明轩确实有权利修改规则。
而且这规则适用于所有人,只不过器宗弟子修行为了配合法器,是剑、器、阵三修的。
如此一来,器宗弟子可以同时参加剑、器、阵三种赛事,对比其他主修一道的宗门,大大增加了拔得头筹的概率。
那边的喧闹声没有停下,只听那禹文易高声道:“是他自己技不如人,难道怪我么?”
“有种堂堂正正地比剑,躲在阵法里靠下作的傀儡获胜,算什么真本事?”
那禹文易却毫不以为意,“有规矩说剑试就得靠剑赢么?”
这一句令在场众人哑然,顾惊羽对此人强词夺理的本领佩服至极,于是颔首笑道:“好口才。”
受伤弟子已被医修们抬了下去,禹文易也在众人的怒目而视中大摇大摆地下台,离开时正在路过的人群中看见了顾惊羽,他停下脚步,狠狠地道:“前日的比试算不得什么,我等着你。”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留下一个背影时还不忘火上浇油地添一句:“我不知道下一个对手会是谁,不过我劝他还是弃权的好,免得伤及自身。”
这一句再次引来了一阵谩骂。
此时甄子昂留神看了一眼实时排位榜,忽然惊呼道:“师弟,下一轮你要是再赢,就要对上他了。”
同宗弟子们闻言纷纷投来担忧的目光。
顾惊羽却是心道:还有这好事?想什么来什么。
他本就烦恼于如何脱身,无极剑宗的探子遍天下,要是直接跑路,免不得要过逃亡的日子,他一个闲散惯了的人根本不可能接受。
如今送上来这么一位,现场给了他脱身的法子,法器还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不用白不用。
本来他还想着之后一路输下去的,现在看来非赢不可了。
于是浅笑道:“别担心。”
夏应弦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阿羽。”
裴慕之拍拍顾惊羽的肩膀,打气道:“咱们剑宗弟子绝不做缩头乌龟,好好教训教训他!”
顾惊羽干笑了一下,教训吗?
算是教训吧,只不过……
送上门的炮灰,他得好好利用利用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死遁大计执行ING~~
这章有点短,下面接个大剧情,之后老攻才会出场哈
第18章
顾惊羽为这场比试做了不少准备,毕竟能否成功遁走在此一举,故而姗姗来迟。
台上禹文易因着接连获胜,又被器宗弟子吹捧,之前在顾惊羽手下丢掉的信心又重新拾掇了起来,于是不屑冷声道:“我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了呢。”
这句引发器宗围观弟子的一阵哄笑。
顾惊羽心觉有些好笑,“还这样有自信,是好事。”
禹文易反应了一会才听出话外音,分明是在讽刺他这个手下败将还有脸说大话,顿时面色一沉,目光凌厉狠绝道:“我说过,上回较量算不得数,不过是我师祖卖你们剑宗一个面子罢了,接下来才见真章。”
人群中有剑修冲顾惊羽喊道:“你可一定要赢啊,剑试榜首绝不能让这种小人染指!”
“你说谁是小人!”器宗弟子立即与众多剑修吵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督战弟子见状叹了口气,监战这么多场,这场是最热闹的。
因顾惊羽与禹文易都未尝败绩,而后者的法器又十分霸道,被越传越玄乎,人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纷纷聚集而来。
“听说了吗?那位器修的上一个对手还弃权了。”
“总比重伤退赛好吧。”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着,这话传入甄子昂的耳朵里,他有些焦心,冲台上人道:“师弟,千万小心。”
督战弟子宣布比试开始,禹文易旋即翻掌向上,一个虚实不分的鬼影幽幽浮现,其形诡异。
傀儡化作一个偌大虚影,狰狞鬼面上,双目红光闪烁,全身从头至尾由实入虚,至宽大的衣摆时已经虚化至透明状。
其状像是从幽冥地府爬出的恶鬼,颇为狰狞可怖。
台下众人霎时安静。
那傀儡已重伤四人,有见过伤者惨状的,都为顾惊羽揪心起来。
也有胆小些的,被那足有丈余高的鬼影吓得瞪直了双眼,心头发颤。
只见顾惊羽站定不动,并未拔剑,而是翻掌取出一枚乌金缎带,随后蒙住双眼,在脑后发束下系了个结。
随后微微侧身,抬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一片哗然。
那缎带看起来与普通材质无异,亦感应不到法器应有的灵压,故而人们并不知晓其真正用途,权当是他惧怕那鬼魅形象,故而遮挡双眼。
禹文易发出一声冷笑,“怕成这样,我看你倒不如直接弃权吧!”
话音刚落,便一剑袭去。
顾惊羽眨眼间召剑而出。
只听铛地一声,剑锋相交,顾惊羽纹丝不动,仅亮剑横亘身前,他尚未出招,可强大剑气却将对方震得连退数步。
人群中,一名一直沉默着凝神观战的红衣少年脱口而出:“好强的剑意!”
禹文易一脚蹬地站定,眼底闪过一丝狰狞,旋即一手捏决,再次持剑袭来。
在顾惊羽的视野里,禹文易周身灵流清晰地流淌,勾勒出一个人影,身后鬼影亦化成一团白光。
神识感知被乌金缎带强化到无以复加,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奇门遁甲的阵盘。
剑锋裹挟磅礴气流劈斩来,他莞尔一笑,轻巧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同时挥剑。
只听撕拉一声,禹文易后背衣衫被撕出一个大口子。
后者微愣,迅即转身,尚未出招便又听见一声衣料撕裂的声音,这回是手臂。
迅疾人影不断在场上掠过,禹文易衣衫碎片随之落下,顷刻之间,黄色外衫几乎衣不蔽体,唯内里中衣完好无损。
呆愣中的围观人们终于看明白了。
碍于那能够转嫁伤害的法器,顾惊羽没有对禹文易造成任何实质伤害,但落在其衣衫上的每一剑,都在明明白白地宣告着其惊人的剑术,若没有那鬼影庇护,此时的禹文易恐怕早已被撕成碎片了。
更令人瞠目的是,禹文易身上的雪白中衣完好无损,而与其紧贴着的外衫却几乎分崩离析。
炉火纯青的剑术及精准的控制力在此间展露无疑。
即便比试没有结束,可在台下众多剑修的眼中,胜负在顷刻之间已见分晓。
裴慕之脸色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剑修们常以破坏力见长,若是化神期大能,一剑削去一座山头也不在话下。
可如顾惊羽这般吹影镂尘般的技巧,他自问绝做不到。
他身侧不远处那名红衣少年,见着擂台上如精灵般灵动的身影,眼中灼灼有光。
这目光如此灼热,被夏应弦瞥见,后者周身顿时泄出一丝冷意。
觊觎阿羽的家伙太多了,令他有些烦躁。
台下众人因震惊而鸦雀无声。
愣怔中人禹文易低头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在一片异常的寂静中,他仿佛听见人们的嘲笑一句句打在自己身上——
看哪,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太可笑了。
这小子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根本不配站在这个擂台上。
臆想中的嘲讽充斥脑海,而自己的攻击又被轻巧一一化解,禹文易终于意识到即便有本命法器在,自己与顾惊羽的差距仍如同天堑。
想到这他终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握紧剑柄再次杀去。
而在顾惊羽的感知中,对方气息紊乱,步法也逐渐凌乱。
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但,还不够。
识海中勾勒出的阵盘模型再次倏忽变幻,禹文易因急于攻向他而一脚踏出生门。
他抓住机会,眼疾手快出剑果断袭去。
只听几声低微迅疾的簌簌风声响过后,顾惊羽如一道惊鸿飘落站定,长剑斜指地面,而对面的禹文易面露一丝茫然与错愕。
数息之后,禹文易白色中衣赫然出现数十道血痕,白衣已被血液染红。
其身后那高大恐怖的鬼影却如懵懂的幽魂般没有任何反应。
而顾惊羽仍蒙着眼,微风吹起他的发尾以及那道乌金缎带,在阳光下隐隐反射着如鎏金般细腻的微光。
那微不可查的细微光芒却在夏应弦的眼中被无限放大,犹如烈日骄阳般耀眼夺目。
他瞳孔微缩,心脏抑制不住地震颤。
他的阿羽,是最璀璨的星辰。
安静的四周终于发出阵阵唏嘘声。
“击中了!苍人傀没有起效!”
唏嘘演变成了欢呼,这一剑为在场剑修们燃起了信心,说明苍人傀是有破解之法的。
不远处的望楼内,观影壁展示着这场比试,一众仙首高座中,万宗主的脸色由开赛时的成竹在胸,至现在演变成了一片灰白如纸。
原本还啧啧称赞顾惊羽身法的仙首们,瞥见其面色,顿时住了口。
唯有单裘二位真人意味深长地互瞥一眼,都笑而不语。
单真人原本对顾惊羽颇有微词,见了这一场比试,看其的眼神也温和多了。
“这便见分晓了吧?”
裘真人颇为欣赏地看着场中那长身玉立的身影道。
“尚未。”
万宗主阴沉地看着禹文易,后者愣怔的表情逐渐变得凌厉。
只要无人倒下或认输,赛事便会继续。
但登宸大会的参赛者为顾及各派交情,常常不会下死手,顾惊羽此举也只是让对方受了些皮外伤,若换做旁的对手,此时已然认输了。
但禹文易不一样,此人要的是一雪前耻。
果然,顾惊羽感到对方脚下阵盘再次运转起来,这一次阵盘范围扩大了数倍,顾惊羽能听见那鬼影发出了一声异常诡异的低吼。
在他被放大了的感知下,那声低吼携带的恐怖威压也被放大。他竟有一瞬被这威压震住了。
台下的夏应弦紧紧盯着擂台中央,那鬼魅眼中红光大盛,仰天发出的低吼令他心头一紧。
肉眼不可见的阵法光芒倏然亮起,这是之前的比试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众人见状都是一惊,有人指着阵中高声道:“那是什么!”
原本虚幻的鬼影渐渐如有实质,狰狞鬼面现形,眼眶中红光散去,化作血色瞳仁含着阴沉沉的死气看向顾惊羽。
有人见了汗毛倒竖,脱口而出道:“那是什么邪门法器?”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禹文易脚下阵法携起一阵狂风席卷擂台,直撞向擂台四周布下的阵法结界。
结界被击起层层涟漪,发出阵阵低频嗡响。
在顾惊羽的视界里,对方脚下阵法倏然扩大数倍,竟越出了擂台。
他歪着脑袋瞥一眼那傀儡,白光化作一团白雾笼罩整个场中,看来这才是傀儡的完全态,在这令人战栗的灵压中,他感知到了一缕魔息。
这令他有些意外,魔息十分微弱,若非他戴着乌金缎带,实难感知到。
这法器应属魔门,为何出现在器宗?
他没有时间思考,对方已经提剑杀来。
夏应弦在此前一直在解析着阵法,此时他已然勘破,于是对顾惊羽传音道:“阿羽,那傀儡有灵丝与阵法相连,切断灵丝,阵法自然失效。”
顾惊羽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灵丝以极其微弱的灵息注成,肉眼不可见,因万物有灵,故而易受到周遭时刻存在的其他灵息干扰,即便是元婴境的修者,若非入定状态也难以分辨。
但在顾惊羽被强化的感知中,还是清晰可见。
他一面挥剑格挡,一面口中念动咒语,心道既然是魔门之物,那他就不客气了。
那咒语声音极低,其身后鬼面傀儡的动作僵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顾惊羽即刻转身跃起作势朝傀儡挥剑。
禹文易本就因自己的攻击不断被化解而心浮气躁,见对方身后露出空档,没有任何思考,立即毫不犹豫地直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