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过来占用你们的时间。”开门的是个头顶白色卷毛的青年人,他穿着不得体的白色长袍,将袖子卷到手臂,肤色偏黑,像只站立的绵羊。
他停在门外,道:“外城a区出现了无症状感染者,需要吴卿过去处理一下。”
就算是羊圈,也不是无条件的收容感染者,他们能进来,自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越星罗需要在这里完成NT试剂的最后试验,吴卿则帮助他们清除会威胁到羊圈的感染者。
越星罗自然非常乐意借用羊圈的实验室,清除感染者对吴卿而言,同样不需要费多少力,但这两个条件却是羊圈得以生存到未来的必要条件。
但换个角度来看,抛开个人,完成足以改变世界的NT试剂和清除如今无人能及的感染者,就为了短暂的歇脚。
能够提出看似极端不平等,却又能让双方都满意的条件,就是羊圈的实力所在。
“等我回来。”吴卿起身,在和邵关擦肩而过的时候,向对方点了点头。
送走吴卿,邵关走入卧室,原本眯着眼睛,病恹恹靠在床头的阮惊灼眸光清明,眼神锐利。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邵关。”邵关向阮惊灼打了个招呼,“我收容你的条件是让我见证你的进化过程,那个时候你处于昏迷状态,所以你的同伴帮你答应下来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我是无所谓。”阮惊灼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发现水已见底,刚想起身去倒,邵关主动走过来替他接了一杯。
“谢谢。”阮惊灼没有客气,仰头全部喝完,向他展示空空如也的杯底,“再来一杯?”
邵关默默拿走水杯,阮惊灼歪着脑袋观察邵关,具他了解,邵关是个对科研怀有不输给越星罗的热情和能力的人,只要不和他对着干,讲好利益纠纷,他对人还是挺不错的。
邵关大大方方地任阮惊灼观察,将满满一杯水递给阮惊灼:“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我能解答的一定不瞒着。”
“正好有一个。”阮惊灼盯着他的白袍问,“你们科研人员的校服是全人类统一的吗?”
邵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具他所说,变化了传播途径的感染者防不胜防,外城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被感染,动辄就是高级特级,还有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型感染者,等级命名规则正式崩塌,它们的力量越来越强,要不是人类还保有那一方高墙,根本活不到现在。即使守着安全区,他们也只是在延缓死亡时间。
越星罗一进羊圈就把邵关从实验室赶了出来,将其占为己有,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邵关被迫游手好闲了一整天。
越星罗占用全部资源,成果当然也相当喜人,他把陆川拷贝过来的资料参透后,获得大量思路,研制NT试剂的进度越来越快。
他们造访羊圈的事,羊圈的指挥官也知道,过段时间指挥官会亲自过来和他们交流,聊着聊着,阮惊灼越听越熟悉。
“你们指挥官,是不是叫孔文铭?”
邵关惊讶道:“你认识我们指挥官?”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遇到过。”阮惊灼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对羊圈的认知再次刷新,“你们羊圈的心可真大。”
孔文铭年龄不大,比他年长两岁,整天就杞人忧天盘算着自己还能活多久,他认识他也是个意外。
那时他和吴卿完成任务准备回程,在路上碰巧遇到和同伴失联,坐在地上等死的孔文铭。
他们离羊圈很远,花了四天的时间给孔文铭送回去,期间对他的丧气发言叹为观止,孔文铭自己丧还不够,还要让别人跟他一起丧失对生活的希望,整天散布世界没救了,自己活不下去的言论。为此被阮惊灼揍了好几次。
阮惊灼想起羊圈消极等死的态度,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没有他们指挥官的影响。
开门声打断了阮惊灼的回忆。
“两只特级,都解决了。”吴卿扔给邵关两颗橙色的晶核,看了恢复笑意的阮惊灼一眼后走到窗前唰一下把帘子拉上。
“你干嘛——”阮惊灼拉长调子以示反抗,吴卿充耳不闻,用不容拒绝地力道让阮惊灼躺下来。
“真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啊。”邵关盯着两人喃喃道,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的视线是否会给两人带来影响。
吴卿用身体挡住邵关的视线,在阮惊灼唇上碰了碰,低声哄道:“别闹了。”
阮惊灼拉过被子,只露一双眼睛朝吴卿弯了弯,这时才泄露出来一丝倦意。
安抚完阮惊灼,吴卿看了邵关一眼,邵关了然地站起身,和吴卿一起走到门外。
邵关转着晶核,手上忽然传来一阵震动,越星罗的声音从智脑那端传来。
“邵关你在住所那里吗,帮我跟阮神和吴哥说一下,我们在第七基地时,来找我们的那三个小孩,被窟窿的人抓了!”
邵关向吴卿摊开手:“他是这么说的。”
吴卿想起来似乎有这么回事。
“曲文光他哥发给我的通讯,说是曲文光在外不甚被特级感染者感染,他们没有携带特级抗感染试剂,就铤而走险喝下了我给他们的NT试剂,那个试剂存在一定不稳定性,曲文光在窟窿失控,高层把两人关进了科研总会,晏树没有感染,只是被收缴了NT试剂关押起来,但曲文光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越星罗语气冰冷:“睿渊这个神经病有多憎恨感染者我们都知道,曲文光落在他手里,恐怕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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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睿渊是窟窿指挥官的名字。
第47章
“晏树那小子和阮惊灼有点交集,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我就想着来通知你们,怎么样,要帮忙吗?”
阮惊灼自然是要帮忙的,他向来喜欢多管闲事,吴卿低声“嗯”了一声:“先别和他说。”
“明白,等他能蹦哒再说,我这里有急事先挂了啊。”
越星罗挂断通讯后,邵关收起智脑,尝试和吴卿寻找共同话题:“怎么没看见那个小女孩儿,她去哪儿了?”
“捕猎。”
邵关起了好奇心:“你们一般都吃什么?”
吴卿看了他一眼:“人。”
“……”邵关后退一步,对方的眼睛红得滴血,仿佛能把他连人带骨整个吞进去,瞬间没了聊天的欲望。
这些天相处下来,吴卿是最不好接近的,他不是不理你,虽然话少但每一句话也都有好好地回答,可邵关就是觉得他很冷,莫名还有一点恐惧在里面。
也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怎么忍受他的。
邵关找了个借口离开,吴卿则往街区走。
住所里的退烧贴告罄,他要去外面买几个,虽然起不了大用,至少可以舒服一些。
拜独具一格的羊圈指挥官——孔文铭所赐,羊圈的信息极尽透明化,不论高层还是平民,获得的情报别无二致。
也不管平民是否能接受,没有任何筛选措施的全部公之于众,可能也是羊圈人普遍特有的大心脏,感染者入住安全区的消息非但没有引起恐慌,还让吴卿走在路上时,时常遭遇明星般万众瞩目的待遇。
吴卿一路迎着周围或惊奇或羞涩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踏入药店买下退烧贴。
回程的时候,一个流着鼻涕,话都说不完整的小孩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张着双手紧紧抱住吴卿的腿。
吴卿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孩子的家长。
小孩张开嘴,往吴卿小腿啃了一口。对孩子来说,吴卿的皮肤太硬,本就摇摇欲坠的牙齿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小孩面无表情地看了吴卿一眼,露出只有一颗的牙齿,咿咿呀呀乱叫,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吴卿:“……”
这个小孩日后必有大出息。
吴卿嘴唇抿起,偏过头的时候忽然发觉某人此时还躺在床上,并没有在他身边。没有来记得成型的眉舒展回来,恢复成那副冷漠的模样,他抬了抬腿:“下来。”
“淮宝!”
人群中传来一道温和中透着力量的呼唤,吴卿听见动静后转过头,惊讶地看向蹲下身抱起小孩的棕红发女人:“姐?”
阮惊宁弹了一下小孩脑门,将他放在臂弯里,似笑非笑地看向吴卿:“好久不见啊,吴卿。”
吴卿表情更加冷硬了一些,隐约还能看见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窟窿遣散了外城所有人,只留下拥有战斗能力的现役二级以上作战人员,我待不下去,就只能逃出来了。”阮惊宁和吴卿并肩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和路过的人打个招呼,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
几句轻描淡写的叙述,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凶险,遣散人群这么大的事,内网居然没有传出一点风声。
饶是吴卿听此也有些不可置信:“他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都丢出去送死?”
“窟窿真的变了。”阮惊宁望着不算热闹的街市,轻飘飘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那小子呢?”
“他生了病。”
阮惊宁挑眉:“感染者也会生病?”
吴卿点了点头,背挺得笔直,甚至走出了军步。
“别紧张,我不为难你。”阮惊宁笑道,“一直不联系我的事,我自己和阮惊灼慢慢算。”
吴卿非常没有搭档情地松了口气。
孩子放在嘴里吮吸的大拇指被阮惊宁打了下来,咿咿呀呀地反抗着。
“这是……”吴卿脸色复杂,欲言又止,就算从阮惊宁答应钟南的追求开始算起,这孩子也太大了。
阮惊宁塞给小孩一颗糖,把他放下来牵着走:“这是我以前战友的孩子,她和我们一起离开的窟窿,在路上被感染了,孩子就托我来照顾。淮宝在期间受了刺激,到现在也讲不了话。”
阮惊宁满脸忧愁:“该不会变成傻子了吧。”
“咿呀呀!”淮宝非常灵性地反驳起来。
“我们淮宝最聪明了。”阮惊宁笑眯眯地摸了摸淮宝的脑袋,“淮宝,我们去见舅舅好不好呀。”
说完向吴卿扬了扬下巴。
转移话题失败的吴卿:“……”阮惊灼你自求多福。
躺在床上的阮惊灼忽然打了喷嚏,脖子扫过一阵阴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与此同时,门从外面打开。
“吴卿你……”阮惊灼出口的话,在看到从吴卿背后走出来的人后突然止住,大脑翁地一声出现短暂的空白,他像是回到小时候,砸坏隔壁奶奶的玻璃被姐姐知道的时候,嘴皮子都变得不利索,“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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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倾斜到床脚的椅背上,阮惊灼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病的,还是被训的。
他幽幽地看向给自己贴了一张退烧贴就站在一边,对他的死活不管不顾的吴卿,又被阮惊宁手指敲击扶手的声音所恐吓,立刻收回目光。
“这就是你不联系我的全部理由?”阮惊宁喝下一口水,水杯落在桌子上的清脆声响让两人俱是一僵。
“咿呀呀!”淮宝在一旁指指点点。
阮惊灼鹌鹑一般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阮惊宁斜睨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不忍自家弟弟发着烧还听自己的训斥,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脑袋:“傻小子。”
“姐,你真是被他们赶出来的?”刚逃过一劫的阮惊灼立刻顺杆往上爬,和之前的鹌鹑判若两人,“只要不是二级作战人员,不论退役人员还是平民,他们全都赶出去了?”
阮惊宁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畜牲。”阮惊灼捶了一下床板,“他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事到如今,他们自顾不暇,谁还管得过了他人。”阮惊宁道。
“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对付吴卿上,确实没功夫管其他人的死活。”阮惊灼冷哼一声。
“管好你自己吧,什么事都掺一句嘴。”阮惊宁站起来,“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姐你等等。”阮惊灼要起来却被吴卿一把压住,“你住哪啊!”
阮惊宁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不要你管。”
“你安静一点。”吴卿把阮惊灼摁回床上。
直到门被关上,屋内光线少了一半,屋内才重新恢复安静。
“吴卿。”阮惊灼眯起眼睛,盯着吴卿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吴卿没想瞒,也瞒不过和自己相处了六年的搭档,把曲文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救,为什么不救。”阮惊灼拍打被单,“不仅要救,还要救得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仰仗的窟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救就救,扯这么多干什么。”吴卿不厌其烦地把被子往上拉。
“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阮惊灼看见吴卿往地上铺床垫,“你要睡在这里?”
“你今晚应该会完成进化,还是有人看着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
吴卿想了想:“……直觉?”
“哇哦。”阮惊灼棒读,“尸王好厉害。”
吴卿转过来拨开阮惊灼额前的碎发,却被阮惊灼偏过头去:“不要,你这个叛徒,姐姐骂我的时候你都不帮我。”
阮惊灼一生起病就变得非常孩子气,对此,吴卿的做法自然是——不惯着他。
阮惊灼捂住被吴卿强硬掰过来亲了一下额头,气红了脸:“吴卿,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