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三天没见面，你们还没抱够啊？”张凡揶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澜感觉到谢道年的身体颤了颤。
　　“二哥？”谢道年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目光和张凡在空中相遇，声音轻颤着。
　　张凡也是一怔，眼睛里迸发出万分惊喜的神采：“你叫我二哥？你都想起来了？”
　　闻言宋澜也是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他。
　　三天前谢道年这是恢复了记忆片段，还远不到完全恢复记忆的程度。
　　谢道年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没有，不过，已经能想起很多过去的事了。”说着，他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没站稳的样子。
　　平等王说这是因为他强行调用自身力量去加固封印，失去的记忆也因此回来了些，但也因为这样，他尚未修复完全的魂魄再一次受到冲击，身体和精神要比先前糟糕得多。
　　张凡也想到这一茬，脸色一变，忙上前扶住他，急切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强撑，我这里有许多丹药，要不你先吃几颗定定魂？”
　　谢道年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不知触碰到哪里，不由“嘶”了一声，很痛苦的样子。
　　宋澜一惊，原先的那些缱绻瞬间抛之脑后，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
　　“没事，”谢道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太紧张，只是笑，“一下子抽取了太多力量，不过是稍微有些吃不消罢了，不碍事的，修养一阵子变好了。”
　　也许宋澜可以被他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给糊弄过去，张凡却不能。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等谢道年说什么，手指抵在谢道年的眉心，神识已经探了过去。
　　片刻后，张凡收回神识，脸色更难看了。
　　“他怎么了？”宋澜声音打着颤，神经绷到了极点，紧紧盯着张凡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噩耗来。
　　“我没事——”
　　谢道年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凡一连串放鞭炮一样的声音打断：“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呢？三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为别人着想？你知道你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糟糕吗？我告诉你，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了，立刻跟我回天庭，去找老君，他说不定还有办法救你。”
　　“他到底怎么了？”宋澜被吓住了，急切地问。
　　张凡眉头紧锁，盯着面如金纸的谢道年，语气森森：“他的魂魄——”
　　下一秒，被谢道年警告的眼神扼住话音，只好耸耸肩，转了话题：“他的情况不太好，我要带他回天庭。”
　　宋澜无法拒绝。
　　***
　　谢道年同张凡回天庭，宋澜却只能留在地府，日日登门造访平等王，想第一时间获得任何有关于谢道年的消息，然而却一无所获。
　　平等王见他等得心焦意乱，好意劝道：“要不你还是先回人界去吧，一有消息我会让夏岚通知你的。”
　　宋澜这才想起来，原来他在人界还有任务尚未完成。
　　那个与谢道年有关的任务，初衷是为三太子凝魂聚魄的任务，宋澜为了获得公务员考试加分的任务，此刻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回忆起那日谢道年离去前的虚弱，又想起张凡未说完就被打断的话，眼皮一跳，焦灼地问：“九殿下，谢——我是说三太子的魂魄是不是有问题？”
　　面对宋澜灼灼目光，平等王心里暗暗叫苦：其实他早就知道好友的现状，只不过此前谢道年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宋澜知晓，这才苦苦瞒着，没想到宋澜这小鬼竟也给猜出来了。
　　“哪有的事，”平等王讪笑着，脑子转得飞快，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打发他，“就是刚刚加固完封印有点虚，等休养一阵便好了。你还是先回人界吧，好好完成任务，要不留在这里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宋澜半信半疑，大概是直觉使然，心里头依然是惴惴不安。但平等王说得对，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当前要做的应该是回到人界，继续任务。
　　平等王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如果真是谢道年魂魄方面出了问题，那么他回人界，尽快帮他收集剩余的灵魂碎片，不也算是帮忙？
　　想到这里，宋澜也坐不住了，很快就跟平等王辞别，急匆匆地回到人界。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平等王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刻意装出来的笑总算能卸下，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从方才起就在装成壁花不说话的夏岚眼观鼻鼻观心，总算开口：“殿下，这……能瞒得住吗？”
　　作为平等王的心腹，她也知道谢道年的实际情况。
　　平等王重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摇头苦笑：“不好说……就看天界那边能不能找到凝魂珠了。”
　　“可那凝魂珠落入无尽之海中已有三千年，千年来多少人曾去找过，却都空手而归，这……”这能轻易找得到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平等王满面愁容，眼底满是自责，“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在他魂魄尚未修复完全的时候就去找他，让他耗尽修为去加固封印，却落了个魂魄不稳的下场。”
　　“殿下，这并非你一个人决定的。”夏岚于心不忍，安慰道，“天帝也批准了……再者说，当时破碎深渊情况危急，若不及时加固封印，要是那怪物逃出，定会在三界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届时生灵涂炭，情况更糟。”
　　“三太子他以一己之力救下天下生灵，这是大功德，天道一笔一笔记录在案，定能保佑三太子的。”夏岚红着眼轻声道。
　　“希望如此吧。”平等王轻叹。


第141章 [VIP]
　　宋澜独自归来，众鬼店员见谢道年不在身边,又见宋澜郁郁寡欢,心中纵然有千万疑惑，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询问,只能私底下猜测纷纷——
　　“谢哥该不会是在地府出什么事了吧？”肖丹小脸煞白，怀里紧紧抱着当年谢道年送她的小仙人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毛世忙安慰小姑娘说：“别多想，谢哥他吉人天相，上回不是出了车祸都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轻易出事？”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都知道宋澜领谢道年回地府,说是有急事，可谁也不知道那件急事究竟是什么事，更不知道为什么宋哥回来了，谢哥却不知所踪。
　　林瑟推了推眼镜,一脸沉思：“听地府的朋友说，先前整个地府戒备森严，非有必要理由不能随意外出走动,特别是不能前往无间地狱那一带。你们说，宋哥他们回地府，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此言一出,众鬼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胆小鬼肖丹,一直在眼眶中翻滚的眼泪一下子就如火山爆发一样迸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毕竟，对于鬼来说，“无间地狱”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痛苦，特别在座的都是厉鬼，更是对此地怀着深刻的恐惧。
　　“谢哥该不会被关进无间地狱了吧？”秦涩话一出口，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来自醉月的暴栗以及两枚大大的白眼。
　　“乱说什么？谢哥又不是穷凶恶极的厉鬼，怎么可能会被关进无间地狱？”对待自家男票，醉月一向不怎么手软。
　　“不过我好像也听说最近地府不是很太平，”开心小声嘀咕着，他没事喜欢逛地狱之声论坛，知道最近论坛上也是人心惶惶，好多相关帖子被删，也有好多IP被禁言。
　　众鬼在这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无心工作，宋澜那边却正好相反，一心投入繁忙的工作当中，办公室的灯整夜整夜亮着，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努力。
　　就连公认的工作狂梁红也被他这中拼命三郎的姿态给吓到，多次想开口相劝，却被宋澜搪塞过去，次数多了，也只好作罢。
　　现在全书店上下都知道，宋老板痛失所爱，只好借工作浇愁。
　　可怜，真是可怜。
　　宋澜并不知道此刻在众人眼中，他已经成为可怜儿的代名词，他只关注一件事：影子书店在海外的发展情况。
　　只有扩大书店的影响力，才能收集谢道年的魂魄碎片，目前影子书店在海外的连锁店不过只三五家，还远远达不到遍布全球的程度。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宋澜眉头紧锁，满脸阴郁，吓得旁边的经理满头大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惹得大老板如此不开心。在他看来，影子书店在短时间内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好了，宋澜没理由不高兴啊？
　　谁也不能理解宋澜为何会如此心急想要拓展全球业务，只除了重归人界的夏岚。
　　几年下来，夏岚同影子书店的厉鬼店员们也混得熟了，听他们在纷纷议论宋澜近来一系列古怪行为，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找上宋澜，把那个残忍的真相告诉他——
　　“没用的，你现在再怎么努力也来不及了。”夏岚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寒。
　　“什么意思？”宋澜终于停下手头上的工作，从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和脆弱。
　　夏岚咬了咬唇，把心一横，还是硬着头皮告知真相：“其实，三太子会这样，不止是因为过多抽取力量所致。加固封印时出了点小意外，三太子被深渊怪物偷袭，魂魄受到重创。要是以他原先的水平，这点伤也不算什么，但他是在魂魄还未凝聚完全的情况下去加固封印的，可以说他的魂魄本就不稳定，再加上这么一击，已经到彻底崩溃的边缘。”
　　夏岚以为宋澜听了这话会受不了，没想到他竟表现得异常冷静。“你说我做的是无用功，这是什么意思？”他面无表情地问。
　　夏岚轻叹一声：“魂魄二次受创，原本依靠在人界慢慢休养以凝聚魂魄的法子已经没用了，哪怕你把影子书店开到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哪怕你把三太子之前失去的魂魄碎片一一找回来，也无事于补。除非……”
　　“除非什么？”宋澜的睫毛轻轻一颤。
　　“除非，找到一样东西。”夏岚缓缓说，“凝魂珠。”
　　宋澜很冷静地听夏岚介绍凝魂珠：“凝魂珠乃凝魂聚魄的先天法宝，不管什么样的魂魄，哪怕只剩下半片碎片在，都可以凝聚出一整个魂魄出来。不过，这宝珠自三千年前最后一次现世后就再也不知所踪。”
　　“史籍记载，凝魂珠最后一次现身的地方是在天尽头的无尽之海，当年妖巫两族争夺凝魂珠，结果这颗宝珠落入无尽之海，从此不见天日。”
　　宋澜不由皱起眉头：他听说过无尽之海，据说这是一片死寂的水域，海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任何东西只要一沾染到海水，少则瞬间多则半天，就会被溶解于其中。
　　凝魂珠是先天至宝，虽不至于会被海水溶解，但也没人敢下海去打捞。
　　不，准确来说，最初的一些年还是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神仙或是妖魔试图下海去寻找凝魂珠的下落，但没有一个是带着宝珠回来的——最好的不过空手而归，大部分甚至就此把命都丢在无尽之海里。久而久之，就算知道这海里藏着先天至宝，也没人敢下海寻宝了。
　　在得知谢道年只能用凝魂珠修复后，天帝也下令让天兵天将去海里打捞凝魂珠，奈何这海水实在太霸道，珠子又太小，不少天兵天将因此受伤，却一无所获。天庭内外因此颇有微词，天帝无法，只能撤回兵将，另外想办法。
　　“你知道无尽之海在哪里吗？”宋澜平静地问。
　　夏岚吓了一跳：“你想去海里找宝珠？你疯了？找死吗？”
　　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傻大胆去挑战无尽之海的，结果无一不是铩羽而归，好一点的顶多落下个残疾什么的，实力低的直接当场被溶解于海水之中，连白骨都找不回来了。这么多年来，能成功在大海里游一圈再安然而归的，一只手便能数的出来。
　　以宋澜的能力，只怕下海不到一刻钟，立刻就会被海水腐蚀，连根头发都无法留下。
　　这种时候宋澜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严格来讲，我已经是死亡的状态了。”
　　夏岚的脸当时就黑了：这能一样吗？要真被海水溶解，那可就意味着魂飞魄散，就算真找到凝魂珠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夏岚：“……不行，无尽之海太危险了，三太子离开前嘱咐说要照顾好你，我不可能带你去那里的。”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和宋澜说这件事。这小鬼也真是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弱鸡吗，竟也敢去挑战那片连阎罗也不敢轻易靠近的死亡之海，这不纯粹找死吗？
　　“天界已经在另外寻找其他办法了，”夏岚绞尽脑汁想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也不一定非得用凝魂珠，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其他方法去凝聚三太子的魂魄。”
　　宋澜牢牢看着夏岚，坚持道：“你不带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去的。”
　　夏岚：“……”这小鬼怎么就那么倔呢？
　　不过，哪怕真带他去了无尽之海，等他真正见识那里有多么可怕以后，估计会吓得要回来吧？
　　“好吧，”夏岚终于松口，“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
　　也许是传说中关于无尽之海的描述过于吓人，真正到了无尽之海前，宋澜反而没多大感觉，甚至有一点失望。
　　这里就是无尽之海？大概所有第一次来此地的人都会这么想。原因很简单：眼前这片海看上去太正常了，也太普通了。要不是夏岚信誓旦旦地保证，宋澜都要以为自己被骗了。
　　很难相信，眼前这片蔚蓝色的海水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之海。还没来之前，宋澜以为海水至少会是红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