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手机内置的指南针还可以用,他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远远看到丛林深处有几处火光,于是加快脚步循着亮走了过去。
伍庭和三名将士围在一个火堆前,木柴上架着一个畸形的黄泥烧制的锅。
久时构自然地坐了过去,“陛下,我今天一转身你就不见了,你去哪里了?”
伍庭让人舀了碗汤,自己接过来递给久时构:“山腹出事了,朕去看看。”
久时构眼皮一跳,“山腹?”
“就是朕先前同你说过的,四面诸峰,山中腹地。”
第9章 反派出门了
又是山腹?
白天遇上的怪丫头说她日日都在山腹……倘若她在山腹,那么她主人是不是也在山腹?
岂不是反派就在山腹?
“陛下,你去山腹遇见了什么人吗?”久时构连忙问道。
“你怎知我去山腹会遇上人?”陛下反问。
“陛下,我可能误会你了。”
“哦?”伍庭剑眉一挑。
“今天你走之后,我遇见一个女孩子,她说自己每天都在山腹,还说她有个主人,据她的描述,她主人很坏。陛下,我觉得这个主人很可能才是反派,早前我说你是反派的事,兴许是个误会。”
“女孩?”伍庭狐疑,“这岛上何时还有其他女孩?她唤何名?”
“午兰。”
“午兰……”伍庭低声念了一遍,似乎这名字曾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
久时构喝完一碗奶白的鱼汤,自己又舀了一碗,边喝边问:“陛下,今天山腹出什么事了?”
伍庭不爱和人解释太多话,只见他眼睛微微一瞥,旁边的卫兵立刻明白意思,当即抱拳,用一种报告军情的语气道:“陛下命兰牙首领驻扎山腹处一片桃林,岂料今日派去的探子回报,兰牙首领已不见踪影,所有桃树连根被拔,尽数枯死,无一例外。”
久时构精神一抖擞,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今天那叫午兰的丫头说,她主人命令他去山腹挖桃树,难道说,你们的兰牙首领遇上了她主人,一场恶战,所以才……?”
伍庭眼神里闪动着危险的光泽,“她可说了她主人是谁?”
“我问了,她说不能告诉我,不过她说她主人长得凶神恶煞,提着一把剑,喜欢到处砍人,陛下,你在这岛上可遇见过这样的人?”
旁边的卫兵回答道:“我等上岛数月,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他又转向伍庭说:“陛下,我们的人一直在岛上巡逻,从不知有来客上岛,会不会是那帮蛮荒野人?”
久时构立刻接话:“不会。”
卫兵迷茫:“为何不会?”
久时构:“请注意这丫头的措辞——提着剑乱砍,他既然有剑,又怎么会是野人?我们之前见过的野人只会使棍棒和石头,没有拿兵器的。”
卫兵道:“或许是从我们手里抢的。”
久时构:“那么你怎么解释有个丫头叫他主人?一般人会认一个野人当主人吗?”
卫兵挠头,“或许那丫头脑子不太灵光。”
久时构:“不太灵光的脑子怎么会知道不泄露主人身份?我和她聊了半天,她由始至终都没说她主人究竟是谁。”
卫兵喃喃:“或许她根本没有主人,她只是为了转移视线。”
“聪明。”久时构提倡鼓励式教学,但仍毫不留情指出:“不过你说错了。她或许脑子不灵光,但我却是绝顶聪明,如果她露出破绽,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卫兵哑口无言,甚至觉得久时构说的很有道理。
伍庭一直默默观察久时构。
像伍庭这种常年卧居沙场之人,说话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能用刀枪解决的问题绝不会诉诸唇舌,可这人却不同,伍庭不知他来此处之前是做什么,不过看他的嘴这般厉害,想必常与人打交道。
更有意思的是,久时构其实和伍庭的手下才认识三天,但却已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与他们同席吃饭时,完全想象不到两天前他还被这些卫兵用矛头指着,甚至他身上最深的几处伤口的造成者就坐在他身旁,和他分食同一锅鱼汤。
若他真是敌国派来的细作,那可是个大麻烦,伍庭暗道。
久时构这时站起来,拍了拍身边一个闷头喝汤的小士兵道:“临姜,我昨天看到你晾了些盐,能借我一点吗?”
这个叫‘临姜’的士兵因为年纪小,所以只在军中负责炊事,他晒盐是为免煮汤时太过寡淡,但这人又不需要做饭,他要盐做什么?
久时构知道这男孩胆子小不敢说话,于是耐心道:“我看你们都拿生姜水漱口,不过我不喜欢姜片的味道,所以想借点盐,用盐水漱口。”
“给他。”伍庭道。
小士兵不敢违抗皇帝之命,立刻起身跑开了。
久时构手还悬在半空,他看了陛下一眼,才发现陛下也在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探究,久时构朝他尬尬笑了一下,继续走向下一个卫兵借他新折的杨柳枝当牙刷。
夜色愈深,伍庭站起身,对周围烤火低语的卫兵道:“夜里轮流看守,勿让野人野兽靠近,其余人等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随朕前往山腹,不可耽误。”
众人窸窸窣窣地收拾起来,只有久时构站在一旁,认真研究一柄毛刺极多的木质牙刷。
“看来明天得让猫头鹰给我带一只牙刷过来。”他如是想道。
*
次日大早——久时构认为还早,毕竟太阳才刚冒头,但陛下和昨夜围炉的弟兄们已经出发去了山腹,只有那个叫临姜的小炊事正在生火煮一锅不知是什么的汤。
“你起来了?”临姜看见久时构出来,心情瞬间晴朗了几分。
“发生什么好事了么?”久时构从叶片上接了一抔露水,往脸上不客气地糊,就当洗过脸了。
“先生为何如此说?”临姜低下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久时构适应能力极强,他几乎已经习惯这些人的行为方式,甚至留心到了许多他们自己都没注意过的细节,比如这个小士兵,这三天来久时构从没见他笑过,连抬头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你刚才一看到我,嘴角就动了一下,要笑又没笑,怎么要这么压抑自己呢?”久时构道。
临姜更加不好意思了,“我见先生笑是因为先生先对我笑,只是许多年未笑过,有些不习惯笑罢了,先生还勿责怪。”
久时构虽无法感同身受这个时代的苦难,但仍对小士兵无比同情:“你跟着陛下多久了?”
“我是陛下路过我们村子的时候捡的,那是五年前。”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才十三岁,放在现代,甚至还没到承担刑事责任的年纪,只可惜生逢乱世,不得已只能将头颅系在刀尖上,连笑都成了奢侈,久时构想及此,不免觉得几分唏嘘。
这时忽然天边传来一声鸣叫,乍一抬头,只见那只黑白相间的生物又一次来了。
“给,这是你要的充电宝,电给你充满了。”猫头鹰扔下一块砖头似的东西,被久时构接住。
“你也不怕砸死你的选手。”久时构调侃。
猫头鹰扑棱翅膀,“我倒是想砸死你,你们这个考场又乱又复杂,我一点都不想再来了。”
“来都来了,不下来坐会儿?”
猫头鹰炯炯有神的眼珠子盯着临姜正搅拌的那锅汤,它吸溜了一下嘴,“是你求我下来的啊,不是我被bug威胁,你别得意啊!”
久时构无语地摇了摇头,“行,是我求你的。”
猫头鹰停在一截横倒的木头上,久时构坐了一半,它占据了另一半,小炊事临姜就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猫头鹰。
“看什么看?”猫头鹰一开口就没好话,“这几个月天天见到我,还没看够吗?!”
小炊事吓地埋下了头。
“你恐吓他干什么?”久时构在猫头鹰脑袋上拍了一下,“打不过陛下就在他手下面前耍狠劲,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猫头鹰哼哼两声,“系统让我给你带话,说要是你能尽早把反派送走,下一个考场可以给你挑一个稍微简单点资源多一点的地方,所以久时构选手,我请你积极一点。”
“我还没找到反派,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找什么找?”猫头鹰又炸毛了,“我不是都告诉你反派是谁了吗?!”
“我发现了一个更像反派的人选。”
“谁啊?!”猫头鹰好奇心骤起。
“我没见过,只是听说过,是一个凶神恶煞提着剑喜欢到处乱砍人的反派。”
猫头鹰满脸气愤,“这不就是伍庭陛下吗?!凶神恶煞,提着剑,到处砍人,这可不就是他吗?!”
“……他哪里凶神恶煞了?”久时构看了眼腿上曾被陛下戳出来的血窟窿,“他是容易一言不合砍人,但好像也没到凶神恶煞的地步,顶多算狠戾。”
小炊事在一旁忍不住了,战战兢兢地说:“先生,其实来这里之前,陛下一直被天山外的胡人称之为‘白鬼’。”
第10章 反派上山了
“白鬼?为什么?”久时构不解。
猫头鹰连着点了好几个头,“终于有人肯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临姜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我还没追随陛下时,就时常听阿爹讲我们的国君从来只穿白衣,战场上刀锋相见,尽是玄甲黑刀,唯陛下一人白衣征战,刀光血雨尽奔他一人而去,而陛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得天昏地暗,敌军中便流传出‘白鬼’这个名号。”
猫头像一脸赞同:“你看,我没说错吧,不用怀疑,如果这岛上一定有个反派,除了陛下没别人了。”
久时构还是不明白,“可就我与他相处的这三天以来,他的表现并不怎么像一个反派,他怀疑我是西洋人却没杀我,甚至从野人手里救过我两次,怎么看他都还算一个好人。”
猫头鹰:“这才是反派的厉害之处!两面三刀!”
临姜不悦:“系统先生,你怎可如此说我家陛下!怕陛下的人很多,可举国上下敬陛下的人更多,自上岛之后,陛下的脾气已好了许多,兴许日后便不会再化白鬼。”
猫头鹰不屑:“狗改不了吃屎……啊!”
久时构都听不下去了,“不准诋毁古人。”
小炊事感激久时构阻止猫头鹰说他家陛下的坏话,于是想了想道:“先生,陛下脾性虽比以前好了许多,不过小奴奉劝先生一句,若你真想离开这座岛,最好不要一直留在陛下身边。”
久时构:“为什么?”
临姜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猫头鹰不耐烦了,“诶,你怎么吊人胃口啊?”
久时构看出来这小炊事心里藏了事,便没勉强他,手掌在他背上关怀地拍了拍,“没事,不想说就不说。”
临姜眼里瞬间涌上泪水,当即抱拳对久时构道:“谢谢先生,从未有人如先生这般待我,日后若有机会,临姜愿再为先生烹汤!”
久时构没见过这阵仗,连忙接着他的手,“怎么?你要走?”
临姜点点头,“是,陛下命我明日随军前往岛南,那里蛮野人众多,我武功低,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若是回不来,今日这汤便是我为先生煮的最后一次了。”
这小炊事不像他家陛下,对猫头鹰还算礼貌,还给它单独盛了碗土豆汤。
猫头鹰不客气地一口一口嗦着,“那实在太可惜了,你要是死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喝你的汤了。”
久时构发现这猫头鹰没什么本事,偏一张嘴厉害得很。
看来它被陛下斩杀这么多次不冤。
说起斩杀,久时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脸,是那个叫午兰的丫头说:‘我之所以知道系统是因为我亲手斩杀过系统,我是奉主人的命这么做的。’
久时构:“树西使者,我问你,除了陛下之外,你还被什么人砍过?”
猫头鹰听了差点没一口汤喷出来,“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能不能给我点尊重?我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砍的吗?!除了反派陛下,没有了,没有!”
临姜道:“可我上次看见兰……”
“闭嘴!”猫头鹰炸了毛,“信不信我把你叼进海里喂鲨鱼!”
“兰什么?”久时构追问。
猫头鹰打翻了汤碗,翅膀扑棱扑棱地乱颤,“不准说不准说!我干不过陛下,难道还干不过你们俩吗?谁再敢提这件事我一口啄瞎你们的眼睛!”
猫头鹰这回是真生气了。
没有陛下这个护身符在身边,久时构不想轻举妄动,这猫头鹰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万一真发起癫,指不定又会招来什么,算了,让它这一次吧。
“对了,”久时构没再理会猫头鹰,“临姜,你家陛下让你去岛南做什么?”
临姜往柴堆里添了两根木头,汤咕咕冒起泡来,“我只听其他人说是要去伐木,可伐木为了什么却并不知晓。”
一群流落荒岛的人上山伐木,无非是为了生火或者造船逃生。
生火什么木头都行,不一定非要去最危险的山头,除非这岛上只有那个最危险的地方生长着他们要伐的木……如此说来,难道是后者?
难道陛下要造船?
这么说,陛下终于打算离开这座岛了?
“你们要伐的是不是杉木?”久时构问道。
临姜诧异:“先生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