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训练终于在此时发挥作用,导师刚转过身,教室已经空了大半。
阮惊灼率先站起身,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吴卿,大步走向门口,在即将踏出教室的时候,一个身影拦在了门外。
“阮惊灼!”
阮惊灼抬头,拦在门外的是越星罗,他似乎一路了跑过来,气喘吁吁。他额前的头发放下来,但不管扎没扎,始终往上翘起,像一个金色的菠萝。
越星罗将一只保温盒递给阮惊灼,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笑着说:“我们家厨师做的,特别好吃,给你和吴卿也做了一份,怕你们先走,提前跑过来给你们呢。”
“不要。”阮惊灼冷着脸和越星罗错身而过,越星罗回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楼梯间一闪而过的侧影。
“唉……”越星罗望着楼梯口遗憾长叹,在吴卿走过来时把吴卿的那一份递过去,用空下来的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啧啧啧,火药味好浓,你们理论课还带制作炸药的吗?”
吴卿没理他,道了声谢后把保温盒提到自己位子上,拆开盖子把饭菜一盒盒拿出来。
“哇,好香。”一个矮墩墩,身材圆润的胖子闻到味,赞叹了一声。
此时教室里只剩吴卿,越星罗和胖子三个人,越星罗正愁最后一份没人要,听到声音后把保温盒给了胖子:“班长管理A班辛苦了,给你了。”
“不愧是我们A班的编外人员,人帅心善。”班长乐呵呵地接过保温盒。
“上节课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他们气氛不太对的样子。”越星罗坐在班长旁边,一边放着饭菜一边打听八卦。
“又吵起来了呗。”班长看了看不远处沉默夹菜的吴卿,小肉手拢在越星罗耳边凑过去,小声把课上的事都说了出来。
越星罗听完前因后果,摇着头啧啧称奇:“我看就是欠的。”
“说谁欠。”
两人回头,看到吴卿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说,”越星罗大脑飞速旋转,“阮惊灼!对,就是他。”
“说我什么?”被教官赶回来叫人的阮惊灼刚好听见越星罗在说话,挑眉问道。
“说,”越星罗额头狂冒冷汗,“说你理论课讲的真好!”
阮惊灼扫了眼越星罗没拆穿他,转头用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对另一人道:“吴卿,去教官办公室一趟。”
直到两人离开,越星罗才讪讪叹了口气:“背地里不要说别人坏话啊。”
班长同情地点点头。
“既然组成搭档,双人配合课也该提上日程。今天下午两点,我正好有一场场地模拟训练,你们也来,就当初次配合课了。”
教官看着明显不在状态中的两人,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听明白了吗!”
两人消极地比了个师生礼,没有灵魂地喊道:“明白。”
教官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要和谐有爱之类的话,让两人退下了。
可他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快就再一次把他们叫到办公室。
桌面上的绿植沐浴在阳光下,愉悦地舒展翠绿叶子,对办公室压抑的氛围毫无所觉。
场地模拟训练结束的时候是下午四点钟,两人额头还有长时间高强度运动冒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入伤口,浅浅的疼。
吴卿手掌缠着厚厚一层绷带,脸上还有各种青紫的伤痕。阮惊灼表面上只有脸颊和脑门贴着两块药膏,藏在衣服下面的皮肤几乎没一块完好。两人面对面站着,脸各偏向一边。
教官脸上也挂着几处小伤,来回踱步在两人中间,眼里冒着火:“多能耐啊,模拟室里打架,我都拦不住!”
“拳头还不够你们打的,要不要给你们每人一把枪,看谁先毙了谁!?”
“小兔崽子,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教官停在两人中间,锐利的眼睛来回扫视:“谁先动手的。”
“他。”
两人迅速指着对方。
吴卿盯着指向自己的手指,布满寒霜的眼睛悄然眯起。
教官暴跳如雷,吼声把绿植都震得晃了晃:“我是让你们培养协作能力,不是让你们互相使绊子的!!”
阮惊灼揉了揉被吵疼的耳朵,小声嘀咕道:“谁让你强行组队的……”
教官:“什么话藏藏掖掖,大声点!”
“我是说,”阮惊灼扬起虚假的笑容,“教官你说的对,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教官,他刚才说的是,”一到检举对方,吴卿就忘了自己的高冷人设,嘴皮子动的比什么都快,“’谁让你强行组队的’,他不仅反驳,还欺骗。”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人说破又是另外一回事。阮惊灼气笑了,指着吴卿鼻尖,语气森然:“你等着。”
“什么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教官被两人气疯了,骂完阮惊灼又对吴卿吼道,“搭档就是要同甘共苦,阮惊灼被你拉下来,你也别想跑!”
“两个人都跟我去操场,今晚你们俩都给我爬着回寝室!”
收获人生中第一张处分,两人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月上梢头,两人一瘸一拐地跑在操场上,时不时调换前后位置,紧咬着不放。
这次的罚跑略有些不同,起始五圈,每落后一次,落后的人要多跑五圈。按理来说,如果后面的人不追上来,两人分别十圈和十五圈,很快就能跑完。
但是这次惩罚的对象是吴卿和阮惊灼,所以他们注定不会让对方轻松,然后间接不让自己好过。
跑完整整七十三圈后,后面还有两百几十圈等着他们去跑。
【已落后,加罚5圈,剩余圈数:257圈】
两个人的智脑提示音此起彼伏,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略显瘆人。
阮惊灼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抓住前面人的手臂。吴卿回过头,不含一点杂质的纯黑色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阮惊灼放开手,道“这样下去没有意义。”
阮惊灼趁吴卿速度减慢,和他并肩跑着:“我们各退一步,谁也别抢跑,就这样跑完。”
吴卿点头。
原以为这次罚跑就发展到这一步,在商榷完毕的下一秒,两人同时提速。
“?!”
两人转头,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愕。
“你坑我?”
吴卿看着恶人先告状的阮惊灼,冷笑道:“彼此。”
夜色浓黑,寒风瑟瑟,月亮从梢头移到头顶,操场上的两道人影还在跑着。
虽然早已精疲力竭,两人仍撑着一口气,势必要让对方多加五圈,再加五圈。
【训练已超额,警告,训练已超额。当天惩罚已结束,剩余圈数:1270,存档成功。】
智脑刺耳的滴滴声持续叫着,话音刚落,阮惊灼晃了一晃,徒然跌倒在地。
酸软的四肢贴伏在跑道上,脚底像有无数根铁钉戳刺,绵延的疼痛从脚趾一直到膝盖,只能无意识地轻微抽搐着。
吴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冷硬的跑道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支撑着坐起来,下半身几乎没有了直觉,只有双手撑着地面才能不让自己歪倒下去。
他兀自坐了一会儿,低头调解了好半天才让视线恢复清明,吴卿转头,看见阮惊灼还是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动作没有变过。
他皱起眉,花了半天时间挪过去拍了拍阮惊灼的脸:“还活着吗?”
“别吵。”阮惊灼闭着眼睛,拍掉对方的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用气音骂道:“你这个疯子。”
冷风吹在脸上,吹散了些许吴卿心中的烦闷,他低头看着又没了动静的阮惊灼,由于碎发遮挡,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不知道是看不见脸的缘故,还是即将突破临界点的运动的缘故,吴卿在一瞬间突然没有那么讨厌对方了。
吴卿用脚尖踢了踢阮惊灼,在对方始终没有动弹下,走过去把他胳膊拉起来。
“走了。”
“靠,你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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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一看存稿箱日期填错了……
第30章
隔一座城墙,作战基地和平民军校就是天壤之别,比如平民军校至少不会让你去死。
在操场上交代了半条命,回来的时候连意识都是模糊的。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楼道好像碰到了同一楼层的学生。
当时光线昏暗,正是夜深,还没看清那边的学生长什么样,对方高喊着“感染者入侵基地了!”仓皇逃跑。
阮惊灼懵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去,身后的吴卿耷拉着脑袋,靠在墙壁上一手支撑疲软的身体,一手抵住他的后背,无声催促阮惊灼走快一点。
幽暗环境加持之下,真的不太像个正常人类。
阮惊灼被刺眼阳光唤醒,当他想要坐起身的时候却蓦然发现,手臂绵软无力几乎没有知觉,下半身就跟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存在感。
阮惊灼:"……"
盯着模拟风吹鼓动的透明窗帘看了一会儿,昨天的记忆终于回笼,阮惊灼翻个身,无声地捶了一下床板。
比平常多花了两倍的时间穿戴完毕,阮惊灼开门的时候,对面也同步响起落锁的声音。
吴卿脊骨挺得笔直,步伐自然,如果不看他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
上午除了晨跑没有其他训练,阮惊灼抓紧时间在宿舍泡了个澡,起来的时候元气恢复大半。
昨天长达五小时的罚跑革命友谊,在两人共处客厅的五分钟内瞬间消散殆尽。第三次因为沙发要向左移45度还是向右移45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纠纷后,阮惊灼怒而摔门离开。
越星罗就是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越星罗来的时候阮惊灼已经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客厅,甚至在外面反复确认了寝室号,才一脸呆滞地坐在沙发上。
“你这是……找来个田螺姑娘?”越星罗满是感概地抚摸着一尘不染的茶几。
吴卿正在沙发上做题,眼里寒霜还没散尽,闻言冷冷扫了一眼越星罗。
越星罗被冻得表情一滞,挠挠后脑勺:“你们又吵架啦?”
搭档之间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总有意见分歧的时候,但这件事情落在黄金单兵汉吴卿身上,就显得特别新奇。
越星罗小手一撮,兴致勃勃道:“什么事儿这么好吵,阮惊灼呢,我给你们开导开导。”
吴卿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握住充当鼠标的浮空小光球,操控着人物进入下一个场景:“走了。”
“气走了?!”越星罗啧啧摇头,眼睛里是瞒不住的幸灾乐祸,嘴里还要说着:“哎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越星罗兀自兴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一双幽深的黑瞳正盯着他。吴卿:“你有完没完。”
“完了完了。”再逗下去要遭,越星罗连忙举起双手以证清白,他凑过去看吴卿的光屏,“做什么模拟题?”
吴卿没手阻拦,越星罗看到和吴卿身体数据完全一致的小人发送完增员信号后,没有选择守护物资,而是孤身一人跳进了地下未知领域,越星罗捏着下巴道:“这么激进,不像你的风格啊……”
“虽然很冒险,不过如果以你的实力的话,说不定真的可行。”越星罗没注意到吴卿越来越黑的脸,依旧毫无所觉地盯着小人作战,一路解决完所有题目,越星罗还是看得意犹未尽。
这种作战风格非常暴力,效率极高,风险和收益成正比,光是看解题过程就能想象如果成为现实,该会是怎么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一道题给越星罗看得热血沸腾,毫不留力地吹彩虹屁,“不愧是首席,各种作战风格信手拈来,太厉害了!”
答题结束,吴卿没有选择交卷,而是操纵着小人一路往前,直到小人跳进悬崖,吴卿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松开了光球。
越星罗盯着死亡界面,满头问号。
广场永远是军事基地最冷清的地方,正中央坐立着一座高大的金属雕塑,刻的是建立窟窿的伟大领袖。
每次新生入校或者毕业生离校,都会按年级组织集会,说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对着雕塑宣誓誓词,只有那时会热闹一阵。
广场是一个圆形区域,边缘每隔一处摆有长椅,阮惊灼刚接完班长催促作业的通讯后,准备先在这儿把作业写完。
作业是理论导师上午留的那道开放模拟题,光屏进入读题模式,自动播放3D环绕式场景图,将题目和注意事项全部介绍完毕,一个导入阮惊灼身体数据的小人站在屏幕中间。
阮惊灼对着光屏发了一会儿呆,脑中突然回想自己和吴卿就此题争论的场景。
虽然在课上把对方批得一无是处,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个方案有很多可取之处。
……
小人完成第一个任务后,赶往下一个地图。
刚经历一场尸潮,小人却几乎没有任何损伤,当阮惊灼习惯性地点击疗伤,跳出“血量过高,无法使用”的提示后,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谨慎入微,没有任何无用的消耗,在这种保姆级别的操作下,小人卓越的身体数据仿佛成了摆设,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直到完成全部题目,阮惊灼才恍然回神,翻开各个任务的数据图查看:每一个节点都是完美到挑不出任何错误的完成度。
阮惊灼面无表情地操纵小人,在结算作业的上一秒,投入一只感染者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