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得徐徐图之,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要做你的朋友。”
德维尔说:“我不交朋友。”
“嗯……那这样吧,”我把宽刀竖在一边,盘腿坐下,抱着手臂说:“你陪我聊天,等我觉得我们之间相互了解了,我就走,可以吗?”
德维尔眼帘微压,考虑我的话。
“你不答应我就破坏结界,你答应我就老老实实的,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我托着下巴说:“你是炽天使,炽天使的行为代表神界的态度,就算我闯进神殿你也不能对我出手,不然就等于对魔族宣战。但如果你不阻止我,神殿就要被我这个魔族玷污,你拦与不拦都很麻烦,相比之下,是不是陪我聊聊天更简单?”
“……”
利害关系清晰明了,德维尔没再做多思考,抬眼神色淡淡地说:“你想聊什么?”
“那就,先聊聊你的翅膀吧。”我的目光落到他背后的羽翼上,“你少的那对翅膀去哪里了?”
第12章
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碰了壁,德维尔毫不犹豫地说:“不能说。”
“被人砍掉的?不会吧,神界有天使能伤得了你?需要我帮你报仇吗?”
“……”
德维尔对他不能说的问题一概不答。
“好,我换个问题,你认识我吗?”
“兰萨。”
“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你为什么认识我?”
“神界文献。”
“上面怎么说我?”
“残暴嗜血,轻浮浪荡。”
“……”相当贴切,我无话可说。
这真不是个好方向,我转移话题,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情人?”
“我不需要情人。”
“你有过吗?”
“没有。”
“你没有过怎么知道不需要?情人能帮你暖床,能让你舒服,还能……哦,你没做过爱吧?”
“……”无机质一样的眸子动了动,像是清浅的溪水上泛起一层涟漪。
我来了兴致,问:“你想试试吗?”
德维尔的眼神毫无波澜,没有起伏的声音递过来:“不需要。”
他好正经。
我忍不住想看他失控的样子了。
“我一般都在上面,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下面。”
“……”
“太快了是吗?那我慢一点,你能让我摸你的翅膀吗?”
“……”
“脱件衣服?”
“……”
“领口扣子解开几颗?”
“……”
我往前倾身:“亲——”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面前炸开了一团气流。
一粒石子划过我的脸颊,渗出一道红色血痕。
“你打伤我了,你得负责。”我趁火打劫。
对付这种一本正经的天使,就要用这样的招数。
“我问问题你不答,算你先毁约,现在你出来,或者我进去。”
德维尔面前的深紫色禁忌书刷啦啦地翻到某一页,他的手指在书上一掠,有一扇无形的门从天而降,轰的一声砸在结界外面。
接着第二扇、第三扇、第四扇……一扇扇无形的门从天使雕像的结界开始次第排开向我逼来,咚咚咚咚——
地面都被砸得震颤起来,可以想见如果被压到会怎么样。
我起身跳开,神采奕奕地说:“你生气了?哦,原来你有情绪啊。”
落下的无形的大门把我逼到了悬崖边上,我身心舒畅地抖开翅膀飞到莱锡尼高峰上空。
德维尔把我逼退便离开,白色羽翼的掩映下,金发在晨曦之下闪过灿金光泽。
我觉得他适合长发,而且缺一条发带,理想的情况下,我可以亲手帮他系上,到床上再亲手解下,绑到别的地方。
我知道哪里有为他做发带的材料,从这里出发,往返只需要三天。
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得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从结界里走出来,亲手接过我送的礼物。
第13章
我要去的地方是第七领域的魔界雪山。
雪山上有一种白色的花,叫雪琥珀,花瓣饱满,看似脆弱,其实用刀砍都砍不破,常年散发着寒霜一样清淡的芳香。
我有很多年没有踏足第七领域,魔界雪山也只在五十多年前来过一次,但看到德维尔,之前惊鸿一瞥映在脑子里的关于花的印象就变得鲜活了。
雪山是魔界最冷的地方,外面有一层不允许天使踏足的禁制,即便是恶魔穿过禁制也会被剥掉不少魔力。
经过这一层盘剥,普通的恶魔即便能进入这里,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冻死,所以这一片相当安静,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所有声音都被终年不化的雪吸收掉了。
禁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雪山的严寒对我来说只是皮肤感到凉意的程度,我从莱锡尼高峰下来直奔雪山山顶,摘下了七朵白花。
想摘这种花需要耐心,不能使用蛮劲,要用魔力一点一点把花瓣融下。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种重复又无趣的工序,只能不断地回味德维尔的眼神和动作,想到这些花会变成束缚用在他身上,原本的枯燥便成了情趣。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我从雪山下来回到第七领域,穿过街道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
在魔界这种窥视很常见,大多是心怀不轨的家伙暗中打量自己的对手。
我作为魔王候选,一年到头总要应付成百上千次突袭,早就习惯被人跟踪、挑战。
我无视那道视线,进入酒馆找魔女们打听当下流行的发带样式,然后在莱锡尼港湾对面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开始溶解花瓣锻造发带。
锻造过程需要提供持续的魔力,不能中断。
我一连几天没有休息,盘腿坐在山岩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脸颊,百无聊赖地往花瓣里注入魔力,打了个呵欠。
这时我听到了振翅声,抬眼望去,是加西亚从天而降,落到了我对面。
我坐直身体,偏了下头:“你胆子好大,还敢出现在伯明纳的领域。”
加西亚面色冷峻,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
我发觉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胸口,于是低头——
我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当然,这个喜欢只是相对而言。
其实我一直觉得穿衣服这件事很麻烦,一是我比较喜欢风拂过皮肤的感觉,穿着衣服这种享受就大打折扣,而且衣服紧紧巴巴的也很碍事;
二是我经常需要脱衣服,脱情人的衣服是性i事的一部分,脱自己的衣服就没那么有意思了,虽然我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但无论是给自己穿或者脱衣服,都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快感。
大多数恶魔都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所以魔界的衣服一般都很轻薄易脱或者易撕,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天使之间有着难以调和的分歧。
天使喜欢克制的美感,对衣着整洁有着近乎执着的追求,热衷于用不露营造引人窥探的禁欲感,恨不得把全身上下全都包起来,对我们恶魔的衣着风格深恶痛绝。
听说有一次战后天使使团出使魔界,经过魔界的服装店时,不经意地看到了招摇地挂在店门口、只由几根丝线组成的情趣内衣,一大帮天使一边骂着“淫窟”一边落荒而逃。
我倒没那么极端,毕竟要应对挑战我的恶魔,衣服能防止对方的血沾在我身上,所以再不喜欢,我也会穿些在魔界的审美中偏保守的衣服。
不过我一向穿得很敷衍,就像现在,黑色上衣的衣领开到了胸口,露出了一大片胸肌。
天使情人们每次看到我这样都会帮我把衣襟拢起来,难道加西亚一个恶魔也有这样的强迫症?
第14章
这么一看,加西亚衣着风格和武器都是个保守派,他这种类型在魔界凤毛麟角。
没有见过德维尔的话,我大概会想和加西亚试一试,但我现在有了理想型,便对他提不起兴趣了。
“你找我有事?”
加西亚像是看到什么有伤风化的场面,扭开视线皱皱眉,一扬手,带起的风拂上我的衣襟,才重新看向我。
“?”
保守就保守自己的,管别人是什么毛病?
还是说他这是在我跟挑衅?
我扫一眼飘在面前正在溶解中的花瓣,不悦地说:“你想打架改天再来,我现在忙着,没空跟你动手。”
加西亚也看到了正在锻造中的花瓣,嗅了嗅,问:“这是什么?”
“雪琥珀。”
“做什么?”
“发带。”
“送给谁?”
我刚想问他怎么知道我是做来送人的,才想起来我是短发,而且浑身上下没有白色的装饰。
他问题有点多,我说:“跟你有关系?”
加西亚眉头微动,问:“梅菲斯?”
“……”我送他根绞绳还差不多。
“你这几天和他在一起?”
他真是执着到让我费解的地步了,我不明白:“你怎么对梅菲斯这么感兴趣?你也喜欢天使?”我好心忠告道:“那你换一个吧,他技术是不错,但性格和正常天使不一样的。”
“……”加西亚的厌恶毫不掩饰,不知道是因为我把他和梅菲斯挨到一起,还是因为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声说:“有恶魔和天使勾结,想要挑起战事,我是在查魔界的奸细。”
我终于明白了:“你认为梅菲斯不对劲,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是那个背叛魔族的奸细?”
不对吧,如果我是魔族奸细,魔界早就被神界踏平了。
查奸细怎么也怀疑不到我头上,那就是单纯地针对梅菲斯。
加西亚绷着声音说:“你并不了解他。”
我点头:“确实。”
“梅菲斯曾经是六翼的炽天使。”
“喔,”我真心实意地说:“真看不出来。”
“你要包庇他?”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可能是我对梅菲斯不对劲的事反应太平淡了,在加西亚看来,便是刻意敷衍不合作。
我还在锻造发带,不想太分神,于是对加西亚说:“开不开战对我来说无所谓,也不至于因此包庇天使,我不知道梅菲斯是不是奸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他只是和我有过一夜情的炮友,你想抓他就去抓吧。”
我自认够好声好气息事宁人了,没想到加西亚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你既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的意图,就随便和他发生关系?”
我的天呐,他是哪里来的老古董?
“不然呢?上床不是有感觉就行了?难道我要数清楚梅菲斯翅膀上有几根羽毛吗?”
不知道哪句话又戳了他的肺管,他脸色冷下来,语气中带着斥责的意味,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轻浮!”
说罢背后漆黑的翅膀一展,转身飞走了。
“……?”
我是轻浮没错,但他也病得不轻吧?
第15章
加西亚走后,我又锻造了半天,发带成型。
银色的发带质地柔软,却很坚韧,上面附着了魔法纹路。
我特意设置了一个激发魔法的咒语,以后说不定能用来增添一点床上情趣。
这样连续不断地输入魔力着实有点累,我在第七领域的酒店住下,洗过澡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逛一圈集市,出发去了莱锡尼高峰。
莱锡尼神殿外的结界已经复原,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固了几层,除此之外周围和我上次离开时没什么区别。
我先在神殿上方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德维尔,上前踢了结界一脚:“德维尔,出来。”
声音散在高处的风里,没人给我回应。
我用用力,踢碎第一层结界,没想到结界崩碎之后,魔力没有消散,而是连成一片,重新挡在了面前。
怪不得敢无视我,原来是留了后手。
还好我早有准备。
我走到山崖边,用宽刀自下往上一捞,一根绳子被挑出来,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个天使,天使的翅膀被绑小鸡一样缠起来,嘴里塞着绷带,又惊又恨地瞪着我,呜呜叫个不停。
我用刀背格挡着绳子,把天使挑高,冲着神殿里说:“德维尔,你不出来我就把绳子砍断,他的翅膀被我绑住了,飞不起来,你猜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会怎么样?”
听到我这么说,天使又疯狂呜呜起来。
他太吵了,我偏过头,说:“你别跟我吼,你的命攥在德维尔手里。你求求他,他出来我就放了你。”
说着动动手,把天使嘴里的绷带抽出来。
谁知他才喘一口气,就高声喊:“德维尔大人不要管我!请一定要——呜呜呜呜呜”
我又把绷带塞回去。
结界里依旧没有动静,我说道:“看来德维尔不想救你,那你就去死吧。”
我嫌弃地把绳子甩开,被挑高的天使顿时失去支撑坠到山崖边。
我正要提刀砍断绳子,忽然感觉到周围气流涌动,“啪”的一下,有人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对方的手有些凉,沁人的味道瞬间从后方包围过来。
我立即扭身反手抓住德维尔,心情颇好地说:“你早听话不就好了?让我白演半天的戏。”
我抓到的是他的手腕,手腕外裹着银纹束袖,不知道这衣服是什么材质的,摸起来凉凉滑滑的。
德维尔的手腕不像一般的天使那样脆弱无力,也不像我在战场上看到的那群善于挥动武器的天使们那样粗壮,而是刚巧兼具了美感与力量感,束袖之下散发着清冷的香味,抓着我的手骨节清晰,手背上的筋腱分明,简直是无一处不漂亮,无一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