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树干崭新的截面时,钟樾顿时反应过来,这是白鹭干的。
从断面来看,这剑下手十分利索,仿佛是在拿树泄愤一般。
钟樾正觉奇怪,就看见了白鹭的身影。对方背对他站在一棵大榕树下,手轻轻抚摸着古树的纹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鹭低着头,很小声地对树说。
“白鹭。”钟樾喊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白鹭明显背影一僵,许久才回过头来,双眼略微有些湿润:“哥哥…早上好。”
“怎么起这么早?”钟樾走过去。
“没…我就是醒了。”白鹭垂着脑袋,在钟樾靠近的时候往旁边退了退。
钟樾发现了,这人在躲他,仿佛是在害怕什么那般,悄悄看了一眼那棵被斩断的树,眼神又飘回来。
他的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愧疚。
钟樾只当没留意到那棵树,说:“老爷爷让你去练拳。”
“我今天不去了。”白鹭往木屋的方向走,“你去吧…我想看会儿书。”
钟樾皱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最近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鹭看着他,离他有几步距离,刚向他迈了一步,又退了回去,摇头。
“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钟樾说。
白鹭这回点了头,但还是没有开口说实话的意思。
钟樾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了几分不悦,对方说他们是好朋友,这会儿又分明是有心事瞒着他。
“你不说…就算了吧。”钟樾转过身去。
白鹭顿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巴巴地看着钟樾的背影,但还是选择留在原地,深深低下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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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打猎白鹭也没有参加,他一个人躲在木屋里,透过窗户远远地看钟樾。
钟樾感受到视线,回头的时候,看见白鹭正好缩回脑袋。
这剑到底是怎么了?
钟樾完全想不明白,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反倒是同行的老头打了一串花枝鼠、两只肥野兔。
“你和那个小的闹矛盾啦?”回的路上,老头问道。
先前白鹭总粘着他,这两天不跟了,旁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钟樾只轻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闹矛盾。
白鹭不肯靠近他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之前——在白鹭担心他会奉旨杀掉他的时候。
“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还是互相信任。”老头说。
这句话让钟樾皱了眉,白鹭不肯和他说,不就是不信任他吗。
老头一看他这副模样,便摇摇头笑了起来。
夏季的太阳落得极晚,两人回到木屋时,天地间还是一片亮堂的模样。
钟樾推开木屋的门,正要搜寻白鹭的踪影,入眼却是一片狼藉——
所有的家具都被打翻,墙壁上划着深深浅浅的剑痕,平时用餐的木桌被劈成了两半。
钟樾即刻心头一紧,冲进木屋里,大声喊道:“白鹭!”
在这一刻,他很怕白鹭已经离开了,但所幸在于,他从已被破坏得不成样的家具中,看见了蜷缩成一团、发着抖的白鹭。
他慢慢靠近,白鹭眼里满是泪水,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脸上现出深深的恐惧感。
“我不是…”白鹭的嘴唇发着颤,语无伦次地说着连不成一句的话,“我…我不知道,哥哥,我不想这样…”
钟樾知道,只要他此刻显露出些微的震惊与恐慌,白鹭的内心就会崩塌。
白鹭很不想让他看见他这个样子,这就是他这几天来一直隐瞒的事情。
于是,钟樾一句话没说,只是在这时伸出双臂,抱住了不住发着抖的白鹭。
“哥哥…我没有…”白鹭顿时哭得更凶,胡乱解释道,“我一直听见一个声音,那是…是我自己的声音,我好害怕。”
“不怕。”钟樾很轻地揉着他那头卷发,重复地向他说:“我会保护你。”
“我怕我会伤害你。”白鹭啜泣着说。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钟樾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我决定我要开始回复评论了(发出渴望评论的叫声),大家快来和我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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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能再亲你一口吗。”
深山之中,头发花白的老头着破旧衣衫,足部轻盈地向上攀越,转眼便到得高处。
一只青色的鸟儿从远处飞来,落在老者身边,化作人形,恭敬地作揖道:“仙君。”
老头微笑轻抚着自己的胡须,随口问道:“找到神匠与朱鹭剑踪迹了吗?”
青衣男子愧疚地低下头去:“下官无能。”
老头依旧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实在是太奇怪了。”青衣男子怕遭到怪责,便说,“我们将凡人的地界全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见他们。”
“无妨。”老头一摆手,“继续找找。”
“现在最大的顾虑是,那剑若是入了魔…”青衣男子皱着眉,“都说了是祸害,那神匠偏生要护着!”
老头静静斜了他一眼,男子即刻意识到自己太多话,重新化回青鸟模样,扑扇扑扇翅膀:“下官这就再去找。”
青鸟转眼飞出群山之外,老头目送他离开,随后将目光投向山下。
“神匠。”老头呵呵笑了起来,“到这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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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内依旧是一片狼藉,但钟樾勉强收拾出房间来,让白鹭坐在床边。
白鹭眼里还挂着泪星,此刻茫然地看着被他糟蹋的这一切。
钟樾注意到他的视线,便将房门带上,不让他看外边的混乱,随后走到他身边坐下。
“已经没事了。”钟樾说。
“哥哥,”白鹭往他身边凑了凑,问:“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什么?”
钟樾想了想,说:“是心魔。”
“…我的身体里有魔?”白鹭不大能理解,“可是以前我从没听过那个声音。”
即便在他于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他也一次都没有渴望过杀戮。
“我也不清楚。”钟樾说,“这是我的猜测,也许跟我将你身上的伤口修好有关,心魔的孕育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载体。”
白鹭揉了揉眼睛,垂下头去:“那天神们其实是正确的,我确实是个祸害。”
“不是这样的。”钟樾打断他。
“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我尝试过了,但我根本办不到。”白鹭看着他,眼神里有深深的无助,“像刚才那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
说到这里,钟樾深深地拧起了眉。
白鹭这状况出现得太过突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只思考过如何躲避天神的追击、如何让天神接纳白鹭的存在,可他从来没想过白鹭体内沉睡着魔的种子。
“哥哥。”白鹭又开了口,“要不你把我留在这山里吧,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白鹭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钟樾总是在这样的瞬间发现,白鹭其实比他想象中更强大。
因为他是经历过无数次征战的,也许每一次,他都做好了破碎消亡的准备。
钟樾此刻说不出话来,只同样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放任白鹭留在山里,只有唯一的结果,那就是白鹭逐渐被心魔所完全控制,终日砍伐林木,最终被天神处理掉。
“我这阵子,过得特别开心。”白鹭努力地挤出了笑容,因为他知道钟樾肯定会难过,“我住进了自己向往的大山里,每天打猎,还和喜欢的哥哥天天待在一起,我觉得…”
钟樾依旧摇头,他不想听白鹭说这些话。
听到这些话,就仿佛白鹭随时就要离开了。
白鹭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挺好…”
钟樾终于忍不住,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用自己的嘴堵上了对方的嘴。
这举动来得很突然,就连钟樾自己也不能明白。
白鹭说不出来话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他伸手抱住了钟樾。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松开以后,白鹭呜咽着说,“好朋友之间不会做这种事的。”
钟樾此刻心跳得很快,他也不明白好朋友之间做不做这种事,任由白鹭抱着他,说:“怎么又哭了。”
“你亲我。”白鹭抬起手背擦眼泪,“我觉得开心了,就不想放弃了。”
白鹭的这句话彻底地触动了钟樾,钟樾便说:“那就不要放弃。”
他们俩都“私奔”了,要放弃就太可惜了。
“现在还有时间,我们一起想办法。”钟樾冷静下来,看着他说:“有入魔就会有出魔,我们需要找个不受天神干扰的地方,找到替你除去心魔的方法。”
白鹭懵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要怎样才能把它赶出去呢,它好坏啊…如果把我重新变弱能行吗?”
白鹭一副“哥哥快来砍我”的模样,钟樾不满地揉了一下他那头卷发,打消他这奇怪的念头:“要做就彻底把它除去。”
白鹭于是又点头,模样乖得不行。
“我们今晚…就离开这儿,到别的地方去。”钟樾说。
“去哪里?”白鹭问。
“我觉得老爷爷有古怪,也许不是凡人。”钟樾低声说,“他今天看见你的时候,反应不太寻常。”
白鹭即刻露出一脸警惕的表情。
两人挨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直到两个人心情都好起来。
“哥哥。”白鹭将脸转过来,看着钟樾。
“嗯?”钟樾也将视线转向他。
“我能再亲你一口吗。”白鹭问。
“你自己说好朋友之间不会这样的。”钟樾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算不算是亲了白鹭。
“嗯…好像是这样。”白鹭苦恼地说,“不过为什么好朋友不能亲嘴呢?”
这个问题问倒了钟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也没有这样的规定。
主要是他以前没有过像白鹭这么要好的朋友,他不知道和好朋友在一起会做什么。
“说不定是可以的。”白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哥哥如果不愿意的话,就不亲了。”
钟樾看他有些情绪低落,便说:“没有不愿意。”
“真的?”白鹭顿时眼里亮亮的。
“嗯。”钟樾应道。
只是亲一亲,应该不会怎么样。
“那我要亲了。”白鹭说道。
钟御于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上,等待他慢慢地靠过来的过程里,心跳莫名其妙地开始加快。
白鹭没有马上就亲,而是在离他脸极近的时候停了下来,观察起钟樾好看的鼻梁与红唇。
钟樾被他盯得有点儿不自在,想转过脸去,白鹭却在这时凑了上来…
“嘿!年轻人们!”房门在这时被一手推开。
两人即刻被吓得分开,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扭过头就看见老头背着一头鹿进了屋,笑容满面的:“你们在干什么啊,晚饭不吃了吗?”
钟樾和白鹭都莫名的满脸通红,像被撞见了什么丢脸的事儿,话都说不出来。
“走走走,今晚烤鹿肉。”老头则是无所顾忌地上前来,将他们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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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的白家宅邸内,白家所有用人都在忙前忙后,准备着夫人的生日宴。
而作为主角的白夫人则坐在大厅一把藤椅里,郁郁寡欢。
在她斜对面坐着一家之主白景涵,此刻正凝神把玩着一枚沉甸甸的子弹。
良久,他才注意到夫人情绪不好,微抬眼道:“怎么这么不开心?”
“白鹭一天不回来,我就永远不会开心。”白夫人看着手中信纸,叹了口气。
这是白鹭一个月前给她留的信,信上是白鹭写得歪歪扭扭的字,像刚学写字的小童一般,里边还掺杂了不少错别字。
信上没说什么,只说自己带够了钱要出去玩,让爸爸妈妈不要担心。
可问题是,他这都离开有一个月了。
“到国外旅行去了吧,他又不是小孩子。”白景涵头没抬道。
“他哪里不是小孩子了?”白夫人顿时激动道,“他刚来我们家的时候,不会拿筷子,也不会系鞋带扣纽扣!”
窝在大理石方桌上睡觉的白猫耳朵抖了一抖。
“真是…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白夫人不断叹息,“在这样下去,我就要去找他!”
“少操心。”白景涵说。
就在他们谈话间,在一旁擦着桌椅的陈醒与杜莲悄悄靠了过来。
他们已经花了一个月时间,四处寻找合适的神兵利器,但都没找到。
虽然在这个过程里,他们发现了这个时代强大的□□——枪.支弹.药,但若是将这些带回去,就有违陈醒作为一国之君的初心。
他想要的,是与敌国公平一战,敌国有神匠锻造的神兵,他们也得有。
若是这样还是败北,那他便输得心服口服。
因此,陈醒和杜莲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朱鹭剑,却发现这剑离家出走了。
“马上就是我的生辰,我只希望能和宝贝儿子一起过生日。”白夫人托着脸看向丈夫:“要不派人去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