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们强行带回神山,被囚于山中古庙之中,从此不见天日。
二十年了,神族本就固步自封,不与外人联系、通婚,前两年一次天灾,族中已经不剩什么人了。我终于能够走出古庙,可我,做了这所谓的圣女,却连自己的孩子也救不了……
南王,我这可悲的一生已经麻烦了您太多,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迦南说到这里,眼中已隐有泪花。他走到古青桥面前,“你的母亲并没有放弃你,虽然她未能阻止五十年前你的死亡,但却潜伏在仙界军营三天三夜,终于得知你的骨灰镇守之地,告诉了我。
而她带你走出魔宫时,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能力保护你,早已将你的魂灯留在了秘处,而灯中烧的,是神族圣女的心头血。”
灵山之上,青城山小弟子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耳旁:“女神为人间祈祷,让沙漠降下甘霖,戈壁变成绿洲。而女神的心头血,可保人的灵魂不死不灭……”
“她燃尽自己的生命,留给了你一线生机。”迦南叹道:“而且,那几十年中,神族后人一直在寻找青夌玉,也一直没有找到。”
古青桥沉默良久,抬眼问道:“你是说,我母亲,可能将青夌玉也一并藏了起来?”
“是的!”迦南站起身,遥望北方,“就在北魔宫中!”
第120章 大结局
四年后。
还在年节里,依云镇的人们依旧悠闲度日。
茶馆里坐满了人,一位说书先生在台上高谈阔论。
茶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寒气,一个身穿黑衣的公子走了进来。
他面相普通,却不知为什么,让人有种肃杀疏离之感,众人瞧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又转头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今日说的,是四年前魔域的大战!
当年,各地灵脉地火频现,三界都将要生灵涂炭,就在茶馆对面的摩云药堂,魔君阿顾罗挺身而出,和秦小英雄秦乐、天妖族小妖王一起,前往炎谷,杀炎兽、收地火,挽救三界于一旦。
谁知后来,正当他们大战乏力之时,北魔君阿萨博居然发兵南下,直逼南魔宫城,想要趁着魔君重伤之际除去这个对手……”
黑衣客要了一壶茶一碟点心,悠闲地吃喝着,眼睛却看向窗外,寒风吹过,他仿佛看到了四年前魔域的大雪。
阿萨博是趁着大雪攻来的。
迦南虽然已做好了迎战准备,但北魔大军压境,人人心里都在打鼓,直到古青桥上了战场。
这个被大家尊敬地成为“魔君”,但却被多数人认为只是傀儡的青年,给了所有轻视他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银枪黑袍,领着一只人、魔、妖混杂的小队,直插敌军的心脏,银枪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更可怕的是,他的魔气源源不绝。
杀戮不绝的战场上,死伤无数,残余在空中的魔气如同黑雾,凝聚不散,给战场添加了更多未知的危险。然而当古青桥冲入战场,掀起灵力的漩涡,所有的黑雾随风而转,被他尽数吸入体内,为自己所用。
面对这么可怕的对手,还有什么争胜的机会可言?
于是,下毒、刺杀接踵而来,五次三番命悬一线,都被他挺了过来。
渐渐的,众人叫出“魔君”这两个字的时候,声调越来越畏惧,神情也越来越恭敬。
他便如一尊杀神,在战场上任意驰骋。
只是,少有人知道,每当魔君回到自己的巨大营帐,他都会脱下盔甲,仔细洗去身上的血污,静静坐在一口巨大的冰棺之旁,温柔地看着躺在里面的白衣仙君。
“阿沄,今天我又拿下了一座城。我们离北魔宫又近了一步。”
“阿沄,记得你以前和北魔交战,最喜欢骑兵直冲敌军,用快速的冲撞将敌军分割为几段,然后个个突破。今天我也用了你的战法,真的大获全胜。我家阿沄真是聪明!”
“阿沄,今日阿萨博派了魔兽做先锋,巨大的恐兽奔腾而来,地面都被他们的脚步震得裂缝四起,你猜怎么着?铜钱竟化作一只超大的花豹,带着我们的魔兽直迎上去,把对方的恐兽吓得转头奔逃,反而把他们的军队踩得稀烂。”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救出来的小枫儿吗?他的父族居然是南魔最大的养兽人,咱们的魔兽部队,便是从他那里买来的。小枫儿说,等你醒来,一定要去他们部落,他给你留了几只小猫仔,结果铜钱生气了,这几天都没有理他……”
“阿沄,今天是新年了,我们还没有在一起过过年呢,明年一起过好不好?”
“阿沄,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啊……”
年轻的魔君一路征战,终于逼至北魔宫的宫门下。
魔宫大门紧闭,却没有一个守卫。
这一路攻来,势如破竹,北魔的城池纷纷倒戈。
阿萨博的暴·政早就引起了人们的不满,这次为了南征,他竟然命令每家十岁以上的少年全部参战,北魔人家哀嚎一片,大敌当前,最终全员叛逃。
此刻,他众叛亲离,只剩下这座宫殿。
古青桥命人撞开宫门,与张金金、秦乐、罗轻雯、朱易城等人,带着一小队侍卫,进入宫城内殿。
内里一片寂静。
阿萨博的寝殿内,隐隐有黑烟冒出。
当他们打开殿门,殿内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冒险打开了玄金九龙锁,人们这才发现,阿萨博打开了蓝晶儿的玉棺,拥着蓝晶儿的尸体,早已自行散功,死去多时。
顾不得为他哀叹,张金金领着古青桥等人,匆匆来到了魔祖祭堂。
祭堂仍和先前一样,静谧而肃穆。
灵牌挂了满墙,历代魔祖的画像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古青桥抬眼,找到了千年前的魔祖,老人慈眉善目,笑呵呵地俯视着他。
而他的面前,正是自己的父亲,上上代魔君的画像。
与其他画像不同,父亲的画像是侧立的,画中人悠远的眼光,静静看着一个用极淡色彩描绘的女人。那女人峨眉云鬓,眼如明珠,带着天真的笑容,身后,是鹿角装饰的花纹。
古青桥恭敬地朝着历代魔祖的排位拜了三拜,冷声道:“挪开吧!”
立刻有侍卫上前挪开了供桌,张金金带着铜钱,凭着记忆在墙上搜寻,不久便找到了那块刻着特殊图案的墙砖。
墙砖后的小阁中,魂灯早已被铜钱拿出,再找不到其他之物。
铜钱喵呜一声,转身看向古青桥。
古青桥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枚墙砖,层层鹿角的花纹如此熟悉,这是在哪里见过?
“魔……古师兄。”罗轻雯轻轻开口,将一物塞入古青桥手中。
是那枚玉珏。
在圣女前往临魔渊的途中,正好经过锦绣村,顺手救了罗轻雯的祖父,留下了这枚玉珏。
墙面清灰,毫无色彩。而玉珏玉质偏白,内里丝丝红线,沿着鹿角的纹路,汇集到鹿眼的位置。
古青桥盘腿坐了下来,手中拿着玉珏,眼里盯着墙上同样的花纹。
这一夜,年轻的魔君在魔祖祭堂中打坐苦思。
太阳再一次升起时,古青桥咬破了手指,将鲜血抹上墙面鹿眼的位置。
墙面忽然抖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花纹墙砖周围,两块墙砖伸出墙面,突出出来。
古青桥的心一阵紧张,伸出双手按住了墙砖的砖面,暗运灵力。
一道柔和的光自砖面亮起,投向半空。
渐渐的,一个身影出现在柔光中。
那是一个女人,面容姣好,眉目含笑,还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仍带着少女的些许天真,正是古青桥记忆中母亲的样子。
女人低下头,发着微光的手轻轻抚向古青桥的脸庞。“孩子,对不起,我因为自己的私欲下了山,生下了你,却没有能力保护你。你这一生注定坎坷,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还能拥有一点点希望。”
“若你看到了现在的我,必定是为了寻青夌玉而来,孩子,我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青夌玉虽是神物,但并无什么神迹,你若有用,就用,不必顾及神族……”她轻笑了一声:“神族,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空中的女人渐渐淡去,青桥抬眼看着她,“孩子,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娘只希望,你过得幸福!”
影像完全消失,古青桥的眼里一片寂然。
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前世的近三十年光阴也尽是苦痛,如今魔君之名加身,内心却毫无喜悦之感。他的一生,究竟为了什么?
墙面喀地一声,打开一条缝隙,一枚美玉从缝隙中滚了出来,落入古青桥手中。
小仙君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你还有我!”
黄泽霖接过青夌玉时,整个人都在颤抖。美玉流光溢彩,灵光内蕴,让他激动不已。
在小妖王的帮助下,众人直接到了摩云山,将冰棺放回天机峰石窟。
苏言君也匆匆赶来,尽全山之力,提供药材人力,对外宣称沐师叔闭关。
“五年!”黄泽霖将古青桥拦在洞外,“五年后,我还你小仙君!”
“好!”古青桥微笑。
他在摩云山住了两个月,然后,远赴北魔领地,召集了包括南魔在内的所有魔族部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交代清楚,让位张金金。
张金金因血统问题,未得到所有部落的支持,最后,他领来了加芜,阿萨博的亲子,各大部落推举了三名辅政大臣,着力培养加芜成为新的魔君。
无事一身轻,古青桥随后去了青城山、秦家、灵山与东海,与各大仙门通报魔域的情况,至少这一百年,中原可以休养生息,魔域无力侵犯中原。
古青桥被朋友们拉着把酒叙旧,约好了等沐夕沄醒来,大家再聚。
距离五年之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古青桥实在不愿再东游西荡,不知不觉中已回到了依云镇。
夜幕降临。
古青桥走在依云镇的街上,突然惊觉,今日又是元宵。
花灯夜,青桥依旧,在万家欢乐中默默守候。
古青桥坐在桥栏上,看满街灯火,游人如织。
夜深了。
灯一盏一盏熄灭,长街渐渐寂静。
桥头传来轻轻的脚步。
一盏兔子灯轻颤。
古青桥跳下桥栏。
五十年的光阴狂风般呼啸而来,最终却只如情人的缱绻低语,轻触鬓边碎发。
来人的左手腕上,红绳亮起。
那一刻,地久天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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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这是青衣的第一篇文,各方面都存在不少缺陷,在这里,向所有支持我的朋友表示感谢!
关于番外,不定期掉落,估计不多。
下一篇见!
第121章 番外一伏魔
伏魔镇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镇。
虽说名叫“伏魔”,这个坐落在寒冷北疆的小镇,却没有神通广大的仙门世家,也找不到掌握异能的百姓,大多数镇民只是以务农为生。若要追究这威风凛凛的名字来自哪里,也不过是城北有座伏魔塔,旁边自然也有座伏魔山。至于塔里是不是真的镇着妖魔鬼怪,连镇上年纪最大的张大爷,学问最多的李秀才都说不清。
今天已是腊月十五。临近年关,农人们结束了一年的辛劳,都清闲了下来。小商小贩们还在忙碌,准备着年前再多捞点银子。街上闲人多,正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女人们忙着办年货,在各家摊子面前流连,惦记着给孩子扯两尺花布做衣裳,给自己买点胭脂水粉。男人们没什么事做,大多聚在茶馆酒楼,叫上三五好友,一起喝茶吹牛。
临仙楼是镇上最大的茶楼,说是最大,也不过是座两层小楼。而名叫临仙,总让人以为是呼应着镇名,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之意。不过起名之故早已不可考,在这个无魔无仙的小地方,大概也就只是图个好听而已。
这天一早,临仙楼的伙计小李早早就开了门,擦干净桌椅板凳,准备做生意。
临近巳时,茶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二们灵活地在大堂穿行。说书的先生已经来了,换好衣服准备开张。小李却有点心不在焉,眼神一直朝门口飘着,招呼一会儿客人就去门前望一望。
门口走进来一个彪形大汉,络腮胡、三角眼,一头乱发草草地用根线绳绑着,一身深蓝布衣像是已穿了好几天没洗。身旁跟着两个人:一个精瘦高个,一身黑衣,腰上挎着一把大刀,杀气腾腾;另一个则看着文弱,青色棉袍下身子微微佝偻,留着两撇小胡子,像个教书先生。三个人一进来,就溜眼把来客都看了一圈,这才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了。
小李打了个哆嗦,看他们坐定了,招呼着他们点了单,上了茶。近一个月来城中陆陆续续来了些江湖人,带刀佩剑不说,连眼神都凶恶吓人,一看就不好惹,自己还是少看为妙。
无聊地转头看向门口,突然,他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迎了出去。
“张公子,您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小李躬身指路,带进来一位公子。
来人身穿一件青底云锦长夹袄,五彩璎珞悬着吉祥如意荷包,袖口细细绣着金线,外罩一件灰鼠皮的大氅,领口一圈狐毛,正称着玉白的脸庞。剑眉入鬓,眼带桃花。鼻子稍稍有点尖,嘴边懒洋洋地挂着笑,一副富家翩翩贵公子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