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药酒，正想躺下，有个师姐来敲门，说师傅叫他过去。
　　苏谷雨只能撑起疲惫的身体。
　　小白蛇闻到苏谷雨袖子里浓浓的药酒味，嫌弃地别开脑袋，“今日我不过去了。”
　　干翠门距离灭门还有好长时间，现今的日子平静得很，不需要保护苏谷雨。
　　苏谷雨并不在意小白蛇过不过去，满脑子在戳着苏长老的小人。
　　苏长老今日心情很好，殿内放满了金银财宝。虽然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但看着数量多，金灿灿的，令人愉悦。
　　“你来得正好，给我把东西规整一下。”苏长老对苏谷雨说。
　　苏谷雨：“……”
　　他哪里来得正好，要不是师傅叫他，他压根就不会过来。
　　苏谷雨规整物品的时候，苏长老就看着他，哼着软糜的小曲，用指甲锉慢慢打磨自己的指甲。
　　“师傅。”苏谷雨忽然说。
　　“嗯？”苏长老的目光还在自己的指甲上。
　　“要是有一个长得很让你满意的男人，欺骗了你，你还会跟他成亲吗？”苏谷雨问。
　　苏长老眼皮微抬，视线放到苏谷雨身上。
　　苏谷雨知道师傅一定会看他，他故作镇定，将珍珠放到同一个箱子里，按照大小不同放进不一样的小盒子中。
　　苏长老没想到苏谷雨会找他聊情感问题，让他有几分惊奇。
　　不管怎么看，苏谷雨现在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距离开窍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
　　但这不影响苏长老的回答，“这世界上就剩下这个男人了？”
　　当然不是。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男人，就算附近没有，往别处找找又能发现很多新的男人。
　　“他长得好。”苏谷雨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盒子里的小珍珠，“我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他真是没有一处不让我喜欢。我有时候觉得，看到他就很开心。”
　　苏谷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好像在说楚温玉，又好像不是。
　　“但我知道，我离不开他。我们有很多事情牵扯在一起。”苏谷雨最是厌烦这一点。
　　若是没有那么多牵扯，他大概会在得知小白蛇欺骗他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水曦村。若是想要和小白蛇继续走下去，他会幻想小白蛇追过来，用各种软话祈求他原谅，默默跟在他的身边。
　　等到某个危险来临的时刻，小白蛇舍身救他。
　　像所有偶像剧一样，他们经历了各种不同的苦难，最终意识到了彼此的内心，相互拥抱，最后在一起。
　　但事实上，他根本离不开小白蛇，因为他需要留在水曦村，进入白雾幻阵。
　　现在得知楚梦舟是传授他心法的师傅之后，他更不能离开。他需要和小白蛇商讨如何前往梦城救出楚梦舟。他不可能单枪匹马地过去。因为他不会剑术，不会法术，他需要做很多准备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去救楚梦舟。
　　至于小白蛇救他，更是不可能。
　　他比小白蛇修为强了那么多。
　　他的身体会防御，能够把他打伤的术法，小白蛇直接就被打死了。
　　所有幻想都是不符合现实的。可他无法光凭小白蛇说的那几句话，就原谅小白蛇。他的心无法释怀。
　　“……”苏长老仿佛看穿了纠结的苏谷雨，疑惑地问：“你一定要他的心吗？”
　　“什么？”苏谷雨不明白。
　　苏长老摸着指甲，故作不经意地说：“你只是喜欢他的脸，把他嫖了。”
　　男欢女爱，片刻欢愉足以。哪需要想那么多。
　　有时候可能那么半个时辰的时间，把人得到了，就腻味了，想换个人再尝尝新鲜。至于苏谷雨现今的这些纠结，在腻味之后回想，都觉得自己有那么些痴傻。
　　“……不行，我不是那种人。”苏谷雨羞得不行。
　　他师傅就是这样，总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虽然男女之间，女生总是被占便宜的那一个，可不代表男子就不需要洁身自好。苏谷雨始终认为，只有爱才能做。
　　“你不用成为那种人啊。”苏长老看苏谷雨那小脸都红了，不再逗苏谷雨，“你喜欢他的脸，不代表你要付出你的身和心。我瞧我这满山的牡丹花，我伺候过一天吗？”
　　苏谷雨好像明白了。
　　“我喜欢就种一山，出入看一眼。”
　　“不喜欢，我就把他拔了。”
　　“我喜欢牡丹就种牡丹，我喜欢红杏就种红杏。这一山都是我的，他存不存在，取决于我现在喜不喜欢，而不是未来如何。”
　　“你就是在乎了。”
　　“可我怕，我和他相处之后，会更加在乎他。”苏谷雨害怕拥有，是更害怕失去时的到来。
　　苏谷雨看向苏长老，仿佛透过苏长老的模样，看到了什么。
　　苏长老的模样不过是清秀，但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风情，举止动作柔中带媚，有种清纯又妖媚的复杂感，引人想入非非。
　　那双风情的眼睛忽然流出眼泪，嘴角溢出鲜血，略微张合。
　　苏长老似乎说了什么话，但苏谷雨听不见。
　　他的心脏开始抽痛，痛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苏谷雨知道他再看苏长老的模样会心脏抽疼，但他还是抬起了头。他想知道师傅说了什么。
　　下一刻，他陷入了黑暗。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蛇：雅蠛蝶~~~
　　苏谷雨：？？？？
　　小白蛇：你刚说的，要把我嫖了。
　　苏谷雨：……


第046章 连连失神 “我们要去哪里？”那不是下山的方向。
　　朝阳升起, 牡丹花的粉紫色花瓣在晨光中飞舞，绚烂而美丽。
　　苏谷雨手握长剑, 鲜血将白青色的道袍染成了红色，袖子紧贴手臂，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从今天起，他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亲手葬送了这一切。
　　好痛。
　　……
　　“谷雨，谷雨。你醒醒。”小白蛇着急地用尾巴拍打苏谷雨的脸。
　　苏谷雨皱眉，看到小白蛇，有几分说不出的安心。
　　虽然他不信任小白蛇，但小白蛇没害过他的性命。加上契约的关系，小白蛇在苏谷雨心中是安全的象征。
　　苏谷雨缓缓坐起身，视线比往常高了许多。
　　“我，长大了？”苏谷雨看到布满剑茧的双手, 惊讶地问。
　　“你发生了什么？”小白蛇问。
　　苏谷雨去苏长老那边后, 弄了一身药酒味的小白蛇去洗了个澡。刚洗干净，世界开始变动。等停下来时, 苏谷雨已经躺回了床上, 还变成了十五六岁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就看了一眼我师傅……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苏谷雨捂着心脏位置，“然后开始痛, 很痛。”接着他就晕倒了。
　　小白蛇顿时明白，苏谷雨在不经意时触碰了自己的伤心处。
　　苏谷雨继续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牡丹花的花瓣都被卷到了天上。”
　　好漂亮。
　　沾着鲜血。
　　“花瓣全都没了, 剩光秃秃的枝叶留在泥土里。”
　　“我觉得很痛, 结果是你在左右使劲抽我的脸, 把我硬生生从梦里抽醒。”
　　小白蛇：“……”
　　怪我咯。
　　苏谷雨还有心情开玩笑, 小白蛇放心下来。
　　受白雾幻阵的影响, 不同年龄的苏谷雨也有微妙的差距。
　　四五岁时的苏谷雨稚嫩谨慎, 带着强迫自己努力迎合这个世界的圆滑。或许没有长辈的爱护, 小时候的苏谷雨表现出一种不符合岁数的成熟。
　　十五六岁的苏谷雨反倒随性了许多，像颗暖呼呼的小太阳。热情，开朗，充满朝气。甚至带了些迷糊和毛躁。
　　小白蛇能感受到，在干翠门的这十年里，苏谷雨过得并不差。
　　苏谷雨嘴上依旧会抱怨师兄师姐欺负他，总是让他干活，但内心对干翠门有归属感。会不经意地说自己是干翠门的弟子，要为干翠门作表率等天真又稚气的话语。
　　师兄师姐们嘲笑苏谷雨自不量力，可在苏谷雨面前，也会表现得更像个师兄师姐一些。
　　桃师姐被苏谷雨说了一次衣服太过暴露，对小孩子影响不好，往后桃师姐就没再穿过类似的衣服。
　　而那个得知苏谷雨的修为要超过他的赵师兄一改懒态，天色蒙亮就修炼。据说这赵师兄以前懒得过分，连苏长老都看不过眼，催了几次。
　　苏谷雨像一束光，照亮了他们，在潜移默化中使师兄师姐们有了向上的动力。
　　十五岁的苏谷雨非常勤奋，剑术更是出类拔萃。
　　小白蛇看苏谷雨舞剑，尾巴差点把身下的木板拍断。
　　这样自信又耀眼的苏谷雨还拥有得天独厚的容貌。引来好些女修主动示好。就算知晓苏谷雨的师傅是苏长老，仍有不少名门女弟子朝苏谷雨抛出橄榄枝。
　　五灵根的劣势被好的心法所弥补。苏谷雨需要费时间练剑，心法倒是不那么努力。但即使这样，苏谷雨的修为也是同期修者里的中等水平，能与三灵根相媲美。
　　大家只以为苏谷雨有苏长老提供资源，个人勤奋，并没有想得太离奇。
　　或许十五岁的苏谷雨也意识到了心法的不同寻常，刻意放慢了修炼速度，专心在剑术上。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苏谷雨还得到了干翠门弟子比试的第十名。
　　苏谷雨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干翠门的掌门提拔重用苏谷雨。苏谷雨跟在掌门身边，虽然做的都是些传递消息，端茶倒水的打杂工作，但苏谷雨在干翠门的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本该春风得意的时候，苏谷雨却开始连连失神。
　　时常看着某处发呆，小白蛇总得叫好几回，苏谷雨才反应过来。
　　小白蛇很担心。
　　这一日，苏谷雨照例替掌门跑腿，转交一份请帖给史长老。
　　他第一次来，对史长老这边却不如想象中陌生。
　　苏谷雨忍着心底的不舒服，将请帖送到史长老那。
　　史长老接请帖时，上下打量了苏谷雨一番，面上不显，可眼底带着难以觉察的情绪。苏谷雨背脊发寒，反胃想吐。
　　史长老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请帖，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苏谷雨对吧？”
　　“对。”苏谷雨头皮发麻，仿佛自己是那被蛇盯上的老鼠。
　　“不错不错。”史长老意味不明地夸奖。
　　苏谷雨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只想找时机赶紧离开。
　　史长老没察觉苏谷雨的情绪，继续说：“谷雨年纪多大了？”
　　“十八了。”不知为何，苏谷雨下意识将自己的年纪报大了三岁。
　　“竟然这般大了？”史长老惊讶，又打量了苏谷雨一番，“看来谷雨修炼勤奋，外貌才能显小。”
　　苏谷雨尴尬点头，忐忑不安。
　　连他资质不好都清楚，这史长老显然留意过他。
　　趁着史长老没说话，苏谷雨紧张且急促地说：“若史长老没有话传递给掌门，弟子先行告退了。弟子今日还要将其他请帖送出去。”
　　像是为了显得自己的告退合情合理，苏谷雨不自觉给自己补充上理由。
　　“好好。”史长老听到苏谷雨还要去其他长老那，只能先放苏谷雨离开。
　　苏谷雨离开后，松了一口气。
　　但苏谷雨没有马上离开史长老的峰头，而是无意识地去往某个方向。
　　小白蛇察觉苏谷雨的状态越发不对，开口：“我们要去哪里？”那不是下山的方向。
　　苏谷雨仿若醒来，心跳加速看向四周。他正想回答，但听到远处有巡逻弟子在聊天，连忙离开。
　　下了山，当值的弟子更多，更没机会解答小白蛇的话。
　　小白蛇没有问，而是等苏谷雨练剑时，偷偷跑回了史长老的峰上，顺着苏谷雨走过的路继续往前。
　　直至走到了一处隐蔽的房屋。
　　这座房屋特别阴森，天空总是有一层乌云遮挡阳光，就像受苏谷雨的精神影响，特意为这房屋蒙上了一层阴影。
　　小白蛇感到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靠近房屋。
　　窗户被木板封死，无法从窗户往里看。但小白蛇身子小，比人族方便，他寻了个人族难察觉的缺口往里瞧。
　　屋里很黑，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他还闻到了药材味，以及骚腥臭交杂的气味。
　　午时过后，一名弟子来到，打开了门。
　　光线涌入室内。
　　看到室内的场景，小白蛇异常复杂。
　　这史长老竟然用同类做药人。笼子里关了好几个昏睡不醒的瘦弱男子。他们的魂魄显然被剥夺，只剩下一具无感无知的身体。
　　弟子将屋子快速打扫干净就离开，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小白蛇变得更小，从缝隙钻进屋，查探那几个男子的情况。
　　这一查，更是惊讶。
　　他从这几个男子身上感受到了魔气的痕迹。干翠门的长老竟然与魔修有关。这样就不难解释干翠门在两三百年后被灭门，且悄然无声地消失。
　　名门正派里出了这等糗事，正派定然要帮着遮掩。
　　想起苏谷雨那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心疼。
　　小白蛇见惯了人族用灵植灵兽做药，他虽然心惊史长老残害同胞，史长老的弟子麻木不仁，却也是以身为妖修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可苏谷雨对干翠门那么有归属感，当他意外发现这件事，察觉从魔修手里救他性命的干翠门同样是个狼窝，那会是如何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