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眼睛眯了眯,从这些Omega身边擦过。
艾丽夫人给陈执安排的房间很大,设施一应俱全,里面放着充足的食物,和漂亮的衣服。
陈执坐在双人大床上,摊开地图开始研究。
嫦娥月宫的走廊是很多,走廊里也展示了很多艺术品,但核心展览的地方还是五个展区,中心展区,东西南北展区。
五个展区根据人类历史总的五个阶段划分出来的。中心展区展示的是兰因元帅战死到现在这段时期出现的艺术品。
北展区的艺术品主要出现在人类还未分化abo性别的时期,南展区的艺术品主要出现在全球雾霾的灾难时期,西展区的艺术品主要出现在人类与虫族的战争时期,东展区则是帝国建立时期到兰因元帅战死这里出现的艺术品。
根据这样划分的话,月的雕像可能展览可能在东展区或者西展区。
然而,当陈执打开嫦娥月宫浏览手册,手册的第一页就写道:
只对获得白色邀请函的人开放主展区。切勿探索其他展区,后果自负。
然后手册后面的内容都是针对主展区进行介绍。
陈执挑了挑眉,开始研究去冬展区和西展区的路,今天他还非去不可了。
说来也巧,因为艾丽夫人没有给他安排讲解员,所以这一天陈执都待在房间里。有Omega邀请他一起去看展,也被他以讲解员不方便给拒绝。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陈执收好地图,带好装月流金的瓶子出发了。
他先去的是东展区,走廊弯弯绕绕。
在离入口的几十米处,陈执看到了十几个Omega从东展区的入口出来,他们出来的时候拿的是黑色的邀请函。过了几分钟,有十几个Omega在仆人的簇拥下进了东展区。
和艾丽夫人关系好的Omega可以随意进入东展区。
陈执眯起眼睛,他在边上等了一会儿,突然急匆匆地跑上去,控制着力气撞在Omega人堆里,直接撞倒了一片omega,引来omega一阵尖叫。
陈执的帽子掉了,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在混乱中摸索omega掉在地上的邀请函,他刚摸到一张邀请函,一只手突然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谢谢。”
陈执听到一个温柔的像是流水一样的声音。
陈执皱起眉头,便看到omega一双水一样的眼睛。
omega穿着一身东方式样的白色长袍,帽子也掉了,露出一张出水芙蓉一样清秀的脸,并不是很出众的脸,但气质极为突出,尤其是当陈执看过来时,他微微一笑,一池寡淡的水一下生动了起来。
陈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秒,便不感兴趣的挪开,“该是我说抱歉才对。”
其他omega已经陆续起来了,混乱也逐渐停了下来,被突然撞倒的omega面色不善地盯着陈执的背影,“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
陈执转过身,他摸了一下头发,“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急了。”
空气好一阵沉默,陈执听到了一阵抽气声。
随即,他感觉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没,没事儿。”
“对了,你是个beta,新来的?”
“怎么没事跑这儿来了。”
“……”
陈执感觉这些omega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他皱起眉,正要说话,之前抽走他邀请函的omega突然挡在陈执身前。他个子比陈执稍微高一点,此时他低头看陈执,“你刚才撞了我,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陈执觉得这个人没有攻击性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他眼皮撩了一下,“嗯?”
“不要害怕。”男人说道:“我只是想邀请你做我的模特。”
“如果方便的话,要请你来一趟我画画的地方了。”
陈执愣了一下,“在哪里?”
男人指了指东展区。
“你叫我雪就行了。”男人温和地说道。
*
陈执不知道这个叫“雪”的男人是什么来历,但是看其他Omega对他的态度,应该不简单。
不过能让他混进去就行了。
“好。”陈执说道。
周围的omega可惜的叹了口气。
有了雪的帮助,陈执顺利进了东展区,东展区和主展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这里更像是一座墓地,走廊黑通通的,没有任何装饰,走好长一段路,才能看到放艺术品的柜台。
放的艺术品大多都是书籍和机甲残骸的一类。
这条走廊很长,陈执和男人走了快三十多分钟,前方才看到光亮。
刚走出洞口,整个人一下豁然开朗。陈执看到了一片空荡荡有足球场一样大的空间,空间顶部镶嵌着几百颗灯,冷白色的灯光照亮照的整个空间纤毫毕现,显得幽森圣洁。
而令陈执吃惊的是,空间里陈列着一排排一列列用石雕玉石沉木各种材料雕刻的雕像。
每座雕像有三个人高,姿势各异,有弯着腰的,有手指摸着下巴的,有抓着头发的。
雕像扬起的头发丝,衣服的褶皱,从细节到不能再细节的东西里,都能让人感觉到雕刻者的用心。
然而,这些雕像都没有五官。
应该雕刻五官的地方一片光滑,冷光照着,还有点反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陈执找月的雕像,觉得有点像月的雕像,但不确定,他转过身,对着雪挑了挑眉,“都是你雕的?”
雪点头,他温润的眼睛弯成月牙,“好看吗?”
“怎么不雕脸?”
雪叹了口气,“才疏学浅,总是怎么雕都雕不出他的一点神态。”
话落,雪看着陈执的脸,“你是最像他的人。”
陈执转头,他看向穿着素净白袍的男人,“我?”
雪点头,他收回目光,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手指拿起凳子旁边的雕像继续雕着,手指擦过石像冰冷没有五官的脸,嘴角挂着浅笑,可笑容里却带着淡淡的遗憾,“我之前做了好多个,怎么都不像。”
“你是我见过,最像月的一个人。”
陈执皱眉,觉得男人这话说的古怪,什么叫见过里面最像的一个。他的眼睛看着冷光下显得冰冷圣洁的雕像。
雕这么多雕像,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是吗?”陈执笑了一下,走到男人面前,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那我真是很荣幸。”
雪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陈执的脸,雕刻的刀子放在手中雕像的脸上,却迟迟没有放下。
陈执手掌托着下巴,他伸出手将落下的头发放在耳后,“你很喜欢月?”
“嗯。”
“那巧了,我也是。”陈执激动地说道:“其实,我来嫦娥月宫不是看什么艺术品,而是想找月曾经屹立在帝国军校后来被拆毁的雕像。你知道那座雕像在哪里吗?”
雪突然扔了刀子,他把雕像小心放好,脸上表情笃定,“你是为了月的传承吧。”
陈执愣了一下,满脸疑惑,“月的传承?竟然还有这么吗?”
“别装了。”雪语气平淡,“黑盒子,纸条,里面的月流金……我就是安置月传承的那个人。”
陈执收起夸张的表情,他目光里满是深思,“你是不是喜欢月喜欢到脑子疯了,月都是千年前的人了,你安置他的传承,怎么都是几百年前的人,能活到现在,除非……”
陈执突然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而如他所想,男人根本没有呼吸。
陈执收回手,他重新坐回座位上,“你果然不是人。”
雪笑道:“确实,为了活下来,我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改造,我现在除了脑袋,改换的部位都换了,确实不能称作人了。”
所以面前这位是通过改造身体而活下来雪。
千年前的雪。
换作旁人,怕是很好奇到底用什么方法活这么久,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好奇为什么自己和月很像。
然而陈执确认了身份,便不再废话,“好吧,我确实是为了月的传承过来的,当然,既然我能站在这里,就说明我通过了前辈的的考验。那么前辈,月的雕像在哪里?”
雪垂下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笑着说道:“你这个问题,要是早来几百年,我就告诉你了。”
陈执眯眼,“哦?”
雪叹了口气,“曾经我确实像信里说的一样,月无论是失踪了还是死去了,我会替他守好他守护的一切,所以我一直等着这个人,然而这个人一直没来。与此同时,这一年一百年几百年,我在想一件事……”
“嗯?”
雪笑了,“凭什么月辛辛苦苦得到的东西,我就这样轻易给了其他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得到月的东西?!!”
雪突然吼道:“这一切,都是属于月的!谁都不可以拿到!!”
陈执看着男人扭曲的脸,却突然笑了。
雪愣了一下,水一样的眼睛充满疑惑,“你为什么笑?”
“我笑的是,月都死了,好不容易留点东西。你却为你的自私,为你的独占欲,用一个漂亮的借口,堂而皇之抹掉你神明存在的痕迹。这不够好笑吗?”
“月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到。”
陈执挑眉,“真的吗?”
他和温兰绪查过,月这个人,十足的没心没肺,对学到的东西从来没生过私藏的想法,因为备受爱戴。
“我只是不想让月的东西被其他人抢走。”
陈执说道:“可是月死了。”
“死了就不能活过来吗?!”雪冷笑,“我之前真的是太蠢了,坦然接受月的死亡,甚至还生出做替代品的想法,我做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即使再像月又如何?谁都无法替代月。所以这些替代品,都去死吧。”
说到这里,男人突然扑向陈执,“你也是。”
第59章
而陈执似乎早有预料,他突然后仰,身体张成一个饱满到反弓的平角,在雪的身体刚扑到他身体上方正要砸到他的时候,陈执抬脚一踢,一个翻身,稳稳的起来。
而雪的身体直冲冲砸在后面的墙壁上。
“砰——”
是类似钢铁一样的金属发出的碰撞声。
浓烈翻滚的黑烟之下,雪一点点从墙的坑洞里爬出来,他的头发已经散开,脖子和四肢关节处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这一切都昭示着面前这位只是个人形怪物。
陈执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踢了踢腿。
就刚才那一脚,他的脚骨已经震裂,整条腿几乎都是麻的,麻中带着持续不断的痛感,陈执抬腿抱了下膝盖,抽出冰冷的光刀,脸上难得流露出兴味的表情。
“来。”他说道。
人形怪物再次扑了上来,他虽然有着完美到几乎和人一样的外表,但动作酷似虫兽。据说雪是一位出色的机甲师,说不定融了虫兽的什么玩意儿,才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如此坚不可摧。
陈执略作思考,突然抽出光刀,光刀瞬间放大数倍,他两手举起,身体跳起直接劈向雪的脑袋。
雪温润的眼睛闪了一下,就像进了一只蚊子。他的身体没有避,甚至抬起头,额头直直对着光刀,他的目光落在陈执的脸上。
真像啊。
他想。
“砰——”
光刀和头相撞。
巨大的反冲力让陈执蹲着身体擦着地被迫后退,在光刀和摩擦力的作用下,他的膝盖在地上划出长长一条裂痕,裤子生生磨烂,膝盖血肉模糊。再看帮他压住身体现在戳在地面的光刀,陈执抽出刀,光刀均匀的碎成了十几段,“哒哒哒”的砸在地板上。
而这个人形怪物,他伸手赶走身上弥漫的黑烟,被光刀砸中的脸上只是划出一条微不可见的小裂口,滋啦滋啦冒着电火花。
陈执垂眸,因为蹲着身体,他黑色的卷发落在地上,握着光刀的手,虎口被巨大的冲击力震裂,血水从裂开的伤口汩汩流出,顺着漆黑的刀柄,滑落碎裂的刀刃上。
“滴答,滴答。”
血水砸在地板上。
空气寂静了几秒。
雪僵硬地转动自己的关节,他的眼睛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苍白的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破碎的刀,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偶尔有风吹动他黑色的头发。
他的背后是数以万计在时间里静默的无脸雕像,而只有这一个人永远生动活泼。
雪感觉自己的心久违的痛了一下,他的身体一点点直起,恢复了作为人时端庄的仪态。
胜利者迈着优雅的步伐看向自己的手下败将,语气充满了傲慢和嘲讽,“你打不过我。”
陈执很痛,只是和这个怪物切磋了两招,全身都在痛,五脏都好像被这痛楚硬生生撕扯着移了位。他的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嗡嗡嗡”个不停,一片乱麻,所剩无几的功能都用来调整身体机能了。
但陈执偏不,他嘴角用力的可以说是凶狠的向上咧起,然后对站在他面前俯视他的男人露出一个冷笑。
他甩掉刀柄,又甩了甩手上的血,就像是在扔没用的垃圾,毫无留念,然后他一点点地站起来,“呵。”
雪愣了一下。
下一秒,陈执的身体像弹簧一样跳到雪的身体上,双腿紧锁住雪的腰,双手死死抱住雪的脑袋。
雪的脸完全埋进了陈执的胸口,视线一片昏暗,他闻到了一阵苦茶的香气,心想这个替代品实在过于逼真了,一点都不急,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