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咳咳,你这花环挺别致的,哪买的。”沈知瑜挤进两个人之间,刚准备招呼他们启程,就看到言虺头顶的花环,忍不住笑出声来。
言知瑾脸腾地一下红了。
花环属于他一时兴起,他看到言虺在他头上比划,鬼使神差地就做了个花环。现在想起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言虺来说,这种东西都太小孩子气了。
甚至从工艺上来说,它也太粗糙了。
他看到言虺一本正经地介绍花环的来历,连忙把花环取下来,提高嗓音,盖过他的声音:“我们回去吧。”
“嗯嗯回去,”沈知瑜敷衍地回答,视线还在花环上打转,他故意对言虺说,“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青春的东西。”
言知瑾无地自容,简直想把花房里的花都挖了自己躲进地下。
他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这是当地的……”
言虺爽快地承认:“嗯,我喜欢。”
言知瑾:“……特产。”
言虺接过他手里的花环,重新戴回头顶,给沈知瑜介绍:“你看这造型构造,花的选择与摆放,色彩的选择……都做得很好。”
他态度异常郑重,仿佛头顶的不是简陋的花环,而是精致的文物。
沈知瑜听得一愣一愣的,怀疑地打量着花环。
言虺说了一堆,最后语气柔和地总结陈词:“最重要的是,这是重要的人送我的。”
言知瑾脸热得能冒烟。
沈知瑜呆滞地看了他几秒,噗嗤一声笑出来,挑眉说:“哟,还炫耀上了。”
“不行,我也要有,”他揽住言知瑾的肩,撒娇说,“哥,要不你也给我做个花环?”
“不会。”言知瑾面无表情地说。
“你都给他做!”
“我不青春,不知道青春的东西怎么做。”言知瑾推推眼镜,不留情面地说,“回旅馆。”
“你偏心!本来就很青春啊,大红色的多有活力。不是,青春又不是坏词,听起来多有生机啊。你亲爱的弟弟就这么不重要吗?”
言知瑾对他的控诉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其他人。
言虺紧跟在他身后,路过沈知瑜的时候,对他微微一笑。
像是刚刚得了主人嘉奖的宠物小蛇,又自豪又得意。
沈知瑜嚎得更大声了:“哥,他在我面前炫耀。”
言知瑾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再不走,我也在你面前炫耀。”
沈知瑜看着他胸口那朵清新的白花,含泪干翻一碗空气狗粮。
胡蓬他们的目的本来是拍野生动物,了解斯诺夫所属宗教的内容,只是个意外。
言知瑾时间有限,他们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就算对宗教再感兴趣,也只能先进行野生动物的观察和拍摄,等言知瑾回国了,再由胡蓬的团队深入了解。
车刚停到旅馆门口,不远处就传来打斗声和男人的哀求。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弱男人,正面对着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女求饶:“别、别打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他面前的人却毫不心软,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一脚踹在他的轮椅上,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当成小鸡仔一样晃来晃去,说:“放过你?你怎么每次都这句话?你看我以前放过你吗?”
她旁边的其他人也嬉笑着踹着男人的轮椅。
男人的轮椅在他们的推搡间侧翻在地,他趴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是马特他们!”爱德华愤恨地说,“他们又在欺负乔治。”
斯诺夫抱着手臂冷笑:“本性难移。”
“他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被打成残疾的那个?”沈知瑜踮起脚,向前张望。
“是的。我可怜的乔治,怎么又撞见他们了。他的腿还没有好,不知道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走路了。”爱德华想上前阻止,看到那群人身上的肌肉,又退了回来,焦灼地望向言知瑾等人,“要是不阻止他们,乔治的下半生就完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言知瑾和沈知瑜是omega,体力上肯定比不过那几个人高马大的alpha,爱莫能助。
言虺在等言知瑾发话。
言知瑾迟疑了一下,没有叫他出手。
胡蓬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章朔挺身而出,拦住马特等人:“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啊。”
几道阴鸷的目光同时射到他身上。
章朔清清嗓子,抹顺衣角,顶着压力说:“殴打他人,于情于法都不适合吧。”
“和你有关吗?”马特问,“少多管闲事。”
章朔苦笑,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能讲道理解决的问题,还是别动手吧。万一是误会呢?”
他指指地上的男人说:“再说了,他连路都走不了,你问清楚了再打也不迟啊。”
马特不耐烦地说:“他跟别人说我抢他的钱,我tm没抢!”
章朔:“啊……这……”
“问完了?”马特踢了男人一脚,“可以走了?”
男人立马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确实是他不对,但你下手是不熟太重了?”章朔不忍心地问。
“关你屁事。”马特说,“你想替他挨打?”
章朔还想和他讲道理,被马特的同伴推得倒退几步。
他看看几个人的力量差,只能无奈地退回胡蓬旁边。
“他骗你们的!”地上的男人忽然挣扎着尖叫起来,“他们之前抢我的钱,被别人知道了,大家指责他们,他们就找我撒气。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救救我,救救我!”他发出凄厉的哀叫。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你说什么呢?”马特一脚踩在他脸上, 恼怒道。
乔治顶着一脸的泥土和血,哀哀戚戚地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马特阴鸷地看向围观众人, “我的拳头不长眼睛。”
爱德华握紧拳头, 愤愤不平地说:“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乔治脸被踢得高高肿起,眼睛周围一片青黑, 连睁都睁不开。他的牙不知道掉了几颗, 张口呼救的时候只能看到满嘴的鲜血和残缺破碎的门牙。
他仍旧哀怜地看着言知瑾等人, 发出微弱的求救。
言知瑾沉默着。
“你们不帮帮他吗?”爱德华不可置信地问。
沈知瑜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容:“打不过。”
爱德华看看凶悍的马特等人,再看看明显比自己身材强壮, 却毫不动容的言虺等人,咬咬牙,说:“好吧, 你们不愿意帮, 我来。”
他蒙头冲进战局, 抱住乔治。他年纪也不小了, 反应不过来马特的动作,想还手都不知道怎么还手, 只能替乔治挨打。
言知瑾拉拉言虺的袖子。
言虺了然,稳步走向乱战的人群,弯腰, 从缝隙里分别揪住爱德华和乔治的衣领, 把他们两个拎了出来。
马特看着面前的空地, 瞪向言虺:“你干什么?”
言虺抖了抖手上的两个人,把他们身上的灰抖掉, 随手放到旁边, 说:“不要打人。”
“……”马特脸上阴云密布, “你是来找茬的吧。”
爱德华拍拍脸上的灰爬起来,乔治因为腿上,只能可怜地坐在地上。
沈知瑜把轮椅推到他旁边,对爱德华说:“把他扶起来吧。”
乔治努力咧开笑脸,握住沈知瑜的手,对他道谢:“谢谢,谢谢,你真是人美心善。”
“不用谢我。”沈知瑜收回手,朝言虺的方向努努嘴,“谢他吧。”
乔治差点因为他把手抽回去的力气翻倒在轮椅。
他讪笑着扶住,对言虺道谢。
马特冷笑看向和和乐乐的一群人,挽起袖子,啐了一口:“看来今天的架有点难打啊……”
言知瑾做了个手势,说:“你别打爱德华,至于他,你随意。”
他说完,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乔治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爱德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为什么?”
连章朔都犹豫了:“这……不太好吧。”
“你之前,撒谎了。”言知瑾澄澈的眼神直直地望向乔治,“你在他说你诬陷他的时候,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愤怒,而是躲闪目光。在你声称他欺凌你之前,视线曾向斜上方看。你是思考后,才开始求救的。”
“我……我是怕他打我,”乔治连人带轮椅都在抖,“我、我怕我说出来,他打我打得更狠。”
“真的吗?”言知瑾问。
明明他是在用很平常的语气反问,乔治却觉得有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对自己说,如果不说实话,自己马上就会身首分离。
他脸色苍白,勉力坚持:“就是这样!”
“哦。”言知瑾点头,对言虺说,“我们走吧。”
“你们都是一伙的!”乔治看到他真的若无其事地准备进旅馆,目瞪口呆,开始破口大骂,“呸,亏我还以为你们是好人。”
他开始诅咒对自己置之不理的言知瑾等人。
“怎么就不算好人了?”马特重新把乔治从轮椅上揪起来,晃了晃,懒散地说,“还有,谁打的你,别认错人了。”
“你们……你们这样会不得好死的……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乔治哆哆嗦嗦地呓语。
“我觉得你真的不应该质疑一个专业导演对面部表情的判断,”沈知瑜抱起手臂,说,“你的演技太差了,根本不是一个长期受欺凌的人的样子。你说他抢你的钱,被别人看见,那你就把人证或者物证拿出来。我们不可能凭空相信你的话。”
乔治脸色苍白,恍恍惚惚地说:“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上帝会惩罚你们!”
“乔治,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一起……”旁边响起一个男声。
一个和乔治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从胡蓬等人后面走来,笑嘻嘻地和他招呼。
招呼打到一半,他大概是看到了马特,脸色大变,忙把寒暄的话都咽了回去。
“今天天气不错,我先去吃饭了。”他转头就跑。
“站住——”马特拖长声音。
男人站定脚步,没等马特动手,就先举起双手,颤颤巍巍地说:“和我没关系啊,我一早就劝他别把事推你身上,他不听。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说详细点。”马特抬抬下巴。
“前两天乔治和我们去玩骰子,输了不少钱。我们怕他回家后没法交代,他说,没事,推到你身上就行。反正说是你抢的,也没人敢和你理论。就……就能蒙混过关。我向上帝保证,我真的劝过他了。”男人畏畏缩缩地说,“你别找我啊!”
“竟然是这样。”爱德华大为震惊,问乔治,“他说的是真的?”
乔治还在念念叨叨,说不清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当然是真的!”乔治的朋友急着撇清关系,一拍大腿,“不信你们去问埃勒里他们,他们都可以作证!”
爱德华眼神复杂:“乔治,我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怎么做不出来了?”最开始踢乔治的女人嘲笑说,“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最好笑,就敢在背后说别人坏话,面对面就怕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腿是怎么断的,怎么不长记性?”
乔治脸色阴郁,恨恨地骂了自己的同伴一顿。
“行了,今天心情好,就先放过你们。”马特挥挥手,懒洋洋地说,“回去吧。”
乔治的朋友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等等,”马特叫住他,把轮椅往那个方向一推,“带上这个。”
乔治的朋友又忙不迭跑回来,把乔治也推走。
“喝一杯?”马特悠闲地问。
“不喝。”斯诺夫打开旅馆的门,替其他人回答,“你们下午不是还要出去吗?中午休息会吧。”
言知瑾也谢绝马特的邀约,回房间洗了把脸,休息了一会。
他下楼的时候,沈知瑜正坐在旅馆——准确来说是隔壁酒馆门口,和马特等人聊天。
他的特长就是随时随地和人交朋友,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人,他都能聊上。
沈知瑜向他招手,给他腾出个椅子:“你来啦,我刚刚问清楚了,乔治的腿是凯瑟琳打断的,因为他摸她屁股。”
言知瑾“嗯”了一声,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他身后。
“怎么不坐下?”马特挑眉,问。
“不坐了,一会就走。”言知瑾说。
言虺从旅馆里搬出两只高脚椅,整理好椅垫,把椅子放在离人群远一点的地方,说:“坐吧。”
“哥你坐着吧,你站着我觉得班主任在我背后看着,很恐怖你懂吗?”沈知瑜诚恳建议。
言知瑾只能坐下。
“我就说那个乔治看着不像好人,”沈知瑜义愤填膺,“凯瑟琳把他揪起来的时候,你们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在盯着凯瑟琳的胸看,还准备去舔。我靠我说不下去了,活该他被打。”
凯瑟琳马上嫌弃地拍拍胸口的衣服。
言知瑾说:“知道。”
“哥你也看到了吧。”沈知瑜说,“我当时就不想帮他了。”
一个被欺负了很久、无助的人,是没有心情露出这种表情的。
言知瑾就是那时决定,先静观其变,弄清楚情况,再阻止马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