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选择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等待。
言知瑾家的装潢简洁大气,没有多余的装饰,有点性冷淡的味道。
他眯起眼,用自己的意识向着狭窄的角落探测。
这里没有其他人的味道。
他很满意。
旁边的蛇屋持续传来乒乒乓乓的撞击声。
言虺斜睨一眼,闭目养神。
屋内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还有清脆的玻璃被砸的声响。
言虺抱着手臂,往天花板看。
言知瑾好像暂时没有下来的意思。
他想了想,起身向蛇屋走去。
一进去,门口的黑王蛇就进入备战状态,压缩身体,猛地弹出上本身。
蛇头结结实实撞到玻璃。
言虺懒倦地扫它一眼,径直走向装着猪鼻蛇的箱子。
猪鼻蛇也把身体压成S型,威吓地吐出信子,甚至它还扁起了脖子,假装自己是眼镜蛇。它的身边是乱七八糟的木屑和打翻的水碗。
看起来刚刚那个特别清脆的声音,就是它掀翻水碗时,碰到玻璃的声音。
言虺眯了眯眼,打开玻璃门,把水碗扶起来。
刚扶到一半,一个白橘相间的身影忽然扑了过来。
言虺面无表情地看着咬着自己的小蛇。
蛇牙深深地刺入他的皮肤,暗红色的血珠从蛇口中冒出,在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尤为艳丽。
言虺反手掐住蛇,狠狠把它甩到一边。
猪鼻蛇的威胁声更大,他折叠着身体,隐藏在角落和言虺对峙。
终于,它意识到自己打不过面前的庞然大物,翻转身体,肚皮朝上,盘成一团,大张着嘴,朝空中吐着舌头,舌头还不停抖动。
言虺冷笑一声,抹去手指上的血,将手收了回去,重重关上宠物箱。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阴沉着脸重新打开玻璃门,去扶水碗。
猪鼻蛇还在那躺着装死。
门口传来吱呀的门响。
言知瑾冷冷地问:“你在做什么?”
***
旁边黑王蛇撞击玻璃门的声音将言知瑾唤醒。
他随便扫视几眼,就知道几条蛇都被吓得排酸了,宠物箱里臭气熏天,猪鼻蛇更是躺着装死。
言虺的手还在猪鼻蛇旁边,不知道是打算对蛇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进来吗?”他疾步走向言虺,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宛如冰锥砸进冰面。
言虺举起双手:“我没对它做什么,它自己变成这样的。”
言知瑾低头仔细看了看猪鼻的情况。
猪鼻的舌头还在抖,身上也看不见明显的伤口,应该只是防御。
但是翻倒的水碗上沾着一抹血迹,旁边的木屑上似乎也有,再细心一点,好像猪鼻的身上都有血。
言知瑾呼吸一窒,他急忙把猪鼻拿出来,微怒道:“它身上为什么会有血?”
“那是我的血。”言虺不可置信地说。
“你说它咬你?”言知瑾抱着蛇,冷漠地颔首,“咬哪了?”
言虺把刚刚被咬的那只手伸过去。
他伸到一半,手在空中顿住,手指欲盖弥彰地蜷起。
但言知瑾已经看到了。
他的声音犹如冬日最冷的雪:“你手上没有伤口。”
言虺脸色发青。
他刚刚被猪鼻蛇咬过的地方,已经愈合了。这种弱小的生物,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也顺手把伤口消掉了。
现在已经没有证据了。
言知瑾小心地把猪鼻蛇放到转移箱内,拿起清扫工具,漠然地指向门口:“出去。”
言虺定定地站在原地:“我听到里面有响声,才进来的。我看到它把水碗打翻了,想给它扶起来。”
“水碗呢?”言知瑾向爬宠箱努努嘴。
水碗还在玻璃箱里翻着。
“我想把水碗扶起来,它就咬我,我没来得及。”言虺声音低下去。
“证据?”言知瑾问。
没有证据。
他都没办法证明自己被咬了。
言知瑾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委屈落泪,只是指着门口,淡淡地说:“你先出去,我要打扫它们的房间。”
“我帮你。”言虺上前一步。
“你到底知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吓成这样?”言知瑾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语气也更加强硬,“你在这里它们就放松不下来,就会继续排酸,我怎么收拾?”
“你不用自己动手。”言虺握住他的手腕,打了个响指,“也不用担心它们害怕。”
宠物箱变得干干净净。
蛇们也异常安静。
它们贴着玻璃箱的底部,呆板地看着前方。
就像本杰明的那只被寄生的、失去生命的蜥蜴,就像实验室里撞墙而死的小白鼠。
“够了,”言知瑾一口气堵在胸口,沉沉闷闷的,“我们知道你很厉害,不用再向我们展示你的强大了,我们都明白。”
他语气里是浓浓的嘲讽。
言虺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
须臾,他眼中迸发出疯狂的火苗,僵硬的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一个怪异而傲慢的笑容。
他走向暂时放置猪鼻蛇的玻璃箱,拉开箱门,将手指放到猪鼻蛇嘴边。
“那你就好好看看,你心爱的小宝贝在你不在的时候有多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吵一架,下章和好。
第22章
“等……”言知瑾怔了一下,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双无形的手封住双唇。
言虺把猪鼻蛇翻过来,抱着手臂站在旁边。
猪鼻蛇最开始并不愿翻身,直到它发现自己没有危险,才慢吞吞地翻过身来,伸着信子探索新的空间。
言虺等他放松下来,忽然把手伸过去。
猪鼻蛇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它脖子马上压扁,上半身缩成S型,向上抬起,对着言虺充满攻击性地嘶吼。
言虺直接把手指怼到它面前。
猪鼻蛇倒退到箱子角落,压缩到极致的上半身猛地弹出,咬住他的指尖。
言知瑾本能地闭了一下眼。
他再睁眼的时候,猪鼻的嘴正紧紧卡在言虺食指侧边,腮帮子一鼓一鼓,明显想吞掉面前的猎物。细小的血珠一滴接一滴冒出,转瞬间凝成大片的血迹,沿着手指飞快地滑向手腕。
“就是这样。”言虺平静地说。
他说话的时候,猪鼻的蛇牙又往深处刺了几步。
但他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任凭伤口处的血越渗越快。
“你把手拿出来。”言知瑾终于被解开禁令,他捂着脖子,沙哑地说。
言虺扬眉,把手指往猪鼻喉咙里戳:“怎么,害怕我伤到你的小可爱?”
他抬高手,猪鼻也被提起来,还死死咬着他的手指,身体在空中摇晃。
言知瑾语气急促:“它的毒牙在喉咙里,你别伸太深。”
“哦。”言虺掐住猪鼻蛇的颈部,轻而易举地把手抽了出来。
他手上有几个清晰可见的小孔,不大,却很深,看起来触目惊心。
猪鼻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它没有像装死那样把身体盘起来,蛇信子也不再抖动。
……就像真的死了一样。
言知瑾双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视线从言虺手上转到猪鼻身上,又从猪鼻身上转回去,眼底隐隐流动着担忧。
言虺被猪鼻蛇咬得鲜血淋漓,而猪鼻蛇奄奄一息地躺在箱子里。
要是以前,他肯定心疼他的猪鼻蛇,那是他养了几年的蛇,胆子小,只会虚张声势,咬了人也很难中毒,伤口没多久就好了,现在躺在冷冰冰的箱底,不知道是死是活。言虺是被蛇咬的一方,可是他身体强大的恢复能力,能让他完全忽视掉猪鼻蛇微弱的攻击力,他动一下手指,就能让猪鼻蛇永远长眠。
他好像不知道该先关心哪一个。
“很心痛?”言虺靠着临时箱,饶有兴致地将他的犹豫收入眼底,“你也看到了,它先咬我的,我只是略施惩戒。”
他有点残忍地说:“只不过它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的生物总是这么不自量力。”
言知瑾闭上眼,喉头滚动:“……我出去一下。”
言虺摆摆手,没有拦他。
言知瑾回来得很快,进来的时候,还带了药箱。
“你不用这么做,”言知瑾把药膏递给言虺,“我在房间里装了监控,刚刚只是没想起来,其实我看一下,就能证明你的话。”
言虺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受点小伤而已,这点口子对我来说连伤都算不上。”
他手指没再流血了,但大概一直没有处理,血迹沾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比之前更恐怖。
言知瑾先用棉球蘸水,擦掉他手上残留的血迹,再用流动水帮他清洁伤口。
言虺的伤口不需要处理,也会自己快速愈合。
但他还是严格按照流程,给他清理伤口。
他全程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只听话的机器人。
言虺单手托腮,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了敲:“不过你大概很在意,毕竟它和你以前养的那条蛇很像。你已经失去一条了,一定会格外珍惜另一条。”
言知瑾拿着水瓶的手微微倾斜,原本控制好的细小水流顿时变成汹涌的大河。
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拿纸巾把洒到言虺手背上的水擦掉。
言虺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笑眯眯地说:“我一眼就看出,它是你最喜欢的那条。该怎么说,它长得很可爱?”
言知瑾几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
“你总是喜欢这种可爱的生物,我从来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弱小的存在,他们只会永无止境地索取,根本无法对你提供任何帮助——因为他们‘真情实感的祈愿’让你心软了吗?”言虺眯起眼,仿佛陷入回忆,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最后变成深冬的寒冰,“可惜他们实在太脆弱了,一离开你的庇护,就一事无成。”
他笑出了声,轻松愉悦地说:“你最喜欢的小蛇,没有了。
“我做的。
“你会用恨意将我永远铭记。”
言知瑾低垂着头,说:“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言虺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应该对我大发雷霆,恨不得冲我额头开几枪吗?”
“对不起,”言知瑾清晰有力地说,“不要再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邪神的脑回路大概就是“宁愿让你恨我也不想让你无视我”吧……既然无法成为你最喜欢的,不如让我做你最讨厌的那个,至少这样你眼里就都是我了。
好孩子不要学,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追不到人。(后期会有所改变。)
第23章
言虺阴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言知瑾坦坦诚诚,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就擅自下了定论。猪鼻蛇性格比较胆小,只会恐吓人和装死,它以前也咬过我,但我以为它不敢对你下嘴。监控是为了防止蛇越狱准备的,因为一直没遇到过越狱的情况,我一时忘了它的存在。你的体质和我们不一样,伤口能自行愈合,我也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是我不够冷静,错怪了你。”
“你被它咬过?”言虺抓住他的手,皱眉问。
“……没破皮。”言知瑾说,“总之,都是我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有点气。”言虺眉眼缓和,嗓音也压得低沉。
他不太自在地看向旁边呆滞的蛇,手指无意识地蜷起,问:“我把你心爱的蛇弄伤了,你不难过吗?”
“难过,”言知瑾停顿了一下,平静的语调带着一丝颤抖,好像用尽力气,才把堵在嗓子眼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可是这是我造成的。责任在我。”
“你别哭啊,”言虺慌乱地抬起他的脸,小心地擦他的眼角,“我……我马上把蛇还给你。”
言知瑾眼角发红,幽黑的眼睛比往常更加水润,像是结着一层脆弱的冰,一不小心晃破表面的薄冰,后面的水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哭,却看得人心慌内疚,想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哄他开心。
“不需要,”言知瑾拨开他的手,还是冷静地说,“它先攻击的你,你只是反击,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
“我没委屈。”言虺反手攥紧他的手。
言虺往猪鼻蛇那边望了一眼,原本僵硬躺着的蛇抖抖尾巴,窸窸窣窣地翻过身来,昂着小脑袋东张西望。
它在临时箱里游来游去,最后对着墙壁“啊呜”一口咬下去。
看起来除了傻一点毛病也没有。
言知瑾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其实我一开始就没准备对它下死手,只是想让它睡一会,”言虺低声道,“你那么喜欢它,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但是……”
他笑了一下,眉毛却耷拉着:“但我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你说我是你最喜欢的蛇,真遇到事了,维护的却是其它蛇。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不是你养的蛇吗?就因为我比它要——厉害?”
言知瑾睫毛微颤,像是被雨打过的蝶翅,无力地低垂下来。
“所以我想让你也受点惩罚。”言虺的嘴角弯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言知瑾看着自己手上的药膏,问:“如果我真的要和你拼命,怎么办?”
“那我就,”言虺挺起胸膛,傲慢地说,“把你绑到床上睡觉,不告诉你它还活着,看你天天为了它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