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换这个方式来转移我注意力么?”乔岚轻笑道,“曾经你那么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是天命之人,但又有什么用,西荒的龙脉已经毁了,那里的修士四散,再也孕育不出你这样的大能,现在,东荒也会如此,你却只能看着,用摇尾乞怜的方式,试图干扰我,那条龙脉你放在身体里,不交出来,就永远不会死,永远这样被我折磨,你说,到底是谁可怜?”
于野垂下眼帘,没有回答他。
“你说,我抓到你那么长时间了,也该多生几个孩子了吧?”
他说完,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
回头瞬间,他看到一只白皙的手。
第71章 新的人生
大战方歇,苏瑶在房里照顾陈孜,大草和鸽子在楼顶说悄悄话,惊魂刚定的城民们讨论着这场奇异的战斗,还有大量修士在城池周围收拾战场。
天空上的黑雾已退,星月之光重新照耀大地。
就在这时,城池西方的一座高山之上,强光突现——那是,比刚刚的太阳还要剧烈的强光,以至于看到的凡人们,眼睛都有数秒的失觉。
一时间,大家心中一紧,觉得肯定是有强敌在周围窥视,与城主的法宝相战,就是不知是成是败,于是,又开始议论纷纷。
苏瑶出门看了看,鸽子淡定地表示道:“没事,回去照顾那小子吧,手给你抓了个好玩的东西过来。”
苏瑶于是放心地回屋。
大草在鸽子旁边好奇道:“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你居然也会说好玩,那一定是真的好玩吧?”
话音刚落,一个大物件从天而降,落在院中,将青石铺就的地表砸出一团蛛网般的裂纹,烟尘四起。
而烟尘散去时,大草吓得直接从房顶上滚了下来:“哥!??”
宽阔的院落中,一棵没有叶子的大树横卧于地,靠近地面的那一片已经折得差不多了,像被谁打了一巴掌似的,根须断裂,树皮斑驳,凄凄惨惨,看着就是没救的样子。
听到大草的尖叫,这枯树枝叶抖动,蹒跚地起身,老年人似得颤抖了两下,这才收缩枝叶,渐渐化成一个和大草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只是脸凹进去大半,用手拔弄了两下,才恢复正常。
“哥,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乔缕用尽了自制力,神情也是要笑不笑,语气关怀道,“你不是在抓人吧,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我帮你抽他……”
正说着话,少年身后的肩膀上,爬出来一只很眼熟的手。
乔缕于是话峰一转,接着道:“也不太可能,你伤到哪里没有,我给你吹吹。”
乔岚神情复杂,没有说话,他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下身重新化为树木,扎下根须,倚墙闭目,不说话了。
断手浮在空中,悠哉游哉地靠了过去,戳了戳树魔的肩膀。
乔岚肩膀上发芽抽枝,长出片片树冠,开出一树蓝花,层层叠叠,花瓣随风而落,香气四溢,光是闻着那味道,就让人心旷神怡,舒适开怀。
断手觉得满意,又飘回了房,正对上两对在窗户边围观的眼睛。
窗户上,苏瑶扶着陈孜,温柔道:“你伤未好,热闹看完了,便先躺下吧。”
陈孜看了看树,又看了看手,点点头,伸手拉上了窗户。
手顿了顿,进屋,关门,挂墙。
留下大草和鸽子面面相觑。
“哥,你是怎么惹到那只手的?”见门关上,乔缕瞬间像只哈士奇一般小跑到树妖面前,“那手挺和蔼的,平时不惹它你摸它都行,它怎么突然就过去打你了,下手还挺重的,你鼻子有点歪啊,我帮你正正……”
小草在角落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乔岚目光落了过去。
大草乔缕急忙拦住他:“哥,这草不能杀,它是城主的草,那手是城主的手,你动它,就是动城主,手会揍你的。”
“刚刚,那手打掉了我的三条命,”乔岚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平静道,“我在晟神那用气运买的三条命,都用在这里了。”
“啊,哥,”大草摸了摸头,小声道,“这就是你不识时务了,你看陈孜,当初被打掉一条命,就果断装死了,你怎么还让他打三次?”
乔岚不说话了。
大草看他脸色,也不再追问,而是把指尖化成一根藤蔓,想挂到树上去。
被他哥哥一巴掌拍开。
大草发现哥哥心情不好,便挪动着又回到了屋顶,他其实想问那个男人去哪了,但他没问,因为预感到问出来,可能会挨哥哥的打。
……
第二日,陈孜在阿瑶床上躺了一晚后,似乎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发现阿瑶似乎并不怎么需要遮风挡雨的哥哥人设,于是,他果断改变了策略。
他偶尔便会轻咳两声,示敌以弱,表现出没好完全,但是逞强的模样。
苏瑶果然态度温和起来,不再保持距离。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院子里多出来的树。
“前辈,你为什么把它抓来?”苏瑶站在院中,看手很热情地从树杆上折下半根木头带着树冠,然后取了一截粗大的树杆后,又把剩下的枝干按回树桩上。
树中少年面无表情地把树杆放好,看着手继续表演。
再然后,手灵巧做了一套简单桌椅,放在树下,拉崽儿坐上去。
才一坐上,苏瑶便感觉到了不同,坐在这树杆上,似乎真元流转自然地快了起来,速度大约是平时有十倍有余,如果这种速度可以持续的话,这树还真是一件大宝贝了。
“这是长生树,”鸽子被手戳了一下后,翻个白眼,在一边充当解说员,“不是我们这界的树,本是彼界的稀有树种,当年两界有交流时被移植过来,是天地间少有灵植,服其果可长生,居其木可增寿,食其叶可疗伤,浑身都是宝。”
苏瑶惊叹之余,又迟疑道:“但这树好像是活的,有思想,前辈你这样抓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断手被质疑了。
断手不悦了,在空中写了几行字,大意是这树刚刚在欺负人,杀了活该,只是没杀死可以。
“欺负人?”苏瑶挑眉,看了一眼那灵秀清俊的少年,他看起来柔柔弱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断手于是唰的一声消失,又唰的一声出现。
只是这次,它手上又拎了一个人,丢在地上。
那人有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凌乱地披着,衣不蔽体,露出的地方却没有一块好肉,青紫交加,脸面苍白,已经没有了气息。
少年神色终于变了变,似乎想看看他的伤势,却又闭上眼睛,当没有看到。
苏瑶一边让手下次丢轻点,一边上前检查了这人的情况,虽然没有气息,但心口还有轻微的跳动,正要掀衣检查他的伤,却突然被对方按住手背。
那人眸色浅淡,凝视苏瑶数息,才缓缓道:“我无事,只是先前被余波震到,歇息片刻便好。”
“你心中有数便好,”苏瑶看他头顶,那气运之柱居然是粉到快红的颜色,按理,这是桃花之劫,但能劫到这种程度,得是遭了什么人啊,“我这里有居所,你要休息吗?”
“那便多谢了,在下姓于名野,不知阁下是……”
“我叫苏瑶。”他看了看树魔,又看看这青年,感觉到气氛僵硬,便试探道,“他欺负了你,你要找他出气么?”
于野有些惊讶,随即微笑道:“成王败寇罢了,我并没有什么可气的。”
苏瑶看了看他,又看了那树,发现那树倒有几分阴沉,仿佛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你在这座城里,最好不要这样想,”苏瑶皱眉道,“这里,是讲规矩的地方,你这种想法,在这里是严厉禁止的,乱搞事情的话,会被赶出去。”
于野微微扬唇,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树魔,点头道:“于此,我却是没问题的。”
他缓缓起身,对大草道:“能给我方寸之地,歇息片刻么?”
乔缕愣了一下,随即道:“哦哦,好的,没问题。”
然后他便带着这人出门了。
而苏瑶看着一边的树,也有些困扰,便转道道:“阿孜你怎么看?”
陈孜摸了摸下巴,叹息道:“阿瑶,虽然我也不赞成随便抓妖取材,但这位大佬,一时半会,你还真不能放走他。”
果然,晟神对他起疑了。
乔岚目露寒光,看向陈孜:“你不会真的一无所觉吧?不要忘记,你是怎么有的今天,你修为,你法宝,难道是从姬乌茶那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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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于野被带到隔壁一处客房,他神情有些疲惫,眸光却闪亮了几分:“阿缕,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手……”
乔缕扯了扯头发:“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反正我被陈孜带过来时,就这样了。”
“无论如何,谢谢你——”
“你闭嘴!”乔缕低声传音道,“让我哥知道上次是我放了你,他能把我骨灰都扬了。”
“嗯,这么说来,那位小公子,真的是……”
“我也只是猜测了,但看到那只鸽子,基本就确定了,”乔缕耸耸肩,“也就是因为那只鸽子,我们才什么消息都没发出去,你懂的。”
“嗯,咕妖尊虽然总是迟到拖延,但却是天地间最快信使,没有消息能瞒过它的眼睛,”于野轻笑道,“我只是有些欣喜,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牺牲,都值得了。”
乔缕撇撇嘴:“我当初也搞不懂,你为什么关键时刻捅我哥一刀,不过看到那手,也算明白了几分,西荒的龙脉根本就不是我哥能撬动的,你们只是借了他的手,搞了件大事,吸引了界主的一丝注意,让那手有机会逃了出来。甚至为了把戏演得像一点……”
“并无此事。”于野认真地打断他,“我没有骗过你哥。”
“得吧,反正我哥也送上门来了,跑不掉了。”乔缕拿出一把叶子,“你治治伤,珍惜你还能休息的时间。”
于野一愣:“此话何解?”
“那位城主呗,他的想法一套一套的,谁都跑不了,”乔缕甩了甩叶子,“我来这这么久了,就没有休息过,难怪这城要叫不倦城了。”
于野微笑道:“不倦城?倒是个好名字。”
第72章 我有一个想法
乔缕回到院子里时,看到哥哥正靠墙生闷气,那头顶的黑云浓密得几乎能渗出水来。
于是他缩了缩脖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右手变成一条藤蔓,就靠墙而上,准备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顶去。
却听哥哥冷冷地说道:“滚过来。”
大草从善如流,从房顶上一个熟练地桶状翻滚,落到还未修整的地面上,一番磕磕绊绊地滚到树哥面前。
鸽子和一边的小草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草叶。
乔岚感觉到了丢脸。
乔缕却是很淡定地盘坐到哥哥的腿边:“哥,你有没有好点,没有再挨打吧?”
嗯,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是亲弟弟没错了。
乔岚环视周围一圈,压下心中憋屈,道:“你怎么在这里?”
乔缕嗯嗯啊啊了一会,才小声道:“这不是看哥你走了,我无聊,就跟着陈孜去玩了嘛。”
乔岚冷冷地睨着他。
乔缕只能硬着头皮道:“陈孜让我别管他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一般都只围观,不会理的。”
乔岚有些无奈:“你这蠢弟弟啊。”
乔缕低头任骂。
乔岚倒也不是很急,他冷哼一声:“反正连我都知道了,他们也隐藏不了多久,我就看他们怎么死,不用界主过来,晟都能来把那只手给扬了。”
乔缕在一边点头,赞同哥哥。
乔岚又忍不住恨恨道:“如果不是我的本体都放在彼界,又怎么会被一只手打成这样,都特么是你,我要不是带着你过来,早就在这里成尊封圣了。”
乔缕猛点头:“您说的都对,我的错,是我拖你树根了。”
乔岚睨了他一眼:“行了,滚吧。没什么需要问你的了。”
乔缕熟练地滚到房顶上去,却突然又被一枚树枝暗器破空打到后脑勺,一个没平衡好,又掉到地上。
他愣了下,随即恍然,跑到树哥身边:“那个人没事的,他怎么可能有事啊?”
那种在啪啪时被哥哥戳到痛处都能伸手打哥哥一耳光的人,多少折磨苦难对他而言都只是磨砺的人,在最不利的绝境下还能赢回一局让此界又续上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被一点余波就伤到。
但是没办法,爱情中的人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很重要,觉得恋人没自己不行,而他哥的这种错觉,已经重到要影响他判断的地步了。
真是看得人头痛啊。
乔岚得到答案,让他滚了。
……
鸽子在一边看得想笑,又落下去,飞到了房中,落到一根挂衣杆上。
苏瑶在屋里的软榻上坐着,正帮陈孜斟茶,陈孜坐在他对面,斜倚着凭几,指尖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手在桌子上走来走去,很无聊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陈孜才轻声道:“你听了他的话,不问我什么吗?”
苏瑶笑了笑:“老实说,自从我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我的认知,我现在呢,已经懒得去思考背后有什么人把控,又有什么深意了,因为没有意义。”
他就差没有明说:我只是安静地看你们表演,懒得配合,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