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已经突破了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两个人之间再没什么可闪避的了。
　　所以他不但摸了上去，而且还俯身下去烙下一个细细的吻。
　　江佑的呼吸一下子就凝滞了，直到韦一暝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打量起周围的摆设，那股温热的气息还留在他刚刚吻过的位置久久不散。
　　“有医疗箱之类的吗？”韦一暝问。
　　他似乎忘了，哪怕再重的伤，江佑都不需要治疗。
　　等了几秒没等到江佑的回答，发觉有点不对劲，一回头，就看到他的脸距离自己已经不到两公分了。
　　“唔——”
　　所有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化作一连串破碎的低吟。
　　韦一暝反过来被江佑按在床上，纤长的手不老实地钻进他的衣服里轻轻摩挲，指尖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接一阵的电流。
　　额头相抵，气息相融。
　　“韦一暝……”江佑的声音出奇低沉，饱含欲丨望，跟上次发疯不同。
　　“别闹。”韦一暝控制着喉结的颤动，往后撤了撤身体，“是你自己说的，现在不是时候。”
　　江佑目光悱恻地盯了韦一暝赤红的眼角一会儿，直到看得他有点慌，才凑上去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迅速分开。
　　“好吧，你等着瞧。”
　　他带着笑意撂下一句狠话，跑进隔壁书房。
　　韦一暝平复好心情，听到隔壁似乎翻箱倒柜的，就好奇地跟过去看。
　　迎面，江佑摊开掌心，上面搁着两个纽扣大小的金属薄片。
　　“这是什么？”
　　“假身份，拿一个。”
　　韦一暝随便拿了一个，左看右看。
　　“怎么用？”
　　“吃。”
　　韦一暝震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按照他说的，把金属薄片往嘴里送。
　　江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在金属进到嘴里之前拦截下来：大笑着说：“逗你的，还真吃？”
　　“……”韦一暝怒目相向，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灵巧躲开。
　　接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个生硬的恶作剧对韦一暝来说算不上好笑，只是，他喜欢看到这样的江佑。
　　他的眉眼弯着，嘴角上翘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和那张照片里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往常那些冷漠阴郁的气质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一样，融化得悄无声息。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变得鲜活灵动多了，像个活生生的人——有着应有的喜怒哀乐的年轻人。
　　江佑笑够了，拿回他手里的金属薄片贴在他的、耳后，又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用发丝完全遮挡起来。
　　韦一暝伸手碰了碰，除了那块皮肤微微有点发凉之外，连一点凹凸不平的手感都没有，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这样就可以了？”
　　“嗯。”江佑轻轻在他的那块皮肤按了一下，激活，见到他脸上有蓝光闪过，这才呼出一口气，“还好，我还担心会失效呢。”
　　他把自己的“假身份”也搞定后，看了眼时间：“现在出城容易引起怀疑，等天亮吧，但是我们现在可以趁乱到城市大门去，因为我们没有交通工具，只能步行。”
　　韦一暝仔细看了江佑一会儿，突然问出一个问题：“我们的长相并没有变化，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
　　江佑眨了眨眼：“那怎么了？”
　　“不会被发现吗？”韦一暝虚心求教。
　　“没关系，能用假身份骗过街上巡逻的监视系统就可以，等到城市大门就容易了，如果有活人把守的话，我们就打出去。”江佑笑眯眯地按了一下韦一暝的肩膀，“到时候就靠你了。”
　　韦一暝发出轻笑。
　　江佑在屋子里转悠几圈，背起一个背包，又在背包里塞了一些东西，韦一暝不认识几样，也没问。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离开了江佑的家。
　　-
　　果然跟江佑预想的一样，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好几次身份确认程序，都没被发现异常，但是，肉眼可见的，街上荷枪实弹巡逻的城市警卫增多了。
　　江佑带着韦一暝躲着稀少的路人，在巷子里穿行一阵，后来拉他进了一个角落。
　　此时天已经亮了，江佑偏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在两名巡逻警卫低空在不远处飞过后，小声说：“这样不行，他们知道我们在下面，人手增加了。”
　　韦一暝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高科技城市：“那我们再上去。”
　　“能行吗？”江佑对韦一暝的能力持保留态度，并不是对他不信任，而是对同盟会那边的黑作坊不信任。
　　基因改造，肯定还没被正式纳入民间可涉足的范围内，刘随心的“专家”也不知道是哪找来的。
　　韦一暝竖起左手食指，指尖“蹭”地窜出一根嫩绿的小苗，不无骄傲地说：“我觉得行。”
　　江佑：“……”
　　他们绕到深坑陡直的石崖边，江佑望风，韦一暝伸出一只手，让指尖的藤蔓野蛮生长。
　　几十米的高度，说长不长，韦一暝果然很容易就办到了，他开心地一搂江佑的腰，借着藤蔓收回的力量，轻松直升回上层世界。
　　江佑四处张望，韦一暝好奇地问：“找什么？”
　　“找辆无主的车，从上层步行出去会很奇怪。”
　　“啊。”
　　韦一暝点点头，看着满天满地的陌生交通工具，感觉自己是很奇怪。
　　他们躲着警卫转向附近一条繁华商业街，韦一暝注意到，上层世界的生活果然跟下层截然不同。
　　无论是还是建筑还是建筑里的人，一切都很奢华，连空气中都充盈着甜香的味道。
　　那是一种有安抚神经作用的香水，长时间置身其中的人们容易感到放松和平静。
　　至于江佑之前说的，什么资源匮乏之类的，在这里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江佑带着韦一暝坐到一家街边咖啡馆门前的遮阳伞下，神态悠闲，甚至叉开腿仰靠在座椅靠背上。
　　韦一暝问：“想喝咖啡？”
　　江佑呲牙一笑：“想，没钱。”
　　韦一暝：“……”
　　韦一暝轻声安抚：“等回去后给你买最好的咖啡。”
　　“友情提醒一下。”江佑依旧笑眯眯的，“你的户籍被注销了，韦组长，你的遗照正挂在英灵堂里，听说特别帅，哦，对了，按照加入研究中心时签订的遗嘱，你的全部个人财产好像已经捐给慈善组织了。”
　　“……”
　　“巴副组长说的。”江佑补充。
　　大概是这个打击太大，韦一暝立刻目光涣散地靠在椅背上望天。
　　忽然，江佑坐直身体。
　　韦一暝发现状况，立刻也正经起来。
　　顺着江佑的目光，韦一暝看到，不远处有一辆方头方脑的车打着转向灯拐入停靠用的专用车道，并且停到他们面前的街边。
　　门打开，男人急急忙忙吃下最后一口食物，敞着车门就跑进咖啡馆。
　　咖啡馆的自动门关闭的同时，江佑把背包往韦一瞑怀里一扔，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冲向车子。
　　江佑一拳捣碎了车子的自动驾驶系统，屏幕上车主的脸消失，他扳开几个开关改为手动操控，车子一溜烟冲了出去，在繁忙的街道上来回穿梭。
　　由于其他车子全是自动驾驶，会自动腾出应急车道和保持安全距离，他们毫不费力地就冲到了城市边缘，就在大门的关卡扫描出车主讯息而敞开时，突然，从斜后方追上来两辆蓝白条纹的警车。
　　江佑和韦一瞑对视一眼，他们被发现了。
　　警报狂响，城市大门应声闭合，江佑一咬牙朝大门撞了过去。
　　门上方，几道粒子光束正在蓄力，目标正是他们的车，身后，两辆警车包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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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江佑扫了一眼城市大门上方的粒子炮，油门到底。
　　粒子光束攻击落空，车子像一道闪电冲向即将合拢的大门，在闭合之前硬生生挤进缝隙里。
　　两侧车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火星迸溅，车子的悬浮系统受损，伴随着车载警报的□□忽上忽下，江佑始终把油门踩得死死的，最终还是让车子从大门里挣扎着挤了出去。
　　韦一暝一手拽住背包，一手拉住副驾驶的把手，扭头看了一眼江佑压得极低的眉眼，不放心地问：“不会这么容易甩掉吧？”
　　“当然。”江佑咬着牙哼唧一声，从他的角度，看到后视镜里出现几架飞行器。
　　“抓稳。”他沉沉地说了句，两架飞行器倏然掠过头顶，一阵巨大的气流让车身猛地一晃，差点稳不住。
　　很快，他们发现，他们被几架飞行器给围住了，天空中同时响起尖锐的电子音。
　　【原“蜘蛛”工作人员韦一瞑，跟你在一起的是联合政府一号通缉犯江佑。】
　　【只要你将他制服并活着交给警方，联合政府承诺，将对你此次的叛变行为既往不咎，恢复职务并予以额外奖励，否则马上将你们一起清除。】
　　听到“清除”这个词，韦一瞑握着把手的手紧了紧，把头缓缓转向江佑，发现他丝毫不为所动。
　　这个联合政府挺务实的，第一时间不是喊空话，而是当面策反。
　　韦一瞑有点好笑地问：“我能做什么？”
　　“要是不打算把我制服再交出去的话，就抓稳。”江佑笑的眼睛都弯了。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半透明的车顶，忽然猛一打方向，车子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冲出去，绕开几架飞行器的攻击盲区，从它下面钻出了包围圈。
　　飞行器立刻扭头追过来，降下一连串炮火打击，江佑开启感知，预判着身后飞行器的攻势，残破的车子在荒芜的沙土地面上以S形路线疯狂往前飚，时不时发出某颗零件断裂的脆响。
　　江佑抿着唇，目光坚定，一声不吭。
　　前方不远处横着一道天堑，那是某次怪物军团来临时，C市政府借着地势用核能炸开延缓怪物入侵的，年头长了，大地断裂的痕迹像是天然形成，仿佛宽阔到无法逾越。
　　在鸿沟之上横着一座浮空桥，上面空荡荡的没什么车辆。
　　这年头，一般敢于出城的人都是乘坐火力齐备的飞行器，不会有普通人驾车出来送死，除非是往来运送大型物资的政府车辆，而且他们必定有整支的飞行队伍护送。
　　江佑一脚油门，让不断□□的车子向浮空桥上窜去，然而行驶到半路，他忽然改了主意，扭转方向冲向那条参差不齐的鸿沟边缘。
　　“到你了。”他对韦一瞑说。
　　车子直直冲出悬崖，惯性之下，几乎飞到悬崖正中才开始下坠，车身倾斜，韦一瞑一把抓住江佑的身体带进自己怀里，踹开车门。
　　他选了合适的角度，猛地伸出藤蔓，缠住悬崖边沿的一截半裸露出地面的大树根须，刚想跳出车，却发现受到了阻滞。
　　回头一看，发现是背包被卡在了座位中间。
　　眼看车子就要撞上下方凸出的大石头，他一用力，“刺啦”一声，背包裂开，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地在下坠的车子里飞舞。
　　江佑眼疾手快地伸长胳膊捞了几把，也不知道情急之下都抓到了什么东西，身体就被韦一瞑带着荡出了车子。
　　耳畔一阵疾风呼啸过后，两个人被惯性狠狠砸在崖壁上。
　　他们相互抱着对方的身体，摇荡几下之后，一动不动地隐藏在一块巨石下方，看脚下的车子不断撞上凸起的巨石，翻滚着掉到山崖底部，在最后一次撞击之后，变成一团耀眼的大火球。
　　爆炸声不断响起，飞行器轰鸣着在上空盘旋一阵，几次试图下去确认，却因为地势原因最终放弃了。
　　韦一瞑的手腕以下全都变成了粗藤蔓，虽然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却仍然稳健。
　　等确认它们真的彻底离开了，他才缓缓伸长藤蔓，一直滑到悬崖底部，看着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框架的车子，心有余悸。
　　在他身后，江佑翘起嘴角，把手里刚刚抢救回来的东西揣进裤袋。
　　韦一瞑回头，只看到他脸上映着的橘色火光，冲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问：“上去吗？”
　　江佑看看左右两侧几乎一模一样的地形：“先去别的位置，省得被盯上，我记得应该有能步行上去的地方。”
　　基因改造之后，经常激活形态也是很消耗体力的，江佑深知这一点，从昨天到今天，韦一瞑的体力消耗应该很大了。
　　依靠步行丈量这条大峡谷，显然不切实际，不过江佑还是坚持要等韦一瞑恢复一点体力之后再上去，他们只是换了个很远的位置，把身体隐蔽在一堆乱石头叠成的石窝里，免得被联合政府派出来的巡逻队找到。
　　肩并肩靠着大石头坐下后，韦一瞑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他把江佑的手拉到自己腿上，看着他无奈地笑：
　　江佑任由他抓着，笑着问：“怎么样？我们这个世界，活的很辛苦吧？”
　　韦一瞑转过身体，用另一只手帮他抹掉脸上沾到的灰尘，然后遥望青空，仿佛要透过重重云雾看到遥远的宇宙边缘。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可以这样想，安稳从来都属于大多数人，而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们永远都是那一少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