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又说:“众冥神鬼君,既然寒阙将地狱修复,尔等就不可再与他为敌,他的一切事宜,都按华夏规矩处置。”
众鬼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地藏菩萨出面调停,他们也不得不服。
这时一个鬼将领站出来,幸灾乐祸地讥笑:“菩萨,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可问题是,他有本事将这满目疮痍的地狱给修复好吗?”
此言既出,众鬼也纷纷附和,他们都巴不得寒阙修复不成,损毁地狱的大罪传遍三界,天理难容,罚他三道天雷,以绝后患。
林青木也紧张起来,揪紧寒阙身上的袍子:“韩一……你……行吗?”
寒阙斜着眼睛看他,笑得不怀好意:“我是你男人,你说我行不行?”
林青木:“……不许说骚话!”
“站起来。”寒阙边说边扶林青木起身。
林青木不明白寒阙要干什么,站起身,眨着眼睛看着他。
寒阙伸出手,抬起林青木的下巴,温柔地摩挲:“林青木,我要你帮我……”
林青木莫名羞窘:“帮、帮什么?”
寒阙:“帮我……释放……”
林青木的脸唰地红了:“释放什……”
话没说完,寒阙已经吻了上去。
寒阙的吻温柔了许多,但仍然贪婪又急促,就像是要把一生的依恋,都寄托在这个吻上。绵长而缠绵,化解了林青木的紧张,林青木也慢慢陶醉起来,即使被身边一众虎视眈眈的鬼兵团围观。
随着寒阙的亲吻,无数个扭曲的鬼脸,如同烟雾一样,从他身体里飘出来,伴着歇斯底里的嘶吼和嚎哭,飞回它们各自受刑的地域。
就连合体后的九大死神,都从巨大罗刹的躯体里各自分开,躺在地上,悠悠醒转。
这样的场景虽然恐怖,林青木却丝毫不被影响,他只沉浸在寒阙的温柔里,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他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吻,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寒阙亲吻过林青木的嘴唇,又啃咬林青木的脖子,然后又上滑到嘴唇,继续忘情地亲吻。
林青木感到,寒阙的身体越来越凉,他眼睁睁看着寒阙的头发慢慢变白,星空一样的眼眸也逐渐暗淡。
与此同时,地狱的碎石土砾都从地上翻腾起来,就像倒塌过程的倒放,整个地狱都开始自动修复。
那是从寒阙身体里释放出的元气,转化为地狱修复的动力。
林青木吐出寒阙的舌头,惊惶失措:“韩一!我、我害你损失了元气!”
寒阙被他打扰,有些不悦,却还在陶醉中,眼神有些迷离,捏着林青木的下巴,声音沙哑:“我要修复整个地狱呢,不够……还不够……青木,乖……帮我……”
他不顾林青木的担忧,又霸道地吻了上去。
最后,寒阙瘫倒在林青木的怀抱里,贴着他的耳朵,哑着声音轻笑:“你,把我榨|干了。”
林青木:“……骚话!”他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寒阙的头发,又变白了。
寒阙修复了地狱,可是他自己变成了最弱的白鬼。
“韩一……是我害了你……又是我害了你……”
“林青木,你、你再这么说,我、我揍你……”
他们紧紧地拥抱,可是在他们的身后,华夏鬼兵团里已经走出两个鬼吏。
地藏菩萨叹了口气,说道:“寒阙,贫僧能为你做的,仅此而已,你以后的造化,就要顺应天命了。”
寒阙在林青木的搀扶下,向地藏菩萨跪拜答谢,金光渐暗,菩萨隐去。
林青木紧紧抱着寒阙,盯着举起锁链靠近的鬼吏。
“韩一……别、别走……”
寒阙刮了下他的鼻子,有气无力,却仍然笑着:“别为我担心,我就是去处理些事……”
林青木:“处理完了我们就在一起!你对我说过的,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寒阙还在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流出眼泪:“林青木,我们……终究是缺了点缘分,我对你说过,不管我在哪里,我的心都会守护你,你想着我,我们就是在一起。”
林青木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一个劲儿地摇头:“韩一……不要走……不要走……”
这时身后响起了火车的鸣笛声,无数鬼吏将已经消除记忆的活人扛上了火车,许聪聪也出现在林青木的身后,他也没有被消除记忆。
寒阙看着许聪聪,点了点头。
许聪聪走过去,把林青木从他怀里拉起来。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林青木拼命挣扎,甚至挥起拳头想要打许聪聪。
两个鬼吏走到寒阙的身后,用铁链把他捆缚起来。
“韩一!你们放开他!韩一!韩一!”林青木被许聪聪拉向火车,一直挣动身体,向着韩一大喊。
韩一被鬼吏拉着,却迟迟没有转身,倒退着走,一直面向林青木,脸上挂着抚慰林青木的笑容,他突然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林青木愣住了,他知道,韩一刚才在说:我爱你。
“韩一——韩一——”
眼睁睁看着韩一被鬼吏押走,林青木撕心裂肺地叫喊,忽而一阵眩晕,许聪聪捏住他脖颈上的一处穴道,他昏了过去。
***
“韩一……韩一……”林青木渐渐清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酒店的床上。
许聪聪正拿着一块热毛巾,给他擦满脸的泪痕。
“兄弟,咱们回来了。”
林青木打开他的手,感觉身体软绵绵的,累得睁不开眼睛。
“青木,现在才十二点多,你、你好好睡吧。”
许聪聪给林青木盖好被子,他愧疚难当,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林青木。
静默了一会儿,林青木开始小声抽泣。
没过多久,抽泣声就变成嚎啕大哭。
林青木用被子蒙住脸,撕心裂肺地大喊:“韩一……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许聪聪垂头丧气,拿出一根烟,又把烟重重地甩在地上。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浴室里那面涂满人血的镜子,突然间泛起涟漪一样的波纹。
一团乌黑的影子,从镜子里爬了出来。
那团黑影,是一个小孩子的形状,边缘模糊毛躁,里面像倒入水中的墨汁,不停地翻滚涌动。
林青木哭累了,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许聪聪守着他,直到看他睡实了,自己也躺到另一张床上睡下。
夜已深,房间里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那团藏在浴室的黑影,慢慢走了出来。
他,站在林青木的床边看了很久,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爸爸,他真可爱啊。”
林青木在睡梦中感到阵阵阴冷,胸口憋闷,有些喘不上气,可是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意识到,可能是鬼压床了。
“韩一……嗯……韩、韩一……”他无意识地叫着韩一的名字。
那团人影,就坐在林青木的胸口上,压得他喘不上气,却又控制着他,不让他醒来。
“呵呵……爸爸,他真的,好可爱啊,怪不得爸爸你,这么喜欢他。”
“爸爸,你在地狱里受罚吧,你的青木,就让我来照顾。”
第四卷 男色·画皮
第51章 唐朝舞郎
地狱的深处,是无尽的黑暗,永恒燃烧的业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
“人形地狱”大闹地府,被地藏王菩萨降伏后,比罪山就成了关押他的重地。
牢房门外,站着两只夜叉,一只青面獠牙,是刚上任不久的“愤青”,另一只红脸黑髯,俨然一位阅历丰富的“老干部”。
愤青透过栅栏,盯着躺在牢房里面的那只白鬼,若不是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他绝不会相信,三界六道有哪个生灵能有如此快速的自愈能力。
那只白鬼,刚刚才被鬼吏们从刑架上拖下来,白皙的皮肤已是血肉模糊,银白色的长发都被染成斑斑血红。
俊美而清冷的脸上,凝固着痛苦的表情,嘴唇遍布洇血的牙印,眼睛半睁半阖,喉间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可想而知,他在昏厥前承受过多大的痛苦。
可是,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遍体鳞伤的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了大半。
愤青紧张地攥紧手里的大刀,如临大敌。
身旁的老干部乜斜他一眼,颠着肩膀笑了两声,懒洋洋地说:“放心吧小老弟,‘人形地狱’不会越狱的。”
愤青瞪起铜铃一样的大眼,对老干部咆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可是拆过两回地狱的鬼!”
老干部又笑了,笑声中的讥讽更加明显:“你也知道他拆过两回地狱,所以说,如果他想越狱,我们能拦得住?”
愤青:“……”
老干部:“如果他想越狱,不早就越了?”
愤青被老干部怼得一愣一愣的,再看向那只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白鬼,心跳不由得加快。
是了,虽然地狱各种酷刑连番伺候到他身上,耗费他的元气,让他变成了最弱的白鬼,可是据说他眼里的业火永恒不灭,光是那双眼睛,就足以让他所向披靡。
愤青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说道:“照老哥您这么说,这白鬼厉害是厉害,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变成了怂包,现在是心甘情愿地沦为阶下囚。”
“心甘情愿?哼,还真是心甘情愿呐,”老干部咂了咂嘴,“以他的修为,就算是代罪之身,也可以转生到人间,用一世的怨念和绝望偿还他欠地狱的,一世不够就再多来几世,总之他有那个本事脱离地府,不遭眼下这没尽头的罪。”
愤青听了直拍大腿:“这不是仙家才有的到人间‘渡劫’的本事吗?他怎么就不用呢?!人间多好啊!就算一生都穷困潦倒,也比咱这地狱有趣得多啊!”
老干部:“谁说不是呢?可这寒阙啊,听说是他上次到人间渡劫的时候,留了一片魂在那副肉身里,吊着肉身的一口气儿。”
愤青:“怪不得他不能再转世为人,原来是上一世的魂没有全都收回来!可他这么做是图什么?”
老干部戏谑的表情收敛了些,变得有几分惆怅:“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鬼雄也是如此啊。这寒阙恶鬼也是个情种,据说他吊着那肉身的一口气儿,就是为了守护一个人。”
愤青一听来了精神,露出被八卦之心牵动的姨母笑:“人间果然是个好地方啊,连寒阙这样的千年恶鬼都把持不住!老哥,寒阙看上的人肯定是个大美人儿吧?他们怎么认识的?您快给我讲讲!”
老干部本来捋着胡子,一副老神在在,听愤青这么一问,动作一顿,偷偷撇了撇嘴。
寒阙上一世的八卦他也不知道啊,可又不想在小辈儿面前失了面子,好在闲来无事,言情话本子看过不少,要不……在线编一个?
正琢磨着,黑雾缭绕的山洞口露出个人影来,二鬼看过去,顿时收起戾气,表情恭敬起来。
来人是个披着袈裟的青年和尚,容貌俊朗,面色和善,唇角微微上翘,眉宇间带着笑意。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贫僧非世,这厢叨扰了。”和尚走到牢房门口,双手合十,向两只夜叉微微颔首。
愤青有些不知所措,又怕失了礼节,便看向身旁的老干部。
老干部是见过些世面的,也学和尚的样子双手合十,颔首回礼:“非世师父太客气了,您来咱们这腌臜地界,肯定是为地藏菩萨办理要事的吧?”
非世点头:“贫僧此次确是奉了家师之命,来看望师兄来的。”
愤青一头雾水,挠挠头顶上的红毛,心想这里只有一只白鬼,哪里有这出家人的师兄?
猛然间瞪大眼睛,看向牢房里的那只白鬼,不会吧……
老干部却很识相:“好说好说,那我们先回避,您有什么话,就和他说吧,不过时间不能太久,一炷香,行吧?”
非世再次双手合十:“多谢施主,贫僧自会长话短说。”
***
寒阙躺在地上,意识还有些恍惚,依稀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感觉有人向他走近。
这么快就要开始下一场刑罚了吗?寒阙闭上眼睛,苦笑起来。
“师兄!”
来人没有把他从地上拽起,而是在他耳边,关切地唤了一声。
寒阙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青年和尚,盘腿坐在他身旁,他怔了怔,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这个人。
寒阙吃力地坐起身子,非世连忙上前搀扶,帮他靠在石壁上坐好。
非世:“师兄……你、你这是何苦呢?”
寒阙自嘲地笑笑:“我在五百年前就背叛了佛门,你这声师兄,我受不起了。”
非世双手合十,面容恳切:“可是,师兄,师父他一直等你回归,我们也一直把你看作是师兄啊!”
寒阙笑出了声,摇了摇头:“我不配。”
非世的眼神在寒阙伤痕累累的身上扫过,直言不讳:“师兄,你和他缘分已尽,你为何还不肯放下?”
寒阙的笑容渐渐消散,看向眼前的一片虚无,心神像是飞去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我和他,缘分已经尽了,可是我,还想守护他。”
非世:“师兄……”
寒阙:“你想说,我这样做也是徒劳?可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非世连连摇头:“你为了守护他,就放弃了再转世为人的机会,可是他却连你为他受的这些苦都不会知道!他甚至不会知道你还在守护他!你还说不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