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omega,能在才俊遍地跑的青市获得如此声望……那种受人争相追捧的场景,虞启华一直无法忘掉。
他激将了林知山几句,林知山不怒反笑道:“不过是提了一句,虞总对你侄子的积怨不小啊!”
“明人不说暗话,林总,”虞启华喝了一口热茶,缓解了干渴的喉咙:“您特地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这儿,想来不只是看虞某人的笑话吧!”
林知山果然没有生气,直白道:“我知道你调查过虞白的身份,但结果我很不满意——我要你拿着我的人手,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细细地查一遍。寰宇科技的麻烦,我暂且能替你顶上。”
他的前半段话让虞启华提起了气,后半段话又让他放松下来,沉吟片刻:“您是说……”
“这人身上有许多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林知山说,“比如,他的活动轨迹十分规律,基本就在琴行、出租屋和超市三地打转,那么三月二十七号,为什么会三更半夜经过城中村?难不成是宿临池跑了十几公里,跑去敲了他的门吗?”
这点是虞启华没注意到的:“这……”
林知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包间外眺望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语地沉声说:“好好查查吧,查到是赚了,没查到也不亏,是笔合算的买卖……说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作为漩涡的中心,虞白没有读心术、未卜先知等的金手指,管不着幕后的牛鬼蛇神在谋算什么的,也懒得管,反正以后撞上了,解决方法也逃不脱“兵来将挡,谁来土掩”几个字——这一套流程,他已经很熟练了。
值得高兴的是,近几周来,激素水平测试仪记录下的数据与omega的正常值越来越接近了,宿临池把折线图发给AO专科的那位老主任,主任很欣慰,并建议虞白哪天到医院来一趟,走一遍系统的检查,以确认他的腺体是否恢复了健康。
老主任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omega发.情期前后各来一次,有了前后对比,好转就更有迹可寻。
发.情期前的复查,虞白自己就去了,但发.情期后的复查,少不了alpha出力。恰好此时宿临池又飞去了外地,他和虞白约定好月底之前回来,虞白见不到男朋友,生活重心便向工作大幅度倾斜。
虞白回归工作,最高兴的莫过于肖奕了——他手头的工作被虞白接了过去,久违地休了个周末,再返工时,除去虞白本人不便出面的永安西街项目,肖奕一身轻松,快活得仿佛吸了过量猫薄荷,走路都像在蹦高。
他的正面情绪极大地感染了前来商谈的高氏和万物,合作推进得前所未有的顺利,很快就能正式签订合同。
一切貌似都很顺利。
虞白想,是时候把真相告诉宿临池了。
以宿临池的性情,即便不喜他的隐瞒,也不会耽误虞白复诊……假如真的很生气,叫他睡上一场,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要是不能,那就再睡一场。
当然啦,宿临池能不生气是最好的,为此,虞白为“坦白后获得宿临池原谅”这一件事设计了许多在情在理的说辞,力求能将欺骗带来的负面影响减小,再减小。
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宿临池就以一种他始料未及的方式,亲手戳破了他的谎言。
过了立冬,青市就一天冷似一天,龙溪的办公大楼通了暖气,昼夜不息地吐着热风,在需要早起的工作日里造成了致命打击,上到总裁,下到到跑腿的实习生,一齐被这暖意融融的环境烘烤得犯了困。
上午最后一个会开完,虞白昏昏欲睡地返回办公室,对着平铺直叙的文件释放出一个大大的哈欠。
眼皮重逾千钧,虞白强撑着读完签了字,让秘书拿去执行,又让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不要过来打扰自己,安排好一切,便走进和办公室相连的休息间里,一头砸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可白天睡觉到底不符合生物钟的规律,虞白的睡眠很浅,短短一刻钟就睁开了眼睛……或者说,他是被一通电话铃声吵醒的。
来电人是肖奕。
按下接听键前,虞白看了眼钟表。上午十点差一刻,算算时间,肖奕应该正在来龙溪的路上。
今天是和高氏就永安西街项目进行又一轮协商的日子,肖奕作为负责人参加会议,有一场重头戏,待会儿来办公室整理了资料,带齐项目部成员和法律顾问,就该前往高氏大楼了。
所以他打电话来,是想说什么呢?
虞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就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肖奕急性肠胃炎,被救护车拉走了。
作者有话说:
修文原因,章节内容有调整
第61章 陆总,久仰
电话是肖奕的助理打的,他陪着半死不活的二老板在医院打吊针,期期艾艾地说,肖总可能无法出席了和高氏的会议了。
助理向虞白解释了肖奕这场急病的来龙去脉——昨晚省队进了决赛局,肖奕和万千球迷一样兴奋难当,狂欢的同时,佐以啤酒烧烤小龙虾助兴,通宵修仙后,一辆救护车便呼啸而来,将他送进了急诊室。
肖奕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仗着年纪轻,哪怕一夜不睡,第二天也能不露疲态。但他恐怕天生是一副劳碌命,在龙溪忙到昏天黑地时脸色虽丧,但身体素质极佳,半年不生一场病,反而是现在闲了下来,抗打击能力也跟着一起下来了。这回又是熬夜,又是不新鲜的烧烤店食材,省队赢了联赛后,他就乐极生悲,于凌晨急性胃出血,幸而被来接他助理发现,好悬没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由于生病的原因太令人无语了,连慰问的话也很难说出口。肖奕一味装死,只让助理代他传话。
虞白气笑了:“你让他接电话。”
助理如蒙大赦,忙不迭把听筒贴到肖奕耳边。
肖奕避无可避,虚弱地喊了两声胃痛,扮可怜道:“都是我的错……”
“难道是我的错吗?”虞白冷冷地打断他道,“为了看场球耽误工作,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别呀!”肖奕急了,“我还没说你假公济私呢!为了支持你的alpha,不惜奴役无辜下属,我这就要去向他揭穿你的伪装!”
“威胁老板,你这个季度的奖金也不要想了。”
肖奕的声气顿时矮了一大截,好言好语道:“白哥,永安西街的项目你也很熟的,以你的英明神武,替我开一次绝对没问题的,原谅我这一次吧!”
眼下除了虞白,龙溪确实找不到另一个人能毫无障碍地挑起大梁。事不宜迟,虞白不再和他扯皮,挂了电话召集与会成员,驱车赶往高氏。
高氏和龙溪同在CBD区,虞白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一会儿,听法律顾问介绍完两家公司目前的主要分歧点,没过多久,商务车就稳稳停在了高氏楼下。
助理为他拉开车门,虞白整整衣服,迈步出去。
室外冷风呼啸,和开足了暖气的车厢显然是冰火两重天,不过等到走进了高氏集团的大厅,迎面而来就是一股空调暖风,和跟空调暖风一样亲切的高总高齐旻。
虞白和高齐旻握了握手。
会到临头,合作方突然因为急病住院了,秘书当然会及时把这件事告知他。出于礼貌,虞白再次向高齐旻解释了临时换人的缘由,向他致歉。
高齐旻全程都表现得很客气,还说改天要去探病,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的场面话,便引他往顶层的会议室走去,看样子对虞白这个新谈判方适应程度良好。
然而,是人就免不了好奇心,一路上,高齐旻八风不动,却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了虞白好几下。
——过去,无论是宴会还是商业会谈,代表龙溪出面的都是肖奕,认真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陆清的真人。
高家有许多五花八门的消息来源,和陆清有关的尤其多。他本人行踪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将“神秘主义”贯彻到了极致,但架不住虞家是个根系庞大的大家族,就算被他牢牢捏住了咽喉,变成一只能依靠他存活的米虫,也不妨碍一小撮人在畏惧之余偷偷卖他的消息。
这些人借此泄愤,少不得添油加醋、胡编乱造,把陆清形容成了个野心勃勃,谋夺了他人家产的狼心狗肺之徒,一言不合就掏枪,看谁不顺眼就派爪牙处理掉谁,横行无忌,制造了一出又一出的都市血案。
——法治社会,真实性存疑。
可有一点,他们倒是口径一致,很勉强地承认了陆清是个长得不错的omega。
……何止是不错。高齐旻默默心想。
因为天冷,虞白在西装外套了件风衣,办公楼里暖和起来了,他脱下风衣,交给了一旁的助理,露出其下的黑色三件套和暗红领带。他皮肤白,腰背挺,寻常人这样穿通常显得老气,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恰似一柄雪亮的素刃,锋利而漂亮。
而且……高齐旻望着他俩几乎平齐的身高,不由地心生疑虑。
omega真的能长这么高吗?
该不会是以讹传讹的吧……
就在高齐旻面上不动如山,心底疑虑重重的时候,宿临池从走廊尽头的另外一间会议室走了出来。
他本该在外地出差,但此次工作进行得意外的顺利,使他得以提前结束行程,飞回来处理其他事务。
此时,合同刚刚签完,项目经理意犹未尽,还在说些“祝合作愉快”之类的套话,话到一半,就见宿临池转头看向了电梯间,有一群人正从那儿鱼贯而出。。
宿临池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但站在高齐旻身侧的那个人却莫名让他移不开视线。
那人有个他很熟悉的侧脸。
宿临池的心跳忽的落空了一拍,问道:“那是谁?”
“想必是龙溪的肖总吧,我们高氏和龙溪有今早一场会要开——就是永安西街项目,万物也参与的,宿总不认得么?”
项目经理探头一看,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迟疑道,“不是肖总!龙溪换人来了?”
宿临池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
那个人和高齐旻说了什么,走进了一间空闲的会议室。
项目经理叫住一个文员,简单询问了几句,回来对宿临池说:“肖总急病住院了,来的是陆总。”
“……陆清?”
“是啊,稀奇吧?这还是陆总头一回来高氏总部呢!”项目经理道。
宿临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没见过陆清,正常的反应就该像这位项目经理,有点好奇有点惊讶,感慨一番,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可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直觉在,牵引着他往那间会议室去一探究竟。
于是宿临池走近,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满座衣冠楚楚,虞白坐在长桌一侧居中的位置,手里一只钢笔,低头翻看着成叠的A4纸。
听见门响,他下意识抬头,眼中神情在望见宿临池的那一瞬,尽数化成了极致的愕然。
宿临池手一松,门把手“咔擦”一声,金属摩擦声生生刮过耳道,在会议室上空荡出一丝尖利的余音。
满座衣冠楚楚都朝他看去。
高齐旻愣了一下,迎上去道:“是临池来了啊!”
宿临池的表现尚算镇定,他的目光在虞白脸上落了一下,又飞快地挪开了,问高齐旻道:“请问,这位是?”
虞白看着他们的嘴开开合合,指间发麻,耳边一阵嗡鸣。好半天,耳鸣如潮水般褪去,他的听觉神经才勉强捕捉到几个字。
“……这位是龙溪的陆总。”高齐旻说。
要是对宿临池视而不见,那就显得太不正常了。虞白的嗓音干涩非常,用力清了清嗓子,才开口称呼道:“宿总。”
此话一出,宿临池的目光不再躲避,直直地看向了虞白,仿佛要把他这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
“久仰。”宿临池伸出手。
他们像所有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生疏地隔着长桌握手。
虞白:“……久仰。”
高齐旻问:“临池,你找我有事吗?”
宿临池脑中懵然,还有些理不清头绪,本能使他实话实说道:“我听说你们在开会……”
高齐旻误解了他的意思,说:“我是没意见的,陆总,你看呢?”
虞白:“看……我看什么?”
高齐旻曾和林知水做过邻居,待宿临池难免会带上长辈看晚辈的滤镜:“永安西街的项目,宿总也有负责吧,我们三方迟早要共同协商,达成一致步调的,既然这样,宿总不如来听听我们的会议内容,也好尽早做到互通有无。”
这不是个什么正式会议,只是在合同落实前,高氏和龙溪两家项目组不断就其中的各项条款进行友好磋商的讨论会而已。临时加进来一个人,只要在场的两位大老板没有异议,当然无人反对。
往后……往后,就成了这样。
“是空调温度调得太高了吗?”高齐旻疑惑地看着顺着虞白额角滴下的汗珠,如是问道。
“有,有点吧。”虞白闪烁其词地说。
高齐旻冲他歉意地笑一笑,刚要转头吩咐助理,一只手就伸出来,拿到了空调遥控器,滴滴两下,调低了温度。
“有劳了。”高齐旻说。他问虞白道:“陆总,需要开窗吗?”
虞白默不作声地擦了一把冷汗:“……多谢,不用了。”
要是能别再称呼我为“陆总”,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