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幸运的。不过,管好你的小爱人,再不要被人骗了。”沐夕沄转身下山。
银狐轻声地咳了几下,看着星光下落寞远去的背影,低笑道:“你怎知自己没有这份幸运呢?”
沐夕沄回到药堂已过了三更,苏言君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在床上打坐,见他回来立刻迎了过去,叫来热水给沐夕沄擦洗,又给他拿脉上药,等到师弟一切停当,还亲自下厨做了碗鸡蛋面来,看着他吃下去。
沐夕沄看着他忙来忙去,心中一阵温暖。一边吃着面一边把今天的遭遇说了。
苏言君与沐夕沄、银狐的意见一致,都认为是有人故意引诱红玉挖心炼丹,于此同时,他还提出了新的疑问。
红玉遇到的被杀害的几人,和清溪镇发现的尸体是否有联系?那个孩子,又究竟是怎么来到依云镇附近的山林的?
本以为已经找到了真凶,最后却发现人在狐妖挖心之前就已经身亡。还有这分散几地的凶案,诱骗红玉上当的神秘人……千头万绪聚在一起,把真相缠了个一塌糊涂。
胡乱睡了几个时辰,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天刚亮,沐夕沄就穿衣起床,来到院中。
浣衣缝补的大娘抱着几件衣袍从客房出来,那里据说住着两个北方来的药商。就见一名年轻公子送出门来,向大娘道了谢,见沐夕沄站在院中,远远地施了个礼便关上了门。
大娘笑着与沐夕沄打了招呼,嘴里嘟嘟囔囔地小声埋怨着:“年轻人成天打打杀杀的,看着多好的衣裳,袖子上划这么大个口子,补起来多难看。”
沐夕沄抬头看去,那件划破的衣裳,竟是那样眼熟!
此时梁痴与苏言君也来到院中,三人碰面,各自将昨天的遭遇细细讲了一遍。正讨论着,顾顺着人来报,已经确认了童尸的身份,他现在正在平县府衙。
平县在依云镇西南,按照官府的划分,与依云镇分属两州。百多里的距离,快马两个时辰可到。三人向府衙借了马,赶到平县府衙时,府衙正开堂审案。一个妇人跪在堂上,在一声惊堂木下哆哆嗦嗦开始交代。
顾顺的同僚解释道:“昨日顾捕头来到平县,找了平县的捕头,才知道这里的冯府丢了小公子。待顾捕头拿出铃铛手镯,冯府的夫人立刻认了出来。冯府派了人去认尸,已确定了被挖心的孩子是冯府小公子无疑。因为平县与依云镇分属两州,案情没有及时通报,所以咱们一直不知道。”
“跪在堂上的是冯家的小妾,平时便为人刻薄。因一直未有子嗣,便瞧不惯府上对小公子的宠爱。冯小宝失踪后她就被冯家软禁起来。昨日她的侍女首告,说二房娘子曾让她烧掉一件孩子衣服,侍女留了个心眼,私自留下了,冯府大娘子见了衣服就晕了过去……”
此时堂上妇人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冯王氏害我不得子嗣,我便把她的孩子卖到边疆去,给人为奴为仆,一辈子受人欺负,哈哈哈哈!”
围观群众不禁恻然,冯府家宅内斗,却害了孩子一条性命。
不多会儿,冯家的小妾已供出了买孩子的人牙子,顾顺带着人找了过去。
那人牙子名叫王平,做这一行已有几十年的时间。他在平县郊外有座宅子,平时就当做牙行,把买来的少男少女集中在此,教些规矩礼仪,以便将人卖入大户人家时能多赚些银子。
众人赶到牙行,敲了半天门,却只有个半聋半哑的老头来开门。平县的陈捕头连蒙带吓与他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王平和四个牙行护院,半月前就带着十几个买来的孩子出了门。那老头只是雇来看门的,东家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一群人面面相觑。陈捕头咬牙道:“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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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古青桥:我呢?我呢?怎么又不见了?
作者:急什么!你在路上,马上到!
第12章 人贩
众差役分散开来,前后搜了一通,的确不见人影。半个多月下来,除了那看门老头所住的偏房,其他的房间已积了薄薄一层灰,果真没有居住的痕迹。
顾顺已从沐夕沄口中得知红玉发现尸体的位置,与陈捕头商量一番后,留了几个差役将看门的老头弄了出去,在门口贴上封条封了牙行,带着其他人出城上山。
平县在依云镇西南,与依云镇、清溪镇一起,三镇如同一个人伸开双臂,将翠屏山抱在怀中。一行人匆匆赶到山脚,沿着山路走了近十里,才在一处山路拐角处,发现了几辆牛车的残骸,近旁还有些细软、碎银。因近期下过雨,山路上已没有什么痕迹,细心的顾顺却在背风的几处山岩上,找到了干涸的血迹。
“可以推测,王平在半月前与四名护院一起,带着十来个孩子,准备去某地交易。”陈捕头捋着胡须说道:“这条路向北再走三里地,向东可往依云镇,向西则可通向中原各地。”话声未落,马蹄声传来,一人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原来是清溪镇送来的尸体画像。陈捕头一看画像,立刻认出,清溪镇发现的五具尸体,正是人牙子王平和牙行的四个护院。
顾顺紧皱眉头说道:“这五人应是死在这里后被狐妖挖心,可尸体是怎么跑到清溪镇去的?”
苏言君则道:“也许有人故意把尸体转移了地方,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沐夕沄打破了沉默:“转移尸体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可以以后再查,据看门的老人所说,这五人是带着十几个孩子上路的,不论冯家的孩子是如何到了依云镇,其他的孩子现在又去了哪里?”
六个时辰前,古青桥被那辆牛车拖到了一个地方。
当他被装进麻袋,放上牛车时,还是下午未时中,等到牛车终于停了下来,四周早已漆黑一片。从一路上行车的感觉来看,应是走了一段山路,一段官道,继而进了城镇。
牛车咿咿呀呀,进了一座宅院。古青桥连同车上的货物一起被卸入院中,却静悄悄地没有人声。抓他的张三一言不发,将货物放在地上,赶着牛车就出了门。车轱辘的声音渐渐远去,古青桥躺在一堆货物中,只听得远处的街上几声猫叫,竟是无人理会。
在地上躺了快有半个时辰,古青桥蜷着身子,腰腿都酸了,心想难道那张三弄错了地方?却感觉到地面突然一颤,随即又没了动静。
古青桥还以为是自己错觉,袖中滑出一柄小刀,准备划开麻袋出去看看,却突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听声音不止一人,仍然没人说话,似乎都正在搬动货物。其中一人提起古青桥的麻袋,立刻发觉里面是个孩子,口里“啧”了一声,将他扛起来就走。
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古青桥被放了下来,麻袋打开。他装出迷迷糊糊的样子,只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发现自己被放入了一间小室。
屋子不大,昏暗的烛火从外面透进来。来人见他没有动静,也懒得再管,很快就走出了房门,紧接着,门被关上了。一人在外面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还有孩子进来?不是说够了么?”另一人答道:“前几天不是死了一个?管他呢,也许是要带走的,反正顺便。”
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应该是两人走到了稍远的地方。古青桥转过身来,凭着印象向前摸去,刚才烛火照亮的一瞬,他已经看到对着门的地方是一个大通铺,通铺上躺着几个孩子。
古青桥摸到了通铺的边,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轻轻推了推离他最近的孩子,那孩子被推得一歪,却没有任何回应。古青桥伸手在他鼻下探了探,还好仍有呼吸,只是微弱得几乎探查不到。
床上的四个孩子情况都差不多,竟没有一个可以醒来的。
若是五十年前的古青桥,现在直接推门出去便是,不管门外有多少人,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但化形水药效未过,看看自己的小手小脚和经脉里那少少的一点灵力,古青桥叹了口气,慢慢挪到门前,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是夜深了,门外再无声息传来。古青桥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试着轻轻推开房门。房门未锁,只在外面挂了个钩子,估计是觉得几个衰弱无力的孩子不值得看管,门外守着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古青桥悄悄地出了门。门外是一圈围廊,院子里种着花草,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后园。整座房子静悄悄的,只有一个房间里还点着灯。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游廊,蹑手蹑脚地来到点灯的窗下。
今夜没有月光,古青桥静静地将自己塞进窗下的黑暗里,就听得房内有人说:“这次的动静闹大了,本已经特意绕开了摩云山,怎么会惊动了那里?”
另一人答道:“还是你们行事不够小心,那孩子的尸体,不是已经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依云镇?”
“这个我也想不通,以前也没出过这种事。你说,会不会是惹了什么仇家,被人盯上了?”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里还需要几天?”
“明晚就差不多了。”
“好,你们明天先收拾好,待事成立刻撤走。”
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出房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窗下,已没有古青桥的身影。
那人捏了个剑决,召唤出武器,竟御剑而去。
屋内的灯灭了,半晌后,古青桥从游廊下的花丛中钻了出来,又悄悄地回到先前的室内。
天亮时,院里人接到了命令,开始在各处收拾。古青桥房里来了个神情木然的老仆。大概已是见怪不怪,房里多了一个孩子他也不吃惊,丢给古青桥一个馒头后,便爬上通铺,给昏迷中的孩子各灌了半碗稀粥,收拾好碗筷就出了门。
古青桥吃着馒头,从窗缝里打量着外面。院里的人并不多,来来往往也就十来张面孔,心下稍安。
快到晌午,外宅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与喧哗声。院内人一顿,迅速将物品堆往墙角,各自抽出武器警戒。那个神情木然的老人,慢慢地走向前厅去开门。古青桥又一次感觉到了地面的微颤。
一阵喧哗后,有官差开始到处搜查。三个衙役开了院门,在院中走了一圈,还推门进入各个房间搜查一番,竟完全无视院内乱糟糟的物品和游廊中警戒的人,转身又出了院子。
古青桥皱起眉头。
看刚才那些衙役的神情,不像是被收买或串通故意想要放过这院子,况且除非是把前来的所有衙役都收买了,否则谁能知道会是哪几个来搜查这个小院?那三个衙役是真的没有看出异常来。
加上昨晚和刚才地面的两次微颤。
古青桥恍然大悟:这院里,居然有人展开了障眼结界!
障眼结界与普通的障眼法不同。普通障眼法只是让人看到不同的景象,进而做出错误的判断,普通如狐妖洞府外的白雾迷阵,若心知是障眼法,小心一点直接趟过去,便能破阵而出。障眼结界则不同,进入障眼结界的人,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五感同时被惑。若刚才那衙役在障眼结界中抓住了一只鸟,但施法者却想让他看到一只猫,那么他手中的动物,不仅看上去是猫,听起来是喵喵叫,摸上去也是柔软的皮毛。正因为如此,普通障眼法可以施法一次,阵法不变就一直有效,而障眼结界的施法者就必须守在当地。而因为要消耗大量法力,则务必要配合事先画好的灵阵或使用法宝,同时对施法者的修为也有很高的要求。
古青桥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如果能找到灵阵痕迹或法宝,这障眼结界是可破的;惊的是有这样一个修行者在场,想要救这些孩子出去恐怕不那么简单。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经脉里的那点灵力,不禁皱了皱眉。对上这种级别的修行者,他可能只有一击之力。
山道上,一无所获的一行人无奈中回到了府衙。天色已晚,顾顺便将沐夕沄等人带去了平县驿馆。几人用了晚膳,又聚在一起把现有的线索重新捋了一遍,除了知道又失踪了十来个孩子以外,相对之前的分析,毫无进展。
沐夕沄莫名地有些心烦,拱手告罪道:“我今天有点心神不宁,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说完,转身出门。苏言君知他担心那些孩子,倒也不怪,反上前嘱咐他早去早回。
平县比依云镇小,入夜后街上没什么人,只从别家窗前的昏黄灯火中透出一点暖意。沐夕沄低头走了一阵,待他再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牙行的院子前。
门前守着两个差役。沐夕沄上前施礼道:“两位官爷辛苦了。可否让我进去再看看?”
两人白日里都见过沐夕沄,见他前来,知道必和查案有关,也不为难,开门让他进去。
沐夕沄绕着宅子慢慢地走着。不知是不是因为今世的身体是有灵之物,他似乎对灵气特别敏感。今早过来这院子的时候就有点感觉,总觉得院里某些地方与平常不同。但白天人多喧闹,这种感觉又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便按下未提。夜里万籁俱寂,沐夕沄索性放空思绪,细细体会。
一丝微弱的灵力扰动从后园的角落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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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古青桥:作者出来!你这时间线怎么安排的?
作者:很简单啊,你被装上车的时候,阿沄在狐妖洞里,然后你到了人贩子那儿,第二天阿沄和其他人也去了,就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