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都是会老会死的。”钟樾说。
门背后,白鹭闻言忽然身形一僵。
“我一直没等到,是因为…对方死了吗。”白鹭颤抖着声音问。
钟樾即将推开门的手顿住了。
原来,白鹭的执念是某一个人。
钟樾咬咬牙,一口气将门推开了。
这里边是一间寝室,宽敞而干净,家具一应俱全。钟樾环视一周,没看见白鹭,他应该是躲起来了。
“我一直都在等他。”白鹭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我是在一个月圆夜见到他的,每到月圆夜我都会想起他,会很高兴。”
钟樾僵在屋子里,此刻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他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柔的人。”白鹭一边哭一边说,“他不嫌弃…不嫌弃我弱小又平凡,他夸我是…是一块璞玉…”
“我每天都很想见到他,只要打仗…我就能去不同的地方。”白鹭说,“但是我、我其实很怕…”
钟樾总算走过去,拉开衣柜的门,看见了缩在里面的白鹭。
他已经脱去了之前的那身盔甲,哭得眼眶猩红,此刻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钟樾。
钟樾第一次见白鹭这么寂寞、这么绝望的模样,越是注视他,自己心里就越疼痛。
他忍着没有移开视线。
“我依然是个弱小的人,我一点儿都没有变强大。”白鹭像是忍了很久,终于能一股脑地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每次打仗,我都很怕自己会碎,很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他看见我,肯定会觉得我…特别窝囊特别没本事…”
“不是。”钟樾抱住他,“他肯定会很佩服你,你为了见他…很勇敢地坚持了几百年、上千年。”
钟樾说着,将他抱得更紧了:“没有人是生来就强大的,弱小没有问题,害怕也都是很正常的。”
白鹭一愣,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最后委屈地说:“我真的很期待见到他…一开始很难过,到后来很生气,如果他不在那天遇到我、夸赞我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一直想着他…”
“我知道。”钟樾手顺着他的背脊往上,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
在钟樾的手接触白鹭头部以后,白鹭赤红色的双眼忽然恢复了原本的漆黑。
他整个人都哭懵了,突然发现自己被钟樾抱在怀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哥哥”。
钟樾松开他,对上白鹭那双清澈的眼眸。
“这里是哪里?我有伤到你吗?”白鹭顿时紧张地问。
“没有。”钟樾说,“这里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白鹭眨了眨眼睛,眼里还藏着泪水,他拿手背擦了擦,显然已经不记得入魔期间的事情了。
还未待他们多聊几句,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得混乱起来。
白鹭用意识建造的宫殿土崩瓦解,在倒塌的轰鸣声中,他们被从追忆鉴中吐了出来。
还是在白家的庭院里,凡人们全都睡过去了,只剩一地神明。
钟樾意识刚回复过来,对面站的就是凶神恶煞的蓝发天神与赤发天神。
白鹭一伸手,就把钟樾给挡在了身后面。
“看来是控制住了。”蓝发天神抱着手臂说,“那就来谈谈,些事该怎么处置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钟美人:他有个日思夜想了很多年的人。(沉重)
大宝剑:都是樾樾把我造出来以后就不理我了,让我委屈巴巴地想了几千年,刮风下雨打架都在想樾樾QAQ
大宝剑:入魔了要亲亲抱抱摸摸才会好,最好是直接那啥!有安全感了就不害怕了!(伸手)
钟美人:(拒绝)你心里有人了。
大宝剑:QA□□A□□A□□A□□AQ
第65章 那个人是他的小秘密。
手掌明灯的神明一直立于原地,他显然是三位天神中地位最高者。
“我等此次降临凡间,正是为缉拿朱鹭剑灵而来。”他缓缓开口,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如诸位所见,剑灵的存在对凡间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我们认为,如果放任他自由行动,只怕…”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白鹭问。
“回天界,通过天庭会议决定你的处置。”执掌明灯的神明说。
“胡说!”大白虎张嘴一声吼,“你们分明准备把人家融了,做成澡盆。”
此言一出,白鹭给吓得缩了缩脑袋,看向身后的钟樾。
钟樾这时终于开了口,绕过白鹭走到三位神明面前,态度坚定地说:“我以神匠的名义发誓,朱鹭剑灵绝不会做危害人间的事。”
白鹭心魔形成的原因已经被找到,眼下只需要想办法解除他心结的方法,失控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而且,根据钟樾的判断,白鹭容易在逼近月圆之夜时期入魔,今夜过去后,他应当会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现在决不能让天神们将白鹭带走。
“只凭你一人之言,怎能让人信服?”赤发天神不满道,“今夜发生之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私藏朱鹭剑灵,早已是重罪!”
“哎,行啦行啦。”白发老头懒洋洋地拄着拐上前来,“我想我们是该一改以往的做派,做出适当的改进了。”
“归鋆,你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吗?”执掌明灯的神明问,脸色呈现出轻微的怒意。
“不。”白发老头说,“我只相信我所看见的…所以,我也以山河神的名义发誓,朱鹭剑灵绝不会做危害人间之事。”
他的发言掷地有声,让对面三位天神都感到意外。
听白发老头所说,钟樾这才对他的身份有了眉目。
虽然早就知道他地位不凡,但没想到是守护人间山河的神明——早在天地混沌时期,这位神明便已经存在了。
邱煜一听,连忙说:“我以白虎神兽之名发誓,朱鹭剑灵不会做危害人间之事。”
“算上我。”朱冀吊儿郎当地抬起手,“虽然不比山河神威严,但我好歹也是掌管百妖的神官。”
白鹭眼看着身边几人都纷纷表态,顿时感到感动,幸好他没有放弃。
“事情就是这样。”钟樾再次开口,“希望众神能再做考虑。”
对面三位神明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由执掌明灯的神明说:“短时间内,我们将朱鹭剑灵交由神匠看管。剩下的,留到天庭会议以后再算。”
钟樾闻言,顿时稍微松了口气,敬重道:“多谢众神信任。”
既然能将白鹭交给他们看着,说明事情还是能有很大转机的。
“多谢众神信任。”白鹭也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希望诸位能够给这孩子最公正的判断。”归鋆说。
三位天神没再多说什么,执掌明灯的神明轻轻一挥袖,他们便化作点点亮光消失在夜色中了。
白家大厅内的凡人们逐渐恢复意识,各自迷茫地从地上爬起来。
白鹭担忧地看向厅内,他化身为剑的瞬间,一定是都被看见了。
钟樾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今晚先都到我那儿去吧。”
=====================
经过这一番折腾,夜已过半。
归鋆朱冀坐在钟樾院子里喝酒谈天,邱煜则带着他那四个孩子追青鸟玩儿。
钟樾简单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白鹭就坐在他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看见钟樾出来,白鹭才将脑袋转回来:“所以心魔还留存在我体内。”
“嗯。”钟樾在他对面坐下,“我们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白鹭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面对面坐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钟樾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遇到那个人的,还记得吗?”
白鹭愣了愣:“哪个人?”
钟樾下意识皱了眉,说:“就是那个让你想了两千年的人。”
这剑还当真是好记性,竟然可以这么执着地惦记一个人。
“啊…”白鹭顿时变了脸色,根本不敢看他,“你全部都知道了吗?”
“只听说了有这个人,你一直在等他,每到月圆之夜就想他,想得入了魔。”钟樾也不看他。
一想到为了解开白鹭的心结,他得深入了解白鹭心里的那个人,钟樾就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窝火感。
那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以前从来没听白鹭说过啊。
而且按照白鹭的说法,他和这人可能只有短时间的接触,却给了他深远的影响。
钟樾还想起白鹭哭着说,那个人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人。
这剑明明就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说不定那个人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好。
钟樾正忍不住要开口教育,却忽然发觉白鹭正红着脸,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有跟你说,我们初次见面的事情吗?”白鹭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事情?”钟樾眉皱得越深了。
老实说,他并不想知道。
但这个信息却又有可能十分重要。
钟樾不懂自己窝火什么,他此刻很想将外边那三个人叫进来,让他们来听白鹭的情感故事。
而白鹭没再说什么,明显松了口气,像是一副守住了秘密的模样。
那个人是他的小秘密。
“我出去看看他们。”钟樾总算坐不住,起了身。
“哥哥。”白鹭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钟樾忍着,才没有将他给甩开。
一回头,只见白鹭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你还欠我一个亲亲呢,上回嗑到牙了不算。”
“不亲了。”钟樾拒绝。
“为什么?”白鹭问。
“朋友之间,还是不要再做这种事比较好。”钟樾生硬地别开了脸去。
“哥哥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白鹭坚持拉着他的手不放。
钟樾一愣,白鹭这句话确实戳穿了他的心意。
他确实不想和白鹭做朋友了。
钟樾看着月光照亮的一方地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和白鹭有多亲近。
那种亲近的感觉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他意识不到,这种亲密并不是专属于他的。
他将白鹭放在了最靠近身边的位置,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白鹭最看重的那个人。
他希望自己是,这就是他窝火的原因。
可是钟樾啊,你怎么能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呢,是因为太久没和人建立亲近的联系了吗。
原本习惯独处的人,最怕身边出现一个主动靠近自己的人。
因为一旦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就会近乎偏执地不愿让对方离开。
“哥哥,你怎么了?”白鹭见他许久不说话,摇了摇他的手,最后重复了一遍:“是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
“朋友可以有很多。”钟樾总算说了实话,他也总算看向白鹭:“你可以找另一个…愿意和你这么做的人。”
白鹭愣住了,握住他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劲儿。
“我不会找另一个人。”白鹭见他要走,惊慌地喊住了他,“我以后不亲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亲,我…我可以带你去兜风,带你做你觉得舒服的事情。”
钟樾看向他,在白鹭眼里看见了类似患得患失的情绪——白鹭也许是害怕失去他的。
这样的白鹭竟然取悦了他。
“明天再说吧。”钟樾不敢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何其自私,何其可怕。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将钟美人提溜起来:到底会不会说话?说“不希望你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亲亲”不就行了吗
再戳戳大宝剑:你瞒了什么小秘密,就不能直接告诉他吗
今天两个鹅子都很让妈妈失望。
-感谢在2021-06-03 00:35:21~2021-06-05 00:1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沾襟、Hinny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剑剑才没有偷看!”
白夫人的生日宴过后,整个白家上下都沉浸在古怪的气氛当中。
表面上,用人们像往常那样各自忙活,实际上,他们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暗暗地交头接耳,讨论昨晚发生的事情。
尽管白夫人竭力要求宾客们不要声张,但昨夜来参加宴会的人实在太多,嘴又都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要不了一天,全城都会知道——白家的小少爷变成了一把剑。
白夫人彻夜未眠,大早就起来了,但只坐在房里,不吃不喝。
“还是吃点儿吧,不要饿坏了身子。”小青着一件素色旗袍,端着粥劝着。
她是陪着白夫人长大的丫头,也是白夫人的好姐妹,可现在连她的话都不管用了。
房门轻响,一家之主白景涵推门进来。
小青朝白老爷行了一礼,手轻轻揉了揉白夫人的背,自觉出去了。
“有白鹭的消息吗?”门一关,白夫人即刻问。
“没有。”白景涵冷漠道,“我看,还是不要再找他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还不明白吗?”白景涵鲜少朝夫人发怒,“昨天你难道没有看见吗?我们所谓的儿子,那是个…是个妖怪!”
白景涵是出国留学回来的,思想一直很先进,向来不信鬼怪之说。
如若不是昨夜亲眼所见,他决不会说出“妖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