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兴莫抿了抿唇,他知道面前发生的一切观月都无法反驳。
同时,他也无法反驳,战甲的态度证明了一切,证明了观月的血统,他确实是罪人,却不再是什么皑苍的罪人,而是……
整个热砂大陆的罪人,被热砂帝君否认了的血统,热砂战姬的后代!
然而,即便是已经明确的知道了这一点,寒兴莫还是想要试图挽回点儿什么,即便明知那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寒兴莫说:“观月是我从皑苍带过来的,无论发生什么,做错了什么。或者……背负上了什么,都应该由我带会皑苍处置。”
先带回去,无论如何先带回去,只要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至少……他能保住观月一条命!
然而,柯云逸在听了寒兴莫的这句话之后却只觉得可笑得很……
“带回皑苍?你以为他还回得去吗?整个热砂的臣民都不会让被热砂战甲选中的人活着回到皑苍,就算回去了,皑苍的臣民就不是热砂子民了吗?你以为回去了,你就保得住他?别天真了……”
说完,这次竟是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愿意再分给寒兴莫了……
“带走!”
被送进一个单人牢房单独看管的时候,观月依旧不在状态。
但对于那架战甲为什么会攻击他,攻击他之后为什么他会被抓起来,他却是心中有数的。
现在普遍制造的战甲虽然没有这种特性,但热砂战姬制作的战甲却有这么一个特性——战甲择主。
将鲜血滴一滴在战甲额前的晶石上,若战甲给了反应,则是承认了你的血统,认你为主。
当然,这一特性却只针对除赤红战甲之外的其他六架战甲。
或者说,直到两百多年前,所有人都还以为那架袭击观月的赤红战甲也是这样的,事实上当然不是。
这五百年来,这架赤红战甲除了是最初的制造者热砂战姬的座驾以外,五百年来也只再认过一任主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热砂战姬转世的人,那位被送上断头台的热砂皇女。
据说……也不是据说了,反正就是观月写的,当年赤红战甲认她为主的时候,就是像这样,一柄长?枪?刺?穿了那位皇女的胸膛,等长?枪拔出之后,那位皇女胸前的鲜血凝结成了一个铃铛……
之后,皇女的意识就逐渐被当年那位热砂战姬侵蚀,直到最后几乎再也无法自行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做出伤害自己最亲最爱的人的事情,最后毅然选择自己登上断头台,拉着那位控制了她的意识的热砂战姬共赴黄泉……
在那之后,热砂就再也没有举行过战甲择主仪式,等那最后一辈战甲驾驶员们去世之后,战甲就被堆进了储藏室落灰,且为了以防万一,更是从头到脚锁链捆绑……
如果观月当时的写法没有问题的话,那么这一次赤红战甲对他的攻击,也毫无疑问就是为了择主,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否则,他也就不会在这儿了……
按理说,两百年多前热砂皇室就应该全盘覆灭了,唯一留下的那位直系皇子也是因为建国有功,不但没有被处死,反而还得了个爵位安度余生,但为了安当时的新任帝君柯查云景的心,这位皇子最后却是下嫁给了当时南方起义军的一位统帅……
皇子……下嫁?
没错,他就是这热砂唯一一位嫁给男人的皇子。同时,也是唯一一位以男子之身成为另一位男人正妻的人了,要不是有这先例,只怕即便是如皑苍那般不排斥男风的,寒兴莫都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跟自己的父君提他想要观月做他正妻的这个想法。
然而,即便当时的直系皇子皇女已经死了个干净,这热砂,也还是不乏热砂血统。
远得不说,当年的新任帝君柯查云景就属于热砂战姬直系血统的三代分支,说亲其实也没有特别亲,但说远其实也并不远。
而后来继承皇位的这位帝君的下一代,更是他本人跟当时所谓热砂战姬转世的那位皇女的孩子,在那之后可以说曾经的柯查氏,现在的柯氏一族根本就是热砂战姬直系了,就算他们再怎么否认,血统如此,也是无法改变。
除此之外,当年莎加皇室一族被屠杀,虽说是一群热砂臣民对几十个莎加皇族的单方面厮打和谋?杀,却也不得不说,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逃生的可能。
除此之外,难道其他旁系生下的孩子就没有热砂战姬的血统了吗?
万一经过这两百年,他们的血统返祖了呢?谁也说不清楚有没有这个可能。
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赤红战甲的择主行为已经认可了观月的身份,还存不存在其他不为人知热砂血脉没人敢说,但至少观月这个人!他是!
想到这里,观月忍不住露出了些许苦笑。
难怪啊……当年观席夜被抄家处死的罪名虽说是谋?反,但皑苍国君从不曾公布过观太师谋反的罪证,在证据都不充足的情况下,光凭如今的孔相的片面之词,怎么就发展到非要将观家抄家的地步不可?
而且在那之后,观家血脉留下的活口也就剩下一个他一个观玉而已。
当年观月的母亲跟如今的孔相有染这件事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原主观月更是从出生起就跟母亲一起被囚?禁在后院,唯一一次离开院子还是他母亲病得几乎要死了,他出去求救的那一次……
如果他真的是孔暇天的儿子,他当然也就不用死了,而观玉……
虽说当时说是要充去花街做官妓的,但是结果呢?还不是被带回了莫王府?
主国热砂也好,皑苍也好,两百多年前都是一起攻打下莎加皇室的人,凭什么就只有柯氏一族如此与众不同?
本来说好的以热砂皇女和亲,最近几代送过来的也都是士族小姐,一如现在的皑苍帝后容惠那般。
说穿了,皑苍国君之所以听之任之,让寒兴莫纳观玉为妾,其中想要加深寒氏一族中热砂血脉的比例也占了大头吧!
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一族中还能有人被战甲选中。如此,如果再有天下大乱的一天,皑苍寒氏一族,倒也不是毫无机会……
只是他们没想到,被传言成其实是孔相的私生子,观太师被带了绿帽子的这个儿子,不但不是孔暇天的,竟然还被热砂战甲选中了……
没有想到?别人没有想到,孔暇天也可以没有想到,观月的母亲难道能分不清吗?
观太师难道就真的分不清吗?难道他就一点儿都不听自己的妻子解释?
只要一滴鲜血而已,难道他就不会验吗?可是观席夜呢?他验了吗?
除非……他根本就是相信这儿子就是他的,只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的儿子当成自己的污点一样的关起来,让自己的妻子戴上与他人有染的帽子,让自己的儿子像一个不能见光的幽灵一样,只因为他……
考虑到他身在高位,也许有一天自己的血统会暴露……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活下去……
然而如今,观席夜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所有的假设终究也只能是假设,想要探究这其中的经过和当年观席夜的想法,显然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第75章 探监
观月:“孔大人打算怎么杀?匕首白绫毒?酒我都可以!”
观月这边正因为蹲大牢蹲得脑子乱成一团,紧接着却是牢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两张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从门后探了出来。
观月本能对突然造访的不认识的人都抱有警惕。
“你们……”
然而话还没有问出口,对方却是已经将门彻底推开了,他们先是看了一眼这牢房中的构造,接着右手一挥不知道是冲谁示意了一下,他们身后一群陌生面孔便鱼涌而入,手上更是拿着各种日常用品……
从书桌到椅子,从枕芯到被褥,没一会儿更是搬进来了一张虽然不大,但绝对够一个人睡的单人床。
观月本来都还缩在角落,思考现在的状况,以及现在这种几乎所有热砂臣民都对「热砂战姬」这四个字持反向态度的状况下如何自保,荣华富贵什么的暂时就别想了,先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会儿见这群人明显没有恶意,看着他们将拿进来的东西整理摆放妥当,一时间竟然是有些哑口无言……
直到所有东西都落在它们该有的位置上,观月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而在那些单纯只是搬东西进来的人出去之后,最初探头进来的那两个人则并没有马上离开。
观月看了看新送进来一尘不染的单人床,柔软的被子,茶桌,茶海,书桌……
甚至是连书架和书架上的书都是捡了观月平时喜欢看的款式和类型挑的,心中不禁满腹疑问……
“这……”
然而还不等观月问出口,就听对方打断道:“公子不必忧心,这些都是帝君安排下来的。”
“帝君?”观月茫然:“不是寒兴莫吗?”
然而问完之后却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得很,这里是主国热砂,又不是皑苍,他被关进来也有几个小时了,寒兴莫要是有这权利在主国热砂送东西进来帮自己打点,他自己怎么不进来看看?
就算不能把他救出去,他也不觉得寒兴莫会不来看他。可是这书架……他可不觉得柯云逸会知道他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当然,东西自然是皑苍的莫王殿下选的。”对方解释道。
观月听了这句,脸上才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不然还能怎样?就算这位热砂帝君不能随便把他放出去,但他毕竟是寒兴莫的人,帝君想要娶寒心若,想要皑苍的势力,想要拉拢寒兴莫,在他的这件事下定判决之前,自然不能苛待了他……
那么……
“寒兴莫……有说什么吗?”
观月试探着开口,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对方一问三不知的可能性,然而对方还真就知道一些。
那人说:“莫王殿下说观公子身子弱,嘱咐我们照顾观公子,又怕牢房昼夜温差波动过大,晨晚潮湿容易得病,这才送了这些东西进来。哦!对了!”
说着那人又从怀中掏出四枚能源石。
观月看了对方手心一眼,对方就拿着能源石走到了房间的角落,将四枚能源石依次摆放在牢房的四个角上,一边摆放还一边说:“将这恒温石摆放在牢房四角,这样就能保证观公子所在空间中温度均衡了。”
观月没有说什么,直到看着他们将能源石摆好,那人又说:“莫王殿下还说,观公子这次的情况特殊,但殿下能安排的都会替公子安排。
殿下已经传讯请皑苍国君设法搭救,公子且先耐心住着便是。
等再过些日子,外边的风声松一些了,殿下就设法进来看您,有可能的话也会尽早带您出去。”
观月心知这不过是宽慰的话,这里是热砂,寒兴莫能怎么救他出去?
就算传信回皑苍又能怎么样?寒兴莫放弃了一个可能有战姬血统的女人,却选择了一个有战姬血统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好死不死的竟然还被热砂战甲选中了,如果皑苍国君真设法搭救了,也只会惹来无止境的麻烦。
远的不说,热砂帝君和桑杰国君就能借此由头对皑苍出手……
更别说这个男人还勾引了自己原本喜欢女人的儿子,这种人如果只是侧室,还有助于协调他们父子感情,但寒兴莫说此生只要他一个,别说是救了,皑苍国君只怕视他如眼中钉,这次怕不是恨不得借此机会除了才好……
更何况以现在的人对热砂战姬的排斥,他当时差点被战甲认主那么多守卫都看到了,在那之后他又马上被下了大牢,指不定外面被传成了什么样。
口风松一些?这句话换个方向来讲就是在说现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怕是唯有观月一死才能平息那些人的嘴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然而观月的脸上却依旧平和,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平和到毫无波动的微笑。
他冲着那两个守卫客气笑道:“劳烦两位大哥了。”
“观公子客气了。”
那两人又客气的寒暄了两句才说:“那公子要是没其他吩咐,我这就退下了,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便是。帝君有交代,不会亏待公子的。”
观月又扯着嘴角向那人点了点头,目送那人离开之后,才有些脱力的坐到了床上,实在想得头痛他干脆就不想了。
观月脱了鞋子缩到床上,恒温被将他紧紧包裹,他睁着眼睛又迷茫了很久,刚才思考过的那些即便他已经不想思考了,却依旧在他脑子里来回乱窜,奇怪的是即便如此,观月竟然也还是睡着了。
这样的温度用来睡觉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道是几天还是十几天时间悄然而逝,正如观月一开始预测的一样,自他被关进来到现在,寒兴莫都没能进来看他一眼,对于这点,观月并不吃惊,反而是之前寒兴莫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能救他出去的话,听过也就算了,靠他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自救……
可是要怎么做才好呢?难道要变走一面墙壁,从大牢里光明正大的离开,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吗?
且不说萧言瑾的异能会不会「审美疲劳」一个不小心让他真死了,就算真的逃走了,离开了热砂皇城又不能回皑苍,这茫茫热砂大陆,他一个人又能去哪里?还有就是……他当真要抛下寒兴莫,独自一人逃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