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河散着步,沐夕沄主动提起了上次采龙须草的事。
“我当时的感觉,和寒毒发作时不大一样,仔细回忆起来,倒像是……”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如何形容。
“像是什么?”古青桥紧张地看着他,停下脚步。
“像是经脉逆行。”沐夕沄答道:“体内的灵力突然以相反的方向运转,神魂也好像想要脱壳而出似的。”
“经脉逆行?”古青桥掏出一块小黑石,剥下来裹在上面的符咒。“现在有那种感觉吗?”
沐夕沄摇摇头,偏头想了想,拿过那块黑石,蹲下身,将黑石浸入水中。
“有感觉吗?”
沐夕沄没说话,站起身来,伸手抽开腰带。
古青桥顿觉一阵热血冲上大脑,口干舌燥道:“阿沄,你……”
“上次是在水下,我下水试试。”沐夕沄说着脱下外袍。
面对心上人宽衣解带,古青桥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保持清醒,只好一闭眼睛,一把把沐夕沄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别下水,这里我们不熟悉,万一有什么,我怕来不及救你。”
湿热的呼吸喷在耳侧,沐夕沄感觉痒痒的,侧头拿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道:“那我回去沐浴时试试?。”
“嗯。”把头埋在沐夕沄的颈窝里,古青桥舍不得离开。好半晌才松了手,拾起外袍给他穿上,一同回了住处。
住处有一间澡堂,修了一个小池,一边深一边浅,最深有十来尺,引的山中的活水,供修行者洗浴。
小池里,沐夕沄身着里衣浸在水中,手里拿着几块小黑石。
古青桥一脸委屈地蹲在池边,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水里的沐夕沄,口里絮絮叨叨:“有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啊,我就在这里。”
沐夕沄失笑,在这浅浅的水池里,难道还怕他被淹死不成?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浸没水中,向水底游去。
抛了两块黑石在水底,手中拿着一块,沐夕沄憋着气,静静等待。
待到一口气耗尽,仍然没有任何感觉,沐夕沄捡起黑石,准备浮上去。
水面上“扑通”一声,古青桥已跳下水来,三下两下游到沐夕沄身边,一把拉着他就出了水面。
把人抵在池壁上,古青桥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这才放了心,问道:“怎么这么久?”
“想多等等仔细感觉下。”沐夕沄答道:“上次在湖中,也是闭了一会儿气才捡到黑石的。”
“感觉到什么了吗?”古青桥问。
沐夕沄摇摇头,“也许真是巧合吧,那天就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那好,不想了。”古青桥接过那几块黑石,绕过沐夕沄的脖子,放到池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腿脚、胸膛全都挨在一起。池水冰冷,体温却极热,沐夕沄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突然怔了一下,朝古青桥看来。
古青桥眼神有些迷离,就着沐夕沄微微仰头的动作就含住了他的唇。水下,昂扬的热情紧紧抵着眼前的人儿,稍微一动便激起身体的一阵战栗……
澡堂的门咿呀一响,有人进来。
两人皆是一凛,古青桥蓦地沉入水中,沐夕沄抬手抹了把脸,扭头一看,秦乐一蹦三跳地走了进来。
“诶,你也在!”秦乐见了沐夕沄,笑嘻嘻地打个招呼,接着便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还未站稳,秦乐突然扭身,双手结出法印向水面压去,水花激荡。脚下却一滑,脚踝被人一拉,秦乐啊地一声,横着摔入了水中。
水下,古青桥避过秦乐那一掌,顺手在他的脚踝上拉了一把。游出两步后回过身来,就见秦乐正手忙脚乱地在水中挣扎,口里吐出一大串泡泡。古青桥摇摇头,伸手在他背上一托。
“咳,咳咳”秦乐呛了老半天,看着从他身后钻出水面的古青桥,无奈地埋怨道:“古兄,你这玩笑可开大了,我不会水啊。”
古青桥锤他一拳,“知道不会水还不学!哪天掉河里没人救你怎么办?”说完把他颈脖一按,秦乐又被他按进了水中。
沐夕沄看着他俩在水中笑闹,突然又忆起刚才的情景,脸上火烧起来,丢下他俩,披衣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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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撒糖的一天
第85章 大夫
第二天一早,张婶子摆好了早饭,正招呼众人上桌,成寅嵇急匆匆地推开了门。
”张婶儿,有你的消息。“成寅嵇掏出一块玉简,托在手中。张婶忙将一只手按上去。
玉简中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娘,你有空回来一趟,欣欣病了,这会儿发着烧呢。”
“哎呀,这可怎么办。”张婶儿一听便发了愁。欣欣是她今年新得的孙女,还不到半岁。这么点大的娃娃生了病,连药都没法喝。
黄泽霖放下碗,劝道:“不着急,小孩子发热是常事,一会儿我跟你去瞧瞧。”
“啊,那这么使得!“张婶儿一脸惶恐,”乡野小民,哪敢麻烦老仙君啊!”
“呵呵,大夫看病,哪管你是什么身份。“黄泽霖笑道:”在我眼里,都是病人罢了。”
张婶连声感激,又招呼道:“那仙君们先吃饭,我去收拾一下。”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女声在门外问道:“摩云山黄长老可是在此?我家夫人求见!”
成寅嵇打开门,一个娇俏的红衣侍女正站在门口,好奇地向内张望。
侍女的目光在众人中转了一圈,定在了黄泽霖的白须白发上。她行了个规矩的福礼,恭恭敬敬道:“黄长老安好,打扰了,我家谷主夫人有事求见。”
一屋子人还在吃饭,黄泽霖放下碗筷,点头道:“不必多礼,便在屋前小院见吧。”
说完便走出房去。
院中不远处,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几个侍女和百花谷弟子,正等在一旁。
见黄泽霖出来,那妇人赶忙上前,施礼道:“黄长老!”
黄泽霖微笑点了点头:“不知罗夫人有何事?”
来人正是百花谷谷主夫人罗氏。
这位夫人已年逾半百,却保养得很好,眼角虽有遮掩不住的细纹,但一颦一笑之间,仍能推想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只不过现在,她却精神萎靡,眉头紧锁,颤声对黄泽霖道:“黄长老来法阵修行,百花谷蓬荜生辉。只是我那夫君,前段时间生了重病,一直卧床不起。妇道人家管理家务,消息不灵,没有及时前来请安,还请黄长老恕罪。”
黄泽霖微笑道:“罗夫人言重了。不知罗谷主为何身体抱恙,如今可好些?”
罗夫人凄然道:“夫君他平日里身体便不是太好,三个月前出门除祟,回来时受了些伤,本以为已经养好了,一个月前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卧床不起。如今更是奄奄一息,连清醒的时间都少了。”
说到这儿,罗夫人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擦了擦眼泪,罗夫人恳切道:“黄长老神医圣手,一定有办法救我夫君。还请长老今日与我一同回去,为夫君诊治。”说完,便要行大礼。
黄泽霖上前一步,双手虚扶罗夫人的手臂,道:“夫人不必如此,老朽同你去看看便是。只是……”
黄泽霖刚刚答应了要去张家村去诊治那小娃娃,此刻罗夫人来请,两事正撞在了一起。对他而言,小娃娃和百花谷主都是病人,没什么先后贵贱之分。只是这谷主病情听起来十分紧急,确实需得先去看看。
想了想,他对罗夫人道:“您且在此等一下,我去交代一声便来。”
罗夫人擦擦眼泪,勉强微笑道:“长老请便。听温贵派君子剑与秦家的二公子也在此处,不知是否可以邀请他们同去?”
黄泽霖回到屋中,将罗夫人的请求说了。张婶儿听说谷主有请,心中有些失望,只恨自己没个身份地位,孙女病了也请不到大夫。
她一心的惶然都写在脸上,沐夕沄上前两步,扶住她道:“婶子莫急。若是婶子信得过,我陪婶子去趟村子。夕沄虽说不是神医圣手,给小儿看诊还是有把握的。若我看着不好,再请黄长老前去,可好?”
黄泽霖见他如此体贴,心中欣慰不已,忙道:“我这徒弟医术很好,大娘你尽可放心。”
张婶哪里还挑什么,有个仙君大夫去看诊就已是大大的惊喜了,忙笑着答道:“谢谢仙君。”
众人商议已定。黄泽霖、苏言君、秦乐跟着罗夫人去了罗家,沐夕沄与古青桥则跟着张婶出山去张家村。
走在路上,古青桥轻声笑道:“这百花谷还真是势力,咱们一起来到这里,摩云山和秦家人便在邀请之列,摩云山里,还只招待长老和成名仙士,不把咱们这些小门派和你这样的小弟子看在眼里。”
沐夕沄想起古青桥杜撰的那个所谓“白石道人”,好笑道:“你想去么?”
“谁要去那假意逢迎的地方,拘得慌。”古青桥偷偷扯扯他的衣袖,悄声传音道:“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
沐夕沄不吭声,耳廓却泛起了红。他快走两步,扶着张婶儿上了石板,三人一同出谷而去。
张家村在百花山谷以北,离法阵不算远,三人的石板落地时,已有一位青年手里牵着马等在小屋外。他就住在附近,法阵有修行者来时,就由他负责照看仙君们的坐骑。
沐夕沄的马儿见了主人,亲热地上前来,用鼻子蹭蹭他的手。
那青年见了张婶儿,微笑道:“婶子别慌,昨日我还见过你家欣欣,精神很好也能吃,大概只是着了凉。“说着他扶着张婶儿上了一辆马车,笑道:“成师兄怕您着急,特意嘱咐让我把车也赶来,一会儿就到了。”
两马一车,沿着喇叭花石壁向北而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张家村。
此时正是农忙,张婶儿家只有一个媳妇照看着孩子,男人们都去了田里收稻。张婶儿进到里屋,不一会儿抱出个小女孩来。
孩子身量不高,小身子软绵绵地,两颊通红,虽是睡着,却睡得不踏实,小身子时不时地扭一下,皱着小眉头,十分可怜。
沐夕沄坐下接过孩子,小心地放在膝上,在孩子的颈边、手肘窝、后腘窝的脉上探了探,又揉了揉小肚子,抬头问道:“这两天孩子可是吃了什么奶水以外的东西?”
农村里孩子养得粗,奶水不够时常会喂些米糊菜汤。那媳妇答道:“昨日里他爹带回来两条鱼煮了汤,我看那鱼汤鲜美,便喂了孩子一些。哦,对了,他爹还挑了点嫩嫩的鱼肉,细细捣过喂她吃了。”
沐夕沄微笑起来,对张婶儿道:“孩子这是吃多了鱼肉,肠胃里积了食,没什么大碍。待这两日过后,肠胃清空便舒服了。”
张婶儿和媳妇听了此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张婶摸摸孩子滚烫的额头,问道:“这烧得要紧么?可要吃点什么药退烧?”
沐夕沄笑道:“这么大的孩子,吃药恐伤了肠胃,我教你们个法子,一会儿就能退烧。”
说着,他小心地将小女娃的袖子捋起,露出白白胖胖的小手臂来。并起食指与中指,轻轻地从孩子手腕推到手肘。如此往复百来次,小娃娃慢慢安静了下来,呼吸变得轻柔绵长,小眉头也舒展开了。
古青桥站在一旁,看着沐夕沄面带微笑,轻柔地为孩子按摩,忽然间有点恍惚。若有一天,找一个幽静之处,也盖这样一间小屋,白日里田间干活,回到家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知该有多幸福。
“哎呀,退烧了,退烧了。”张婶儿摸着娃娃的额头,开心地笑起来。
沐夕沄微笑,把孩子递给张婶儿,又细心嘱咐了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欸,这就好啦?大夫真有本事!”邻居家的大哥走进门来,正看见张婶儿满脸是笑地向两人道谢。
“那个……仙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家老母亲有多年的哮喘,一直吃药也不见好,能不能请仙君也看看?”
沐夕沄笑了:“这有何难,我随你去便是。”
两人到了隔壁家,沐夕沄为老太太探了脉,又细细问了平日里吃药的情况,仔细想了想道:“令堂平时吃的药没什么不妥,只是老人家身子虚,有些药材吸收不了。我再给你写个调理的方子,配合着平日的药一起吃,调理一段时间后应该会有好转。”
邻居大哥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地把两人送到门外。
张家村不大,邻里之间熟悉无比,张婶儿家的娃娃病了大家也都知道。这会儿邻居家见她领来了人,不一会便笑逐颜开,又听见隔壁大哥的道谢,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婶儿家来了神医的消息,顷刻便传遍了整个村子。沐夕沄他们还没走几步,就又有村民前来求医。去了几家之后,来人越来越多,沐夕沄干脆搬了张桌子,坐在村里祠堂旁边开起了义诊。
一早上的时间转瞬而过,沐夕沄仍坐在桌前看诊。古青桥见他送走一位村民,忙对着还在排队的几人道:“乡亲们等一下啊,让仙君休息一会儿。”
村民们连忙点头,自觉退出几步,到树荫下闲聊休息。
古青桥把手里的茶水往沐夕沄手里一塞,道:“快喝口水,忙了一早上了,累不累?”
“没事。”沐夕沄一口把水喝干,“就这几个人了,早些看完了咱们回法阵去。”
“不行,休息!”古青桥霸道地一挥手,转到沐夕沄背后,在他的肩上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