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去探望加芜回来,路过魔君寝殿,铜钱不知看到了什么,竟挣脱了加赫如的手,向寝殿直蹦而去。
加赫如急了,一路追到寝殿游廊下,却眼睁睁地看见小猫跳入了虚掩的花窗。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经,加赫如无缘无故被小魔王的探险欲从背后推了一把,竟也跟着爬进了花窗。
殿中无人。加赫如轻声呼唤着小猫,却被轻轻的猫叫引到了寝殿深处。
那是一所小小的偏殿,紧挨着魔君内殿,房门紧闭,一个特殊的花纹篆刻在门上,如纠缠的树枝,形成了繁复的花纹。铜钱两只前爪搭在门上,回头望着加赫如。
加赫如蹲下身,双手抱住小猫,突然,一股灵力自猫身传出,加赫如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极为复杂的图像——玄金九龙锁。
这锁极为复杂,没有钥匙,只凭灵力在锁中游走,开启机关。
加赫如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开的锁,只记得门打开时自己两股战战,冷汗浸透了背心。
小殿装饰得无比清雅,家具摆件不多,但不论物件大小,件件都是珍品。殿中挂着重重叠叠的浅蓝色纱幔。小猫一进门,便迅速钻入了纱幔之中。加赫如无法,只得掀开纱幔向里走去。那本应放床的地方,却摆着一只巨大的水晶棺。
铜钱轻巧地跳上棺盖,一瞬不瞬地看着里面,轻轻地叫了一声。加赫如有种错觉,那猫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故人,浑圆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柔情与怀想。
轻轻走上前,加赫如朝棺中看去,不由得呆了一呆。
那是一位绝世美女。隔着厚厚的水晶盖,仍能看到她身材玲珑有致,皮肤吹弹可破。她躺在那里,面容安详,仿佛只是小憩一下,很快就会掀起浓密的睫毛,微笑着醒来。
加赫如呆呆地看着那美女,忘了自己要作什么。
门口“咔哒”一声轻响,是玄金九龙锁打开的声音,有人来了!
加赫如抱起猫,慌忙退入纱幔之后。
一阵酒气涌入,阿萨博手里拿着酒壶,踉跄着走了进来。
“晶儿,我来了。”含糊的声音响起。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魔君此时却鬓发散乱,毫无形象地半趴在水晶棺上,用颤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棺盖,口中喃喃念着:“晶儿,好晶儿,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心喜欢你啊!”
滑坐在地上,阿萨博背靠着水晶棺喝了一口酒。“恨我也好,没关系,只要你能回来,只要能看到你睁开眼睛,只要你能再站起来……”
重重纱幔中,传来低低的呜咽。
那天阿萨博在小殿中待到月上中天才蹒跚离开,加赫如又多躲了半个时辰,才抱着猫开锁离去。
从此,加赫如便开始小心地打听那位叫做晶儿的美女,到魔宫的藏书室翻阅宫廷档案,却惊讶地发现,偌大的皇宫中,竟没有一个人了解这段往事,档案中也没有任何记载。
“我至今仍没弄清楚那位美女到底是谁,只从迦南那儿听说她姓蓝,蓝晶儿。“张金金叹道:“好歹也不算白费功夫,当年在翻阅宫廷档案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位六皇子流落在外。我去魂灯殿核对了魂灯,最终确定那盏灯应该属于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六皇叔。”
”那你如何确定,我就是你故事里的六皇子?“古青桥问道。
“这个你得去问迦南!”对方是他长辈,张金金的口吻却一点也不尊重:“我也不知道那个老狐狸是怎么知道的,只凑巧有一天,发现有个内侍偷偷摸摸想进魂灯殿,被我绑了来问,才知道迦南在悄悄查探六皇子的魂灯。再后来,我想在人间发展生意,是他主动找上我,提供大量资金资助,用来交换魂灯。”
“哼哼,”张金金冷笑道:“那老狐狸还真是运气好,问对了人。”
说完他面相古青桥道:“听起来有点荒唐,对吧?好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我和迦南单独开来,谁也无法助你重生,但我们偏偏就凑到了一起。若你一定要得到一个解释,就当是你死得冤,上天看不过去要帮你吧!”
古青桥沉默半晌,开口道:“重生这事,你是为了生意,而他则是为了那个什么千年之约?”虽说早就知道自己的重生必会被人利用,而如今真正得知了原因,仍是觉得讽刺。
“不光是因为这些。阿萨博自从那年以后,就成了个疯子,情绪时好时坏。他时时挑起战争,任命有着北皇血统的皇子带军征战,几十年下来,成年皇子不是战死就是残疾,竟全数凋零。”
“全数凋零?”古青桥望着他道:“不是还有你吗?”
“我?”张金金冷笑道:“我母亲是一名普通的人族女奴,在魔族眼中,我这样的人魔混血,血中的魔力已被削弱,担不起封印的大任。我从小在宫中便不受重视,如今看来,竟算是因祸得福。”
“我不也是混血?难道和你不同?”古青桥奇道。
“这个要问迦南。”张金金对此也是一头雾水,接续之前的话题道:“阿萨博抽调全域的力量扩充军队,意图统一魔境,进而一统三界。魔域这些年,已流了不少的血,若千年之约到期不能遏制,便是惊天动地的大灾祸,不仅对魔域不利,也会危害中原。而他自己,则准备趁着混乱挥军南下。若真让他得逞,必生灵涂炭。天地间,人魔妖三族之间,虽然总有摩擦,但一直存在着微妙的平衡。据说一千年前,正是因为三界失衡,导致上天降下了地火烈焰之灾,三界都死伤无数。好在当时的三界首领共同合作,联手封印了南渊,三界才得以幸存。”
张金金顿了顿,又道:“那封印虽成,但与上天对抗,三界的力量毕竟有限,每过一千年便需要三人的直系血脉再次加强封印。如今千年已过,若北魔皇室真的只有阿萨博一人有能力参与封印,而他又置之不理,怕是灾祸又会来临。”
魔君、战争、灾祸,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古青桥赶到混乱和困惑,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照你所说,迦南提供魔祖舍利给我,他的条件便是要我参与地火烈焰的封印?”
“是。”一直沉默的穆林开口:“迦南说,魔祖舍利会让你重铸魔晶,甚至获得一部分先祖的力量,加上你本身拥有的北皇之血,迦南认为,你会成为封印千年之灾的最佳人选。”
“话说成这样,我就算不答应也不行了。”古青桥叹道:“不过我没那么高尚,说什么为了魔域为了三界,待功力恢复,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还有那个迦南,我也有事情要问他。”
“没问题,”张金金接过穆林递过来的清茶,一口干掉,“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大公无私的人,你要是真的无欲无求我反而不信。只要咱们利益一致,你要做什么我都没有意见,也会为你提供必要的帮助。”
他站起身来,微笑道:“皇叔若是考虑清楚了,我们就开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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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59章 夜探
“尽快开始吧!”古青桥挥挥手,“既然下定了决心,也没什么好再考虑的。”
张金金点点头,穆林立刻转身出门,不多久,带进来两个女人。
那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相貌,表情却截然不同。一个冷若冰霜,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趣;另一个则热辣活泼,一直含笑着看着众人,丝毫不掩饰对几位美男的欣赏。
张金金笑道:“这是南魔部落最好的两位医师,摩冰与摩炎,植入晶核之事,便由她们来帮你。”
古青桥朝她们点点头,施礼道:“拜托两位了。”
摩冰冷眸一敛,打开随身携带的衣箱,开始做准备;摩炎则微笑着将张金金和穆林请了出去,又上前来帮着古青桥躺下。
解开床上人的外袍与里衣,摩炎伸手轻轻摩挲着男人精壮的胸肌与小腹,眼中清楚地透出痴迷与欣喜的光芒。她的手下放出一股魔力,古青桥只觉得一股暖流随着她手的运动而在身上游走,渐渐行至小腹。
古青桥扯了扯嘴角,轻轻咳了两声。
摩炎又依依不舍地摩挲了一会儿,这才笑着对上古青桥的眼,柔声说道:“公子莫见怪,我姐妹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重生之体,情不自禁下多探查了一会儿。”
“可有什么看法?“古青桥挑眉,显然不信。
“嗯,”摩炎低笑:“公子身体强健,重生之时必是用了最顶级的聚形水与育体丹,不论是骨骼肌肉还是内脏肌肤,都恢复到了生前的七成。”
“只有七成吗?”
“七成已是顶级。”摩炎微笑道:“毕竟是用骨灰凝聚,剩下的还是需要公子你自己修炼,才可能恢复甚至超越。”
此时摩冰已做好准备,来到床前,一挥手丢了个洁净诀在古青桥身上,两个手指一按一提,古青桥只觉得胸前一空,谭深布下的聚灵阵已被摩冰拽了出来。经脉中的灵力隐隐开始躁动,摩炎两手一翻,一缕红光自她手中没入古青桥的太阳穴。
睡意袭来,古青桥只听见摩炎柔声道:“睡会儿吧,等醒来就好啦!”,随后便陷入了黒甜乡中。
龙爪山,龙爪村。
沐夕沄、苏言君与秦乐已在村中住下。
那日天刚刚放亮,周炎蜷缩在山道的巨石旁,见三人好端端地从山中出来,开心得一骨碌爬起来,拉着苏言君不肯放手。
三人回到村中便住在村长家。苏言君打坐一夜已经恢复,第二天便带沐夕沄与秦乐去了法阵。
法阵坐落在一个小湖的湖心岛上。湖水清澈如镜,而法阵,便是明镜上的一颗珍珠。无数的灵石拱卫着一座圆形石台,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三人站在一艘小舟上,摆渡的弟子轻运灵力,小舟便飞快地劈开水波,向小岛驶去。
为防灵力过度外泄,小岛周围布着一圈结界。一通过结界,几人立刻感到一阵充沛的灵力扑面而来,摆渡的弟子已无需再使用灵力,小舟便沿着之前的路线前行。
三人跨步上岛,登上高台。
苏言君笑道:“灵阵的状况我已检查过,灵石也做了补充。这几天没什么人来,你们正好可以专心修炼。我们在这里待足一个月再走。”
修炼的日子宁静而满足。三人每日清晨便来到法阵,苏言君与沐夕沄或打坐,或对招练剑。两人在境界上都有不少进益,而收获最大的,还是秦乐。
法阵本身便是一个阵法的宝库,秦乐初抵法阵,便用了近五天的时间,一一梳理法阵上的所有阵法,认真地做了笔记。然后便坐在法阵的角落里,把每一个阵法都细细感受了一遍,收获颇丰。
摩云山建法阵之初便考虑到,与周围的城镇居民融洽相处,会给来法阵修行的道友带来很多方便。所以,每一个到此的修炼者,都要主动帮助周围的居民做事。若有妖魔魂灵出没害人,当然义不容辞,除此之外,帮忙修桥铺路、义诊发药,甚至于驯兽、做农具,农忙时帮忙运水收稻,只要居民们要求合理,都不可推辞。
这一个月来,沐夕沄三人也接到了不少村民的委托,虽没碰到什么大事,他们仍然尽其所能,轮流为居民服务。
沐夕沄在集中修炼三天后便会到附近临碣镇上的药堂义诊。白衣仙君长得好看,人也温和,更重要的是,寻常病症全都药到病除,对于一些难以根治的陈年旧疾,他也会认真地提出建议,开出保养方子。这样的好医师,哪里去求?一时间,临碣镇有位年轻神医的消息传遍了四里八乡,不少周边城镇的居民也都赶着来看诊。
那日沐夕沄在药堂忙了一天,终于送走了所有排队看诊的人。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筋骨,就要帮着药堂收拾东西。药堂的掌柜哪敢再麻烦他,连声劝道:“仙君今天辛苦了,这些琐事,让药堂的小子们来做便是。今日我弟弟要来,内人做了很多好菜,仙君可要留下吃顿便饭?”
“不了,“沐夕沄笑道:”家人团圆多好的事情,我留下作甚?灵阵那边我还有同伴等我回去练功,就不多打扰了。”
掌柜的还想挽留,却见沐夕沄已经迈出了药堂,只好跟着送了出来。
一辆牛车叮当叮当在药堂门口停下,一名女子掺着老人下了车,一眼便瞧见了迈出门来的沐夕沄。那女子惊讶地停住脚步,突然便跪了下去,欣喜地叫道:“恩公!”
老人此时也激动起来,上前便要跪下。
沐夕沄赶紧上前去扶住老人,掌柜的吓了一跳,上前拉起那女子,问道:“大侄女,这是怎么回事?”
沐夕沄仔细看了那老人两眼,这才想起来,是那人在山谷中救下的父女俩。
掌柜的兄弟相见,不禁一阵唏嘘。待掌柜的得知前因后果,更是极力邀请沐夕沄留下。盛情难却之下,沐夕沄只得留下吃了顿饭。
待沐夕沄回到龙爪村,已经月上中天。
苏言君与秦乐已经睡下。沐夕沄手里拎着掌柜赠送的两坛好酒,坐在天井中看月亮。
月凉如水,微风吹散了夏夜的闷热,沐夕沄拍开酒坛的封泥,却没找到可以就口的器皿。他偏头想了想,接下腰间的乾坤袋,闭目探手入内,果然摸出一个白玉杯来。
这是那天在红叶城小楼上喝酒的杯子吧,不知什么时候,被古青桥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沐夕沄性子淡,对财物几乎没什么欲望,连带对随身的物品也不太上心,只要手边有惯用的几样东西即可。但自从遇到古青桥之后,他的乾坤袋就变成了百宝囊,几乎能够找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幻境中的丹药、北渊的飞盘、山谷中的绳索……这些东西甚至数次救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