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双脚迈过大门的瞬间,那银剑投映在地上的光斑突然晃动了一下;他疑惑地抬起头,却见高悬的利剑稳稳地悬在头顶,似是丝毫未曾动过。
大概是看错了,余果揉揉被日光刺得生疼的步跟上尤尔。
……
一片废墟中,尸体七零八落,巨兽展开乌黑的羽翼,挥舞着锋锐的利爪,追赶着慌张逃窜的人群;
巨兽撕碎挡了在前方勇士,一步步把人群人群逼至角落,绝望地人群跪在地上,双手叠握在胸前,似是在祈祷;
祈祷的人渐渐躺倒在地,纯白的光芒裹着一柄银色的利剑从天而降;
一个金发的少年接过那把利剑,用力地刺入巨兽的心脏,黑色血液溅落在银剑上,将剑刃染成如墨的颜色;
少年倒在地上,漆黑的巨剑落入巨石的缝隙中,缓缓消失了。
“这就没了?BE啊?” 余果意犹未尽地看着花窗玻璃上的彩绘,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这是关于圣光起源的传说。”背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余果一回头,就对上了头戴三重冠的老教皇。
“教皇大人?”余果微微一愣,“您不是在伽喱鱼丹吗?”
“我也是要出差开会,到一线解决问题的”,教皇叹了口气,“有位教士严重渎职,需要圣光审判。”
余果同情地点点头,他懂的:世道艰难,揾食不易,再高级打工仔也是打工仔!何况这魔法世界既没有雨课堂也没有钉钉,连个视频会议都开不了,生活实在是举步维艰呢!
“教皇大人来得倒是快”,尤尔冷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您何时开始连这种小事也亲自处理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教皇赶忙摆摆手,“圣光教廷是信徒们的教廷,教士们从信徒中来到信徒中去,信徒之事无小事,信徒关心的,就是圣光重视的!”
空气突然安静。尤尔当众翻了个白眼,余果盯着自己的脚尖,加里纳双眼放空意识神游,狗子无聊地伸出了舌头,只有埃克斯贡献几声稀稀拉拉的掌声。
教皇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圣光教廷为勇者阁下准备了晚宴接风洗尘,请您务必赏光。”
有了奥莱奥玫瑰之夜晚宴的前车之鉴,让余果现在对“晚宴”两个字有点阴影,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不用麻烦,我们不去。”尤尔冷声道。
“不麻烦”,教皇继续道,“勇者阁下一路讨伐魔王辛苦了,圣光的信徒对您十分感激,理应……”
“不去”,尤尔冷冷地打断,“我们至今连魔王的影子都没见到的,有什么好感激?”
“不”,教皇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四个人,轻笑了一声,“你们来到这里,就值得圣光信徒的感激。”
“晚宴就不必了,我们累了需要休息,食物直接送到房间来就好。”尤尔拽着余果的衣领,转身就走。
……
“别喝了”,尤尔从余果手中夺过玻璃杯,放在床头桌上。
“再喝一杯,就一杯”,余果伸手揽过桌上的铁皮罐,又倒了一杯,“多喝点羊奶长身体,别这么小气嘛”,说着便一仰脖关灌了下去。
“这不是羊奶,是羊奶酒”,尤尔疑惑地看着余果,“你喝得习惯?真的觉得这个好喝?”
“是啊”,余果舔了舔嘴角,“甜甜的,特别好喝。”
“甜?”尤尔看着他的表情愈发奇怪了。
“怎么”,余果问道,“你觉得不甜么?那我就不客气,全都喝了啊?”
尤尔从余果手里拿过杯子,抿了一口,确定道:“又咸又腥还有些膻味。”
“噗……”余果一口奶(酒)顿时喷了出来,“你能不能换个形容!你这个描述太口口了!”
“圣光教廷意志修炼中有一项,便是每日睡前服用特蒙苏奶酒,想必不会太好喝。”
“别,别说了……”余果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的玻璃杯,他怀疑魔物的味觉和人类的味觉可能存在一些差异。
如果是这样,会不会他做的东西,味道其实很诡异?
余果陷入了沉思,全然忘记刚刚喷了一脸的奶酒还没擦。
乳白色的液体顺着红润的嘴角滑落脖颈,沾湿胸前的衣襟。
尤尔喉结一滚,不自觉得地伸手覆上他柔嫩的红唇,用指腹抹去唇角的奶渍。
余果突然一把抓住尤尔的手,没头没脑地问道:“其实我做菜很难吃,是不是?”
鲜红柔嫩的唇瓣在手下一张一合,温热潮湿的气息缠绕着指尖钻,透过皮肤,渗入血液,钻|进了心底;那双乌黑的眼瞳直直地看向尤尔,眼神中似是泛着委屈和不甘,以及一点点的期待。
尤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手指辗轧那两瓣薄唇的冲动。他拿起手帕擦去他脖颈和领口残留的液体:“不会,你做的很好吃。”
“真的吗?”余果的眼睛里星星瞬间亮了,他仰起头看着尤尔,“不好吃你要告诉我啊!”
“真的好吃。”尤尔别过视线。
“你没骗我吧?”余果怀疑道,“你看着我眼睛说!”
“好吃!你自己擦吧。”尤尔把手帕扔到余果脸上,扭头就走。
……
阳光穿过狭长的花窗玻璃,在圣坛上投下一片片五彩的光晕。光晕中央,教皇双手交叠握住胸前的银剑吊坠,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在圣堂中回荡。
“西索尔,你使用幻术诱拐儿童,违背我教教义,有损圣光的荣耀,剥夺教士身份,按教规应关押入狱,终生劳作反省。你可有异议?”
“有。”胖教士抬起头,朗声道:“这并非我本意,教皇大人,我**纵了!”
圣堂中一阵骚动。
“教士,您之可不是这么说的。”尤尔冷声道。
“西索尔” ,教皇从座位上起身,厉声道,“以圣光之名起誓,你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灵魂。”
胖教士跪在地上,双手握住胸前的银剑吊坠,朗声道:“以圣光之名起誓,我的每句话都发自灵魂!我当时被魔王控制了!”
圣堂中一片哗然,余果更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胖教士神色肃穆,眼神坚定;要不是他就魔王本魔,他都要信了!
“魔王?”教皇反问道。
“是的,魔王!他有红色的弯角和黑色双翼,我与他漆黑的眼瞳对视的瞬间,灵魂被吸入了一个暗不见底的黑洞,身体便再不受我自己控制!”
“你之前为何不说?”
“因为”,胖教士脸部的肥肉扭动起来,摆出一个惊恐的表情,“他就在我身边!就在这里!”
远处传来神圣而恢弘的钟声,广场上的白鸽倏地飞了起来。
余果忽然感到体内传来一阵剧痛,似有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把他全身的血液都煮沸了。
“嘭”的一声,黑色的羽翼自背后弹出,余果摔在地上,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浓密的黑色卷发间,探出一对红色弯角。
“余果!”
尤尔是立刻冲到余果身边,正要伸手抱他,却见四条黑色刻着咒文的铁链已从四方射出,穿透了余果的身体,把他牢牢捆在地上。
鲜血拴着铁链上的凹槽流淌,浮现出一道鲜红的咒文。
“教皇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尤尔握着勇者之剑,瞪着教皇,眼底一片阴沉。
“如你所见,他是魔王。”教皇从圣台上走下来。
“就因为这个教士所说,就断定他是魔王?”尤尔咬着后槽牙,冷冷道。
“当然不是”,教皇走到余果面前,苍老而瘦削的手覆上黑色的铁链,“不是每座城市都叫特蒙苏。”
“特蒙苏不光是圣光降临之地,也是魔王的现形和陨落之地。你该多看看这些壁画,我的孩子”,教皇指了指穹顶的彩绘。
漆黑的长剑穿透魔王的心脏,黑色的羽翼垂落在地上,头顶的红角被生生掰断,充作光明的号角。
“特蒙苏特产的奶酒会使魔物现出原形”,教皇扯了扯手中的铁链,迫使余果抬起头,“看来魔王喝了不少呢。”
第二十六章 29 魔王浑身都是宝
“喝你妈!”余果挣扎着张嘴就要骂,却发现喉咙像是被烧化了似的;他除了喷出一口老血,半个音儿都发不出来。
教皇低声念了一句咒语,捆在余果身上的铁链便似突然活了一般,绕着余果的身体快速旋转起来。
冰冷的铁链刺入肩胛又从肋下穿出,在血肉里不知疲倦地循环穿梭,鲜血顺着锁链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余果浑身上下只剩一个感觉:疼。
好疼。
穿骨时刺痛、入肉时钝痛,就连小声喘气都疼。
他放弃了挣扎,任凭自己做一个“提链魔偶”,随着教皇手中的锁链左右摆动。
“够了。”尤尔伸手拦住了教皇,“他快死了。”
“不能够,还早着呢,这可是魔王”,教皇轻笑着摆摆手,把锁链缠到余果的脖子上,“能彻底杀死魔王的,只有您手中的剑,勇者阁下。”
粗粝的铁链蹭破皮肤,在苍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余果被勒得咳嗽了一声,大口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到转动的锁链上,在汇成一道鲜红、流动的咒语。
“动手吧,勇者阁下”,教皇苍老的双手握住胸前的银剑吊坠,沉声道:“请您履行勇者的使命,消灭魔王,驱逐黑暗,让和平与光明重归这片大陆。”
勇者之剑在疯狂地颤抖,尤尔用力握住剑柄,眼底一片阴沉。
“勇者阁下,您在犹豫什么?”老教皇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尤尔,“难道是念及这些日子你们所谓的伙伴情谊?这是魔王,一切都是他的诡计。王子殿下,我想不用我提醒您,是魔王诱惑了您的母亲的灵魂,让她变成了女巫,最终被烧死在……”
“我知道”,尤尔打断了教皇。勇者之剑陡然一挺,锋利的剑刃砍在余果胸口处漆黑铁链上,发出一声脆响。
余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尤尔。
尤尔的手因愤怒而发抖,险些控制不住手中的剑;他脸色苍白,一双眼瞳像是暴风雨之夜里出现在海面上的巨大漩涡,昏暗幽深、阴沉可怖。
“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魔王”,尤尔看双眼紧盯着余果,收回勇者之剑,冷声到,“但不是现在,就这样死了,未免太过便宜他了。”
“哦?”老教皇背着手,饶有趣味地看向尤尔,“那你想怎样处置魔王?”
“我要开圣光大祭。”尤尔恢复了以往面无表情模样,“以其四肢为笔,以其鲜血绘阵,以其头颅献祭,灵魂永囚于光牢,直至完全散灭。这样才对得起那些被魔王所蛊惑的灵魂。”
圣堂中一片愕然。
圣光大祭乃是圣光教廷最严重的惩罚,专用于对罪无可赦的人和犯下滔天罪孽的魔物。虽作为最后一条教规而家喻户晓,但几百年来,也只是出现在教规上而已,从未被实践过。
教皇看着眼前金发飘飘的勇者,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第一”这个称号有种致命的诱惑。
近百年来第一个主持圣光大祭的教皇,处罚的对象是魔王、执行者是天选的勇者,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足够他名留教史了。
老教皇感觉到,自己那苍老而褶皱的皮肤下,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看着尤尔,扯动嘴角笑了笑,朗声道:“你说的对,我的孩子,魔王理应被处以圣光大祭。”
老教皇伸手按住余果身上的锁链,默念了一句咒语,锁链顿时停止了转动。
他俯**,亲切地拍了拍余果的肩膀,诚恳地说道:“魔王阁下,实在抱歉,看来您现在还不能死,烦请您想想办法,再多撑一天,给我们一点时间准备。”
老教皇看看余果,又看看尤尔,自信满满地说道:“请两位相信圣光教廷的工作效率,只要一天,我们保准能给出一个让您终身难忘的圣光大祭。”
……
整个圣光教廷,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种兴奋而忙碌的氛围里。
即便余果被捆起来、吊在冰冷潮湿的石墙上,也能感受空气中洋溢着的那种快乐、喜悦、充满期待的气息。
“我的老伙计,我简直等不及了!”看守A举起酒杯,跟看守B碰了碰。
“谁不是呢?!”看守B兴奋地喝了口酒,“咱们不光活着看到了活着的魔王,还碰上了几百年一遇的圣光大祭!圣光保佑,这辈子真值了!”
“听说魔王浑身都是宝,魔王的角制成的号角,音色纯正,吹出的曲子宛如天籁;魔王的羽毛比丝绸还顺滑光亮,用魔王的羽毛制成的衣服防火又放水。”
“可不,我还听说,魔王的皮肤是最好的画纸,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不说,还在半夜自由走动;魔王的血可以解一切剧毒,魔王肉可以延年益寿,魔王的骨头磨成粉吃下去能……哦,对,能长高!”
“噗咳咳咳咳”,虽然余果刚刚疼晕了过去了,但这一睁眼就听到这么一段,还是硬生生给他气笑了。
朋友,您这说的是魔王么?这是圣僧和二师兄呢吧!
看守们的目光被咳嗽声吸引了过来,他们看了看墙上奄奄一息、丝毫不构成威胁的魔王,又继续聊了起来。从明天要早起占个好位置,一直聊到今天教廷隔壁炸鸡店的薯片在打折,刚好等下放工了去买几袋明天带着去看大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