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求什么名利，推荐名额我们也不要。”
　　“我们只想好好活着，好好上学。”
　　苏晏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连心头带手脚都有一种无力之感。
　　……什么时候连学习都要顾虑重重了？
　　惊蛰滚着小轮子跟在苏晏身后，担忧得头顶的红灯都不闪了。
　　诺恩站在门口等他，正拿着一个花花绿绿像是在播动画的电子光屏看得认真。
　　见到苏晏，诺恩收起光屏，习惯性地去接苏晏手里的书本。
　　“怎么了？”
　　诺恩何等敏锐，一眼就看出来苏晏的不对。
　　惊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想救她？简单，我来。”诺恩又开始撩袖子了。
　　虫族的思维向来简单粗暴，不服就打。
　　“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苏晏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另一件无关的事，“我听说奎克被人打了，还落下了终身残疾。”
　　星际时代的医疗水平还能落下残疾，很难不让人联想到——
　　“不会是你做的吧？”
　　诺恩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惊蛰是不是也参与了？”
　　惊蛰心虚地闪了闪红灯。
　　苏晏沁出一点笑容，“下次当心，别受伤。”
　　“那个草包能伤我？”诺恩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果然是你们。”苏晏无奈。
　　惊蛰：……
　　“——苏晏。”
　　远远地有人叫他。
　　越修朝苏晏挥挥手，“你还没给我答复呢，这周的学术沙龙来吗？”
　　“班长，许尤皖才在学术上出了事，哥哥平时又和她走得近，邀请哥哥其他参加的同学会不满吧。”
　　祁琛一脸正直，仿佛只是在就事论事，“再说了，哥哥一向对这种活动都不感兴趣的……”
　　“是啊，这种场合苏晏不太适合去吧。”
　　“班长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沃克大赛不需要‘废物美人’啊……”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都站在祁琛一边。
　　虽说沃克大赛初赛的名额已经定了一部分，但还有预选赛还没有开始，仍然还有机会。
　　这种在预选赛前夕学生自行组织的学术交流活动，众人可以在活动上选择自己的队友去参赛。
　　祁琛和越修同出一个班，还同属于机甲设计的项目，自然被众人默认成一个组。
　　若是能侥幸过了预选赛，被两位选为组员，这就相当于被大佬带飞了。
　　越修却不顾所有人的意见，坚持道：“我诚挚地希望你来参加。”
　　“许尤皖学术清白。”苏晏直视祁琛的眼睛，神情冰冷地强调了这一点。
　　“我听说如果有人在学术沙龙里赢了，就能对在场的所有人提出一个要求？”
　　“可以，但不能太过分。”越修兴味盎然地挑高眉毛。
　　“那好，我会参加的。”苏晏朝越修点点头，漠然离开。
　　祁琛的脸色风云变幻，心里不好的预感蹭蹭往外冒，“班长，是不是能在考虑一下……”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我的决定了？”越修警告般地瞥了祁琛一眼，“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祁琛心里把祁家和越家的势力反复衡量之后，忍气吞声道：“我知道了。”
　　祁家。
　　月见里浅啜了一口清茶，“那日确实是我太过鲁莽，让伯爵受惊了。”
　　“同为陛下做事，不必计较太多。”祁谨川十分忐忑。
　　“本来今日是我来给伯爵赔礼道歉的，却不想饮了伯爵一壶好茶。”月见里再饮一口，表情陶醉。
　　“若是宰辅大人喜欢，您把茶叶拿去便是。”祁谨川陪坐一旁，心里无比希望这尊大神赶紧走。
　　“好啊，谢过伯爵割爱。”月见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最近皇帝不知何故频频召见祁谨川，上次帕里恩武器失控一事祁家的大少爷又刚好出现在后街……
　　是巧合，还是人为？
　　月见里不能容忍自己地盘上有不受控制的情况出现。
　　“我听说伯爵两个孩子都在首都学院念书？那可真是年轻有为啊。”月见里似笑非笑，“不知我可有幸见见？”
　　……
　　祁宅门外。
　　以诺恩的目力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里的喝茶的月见里。
　　“等会儿你先进去，我从后门走。”
　　“怎么了？”苏晏疑惑。
　　“大厅里的那个可能认得我的脸。”诺恩指了指大门。
　　虫族和人类之间战争自新纪元伊始就从未停歇，诺恩也常出现在战场上。
　　诺恩是知道这位人类帝国宰辅的长相的，同样月见里也极有可能是知道诺恩是谁的。
　　“好，我自己进去。”苏晏点头应了。
　　诺恩将手里的书本塞给惊蛰操控的机器人，借着周围植物的遮掩，毫无声息地绕过大门。
　　苏晏定定神，抬步走进屋里。
　　喀哒——
　　月见里将茶杯放进茶托，眼里划过一丝惊艳之色。
　　来人身姿修长，形容俊秀，似雨后青山缭绕的烟雾般朦胧，眼波流转间，又平添了几分潋滟。
　　“这位是？”月见里明明喝了不少茶水，此时却偏偏更加口干舌燥。
　　“我的长子，苏晏。”祁谨川赶紧招呼，“苏晏，快来跟宰辅大人问好。”
　　“日安，大人。”苏晏淡淡点头。
　　月见里低笑一声，“我叫月见里，很高兴认识你。”
　　他上前一步，靠近苏晏，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苦涩的药香。
　　苏晏抗拒地后退一步。
　　月见里惊奇地挑高眉毛，意欲再进一步时——
　　多年摸爬滚打的敏感神经被突然触动，有人在直视他！
　　那是一道极有压迫感的视线，月见里寒毛直立，后背的肌肉紧绷。
　　是谁？！
　　月见里猛地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他有种直觉，如果再进一步的话，也许下一秒他的头和脖子就会分家。
　　有意思。
　　月见里从容退后，丝毫没有失态，“期待下次再见。”
　　“苏、晏。”
　　他无视了祁谨川的客气，披上自己的外套大步流星地离开。
　　诺恩站在二楼，目送月见里的背影消失在大门，才解除了身上的生物伪装。
　　月见里坐上悬浮车，吩咐下属道：“去查查苏晏的背景 ”
　　“是。”下属恭敬回答，“图尔罗星系的财务部长送来了一只鸟儿，据说它的羽毛是罕见的金色，您要看看吗？”
　　“不必了。”月见里看向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嘴角上扬，笑容令人遍体生寒。
　　“我已经找到更罕见的金丝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诺恩你个猪队友！！


第9章 强大
　　苏晏走进房间，看着诺恩面色严肃冲他比了三个手指。
　　“三个人。”
　　“啊？”苏晏不解其意。
　　“刚才的银毛，宴会的金毛，学校的黑毛。”诺恩面无表情，“见到你都跟尾翼抽筋似的……”
　　“尾翼抽筋是什么意思？”
　　“尾翼，虫族尾部用来求偶的羽毛；虫族文化里的尾翼抽筋意同孔雀开屏。”惊蛰体贴解释。
　　苏晏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不在意的。”
　　这是你在不在意的问题吗？
　　诺恩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惊蛰，许尤皖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资料已收集完毕。”
　　苏晏接过惊蛰递过来的电子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举报资料。
　　“阿比盖尔？那个在图书馆被你扔出去的人？”
　　苏晏又往后翻了翻往年的成绩单，“第二名，怪不得……”
　　“许尤皖在提交的跃迁动力系统设计当中，其中最出彩的就是她优化了能量转换器的双曲结构，至使动力系统的能量利用率提升了10%。”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种优化设计跟帝国图书馆的某个顶层馆藏设计相似，如果许尤皖不能证明这是她独自思考出来的，那这就是她越级学习的证据。”
　　苏晏很快弄清了事情的全部。
　　诺恩摸了摸下巴，“那把她的设计思路还原出来不就行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苏晏点了点屏幕中阿比盖尔的名字，“她可不会让事情这么简单。”
　　“但更让我疑惑的是，她为什么会拿到学院封存的作品？”
　　诺恩恍然：“所以你还怀疑，幕后有其他人？”
　　“对。”
　　————
　　第二天，苏晏特地又去了趟许家。
　　许尤清一脸疲惫地靠在门框上，“这些就是全部了。”
　　苏晏大致翻看了笔记，问道：“试过当作证据提交了吗？”
　　“交过了。”许尤清抹了一把脸，“唐凝还加了点，但不行。”
　　“说是什么逻辑链不完整，缺少数据支持……我也听不懂。”
　　“明天就公证会了，失去名额也好，学院除名也罢，人好好的就行。”
　　苏晏抿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明天？这么快？”
　　“有人迫不及待想要那个名额吧，贵族不都这样？”
　　许尤清麻木地扯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做不到，“我们不会挡路的。”
　　“……我想试试。”苏晏喃喃道。
　　“什么？”
　　苏晏扬了扬手中的笔记，“逻辑链，我试着补一补。”
　　“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诺恩在一旁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了腰。
　　许尤清低头沉默一瞬，“你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时间。”
　　祁宅。
　　房间里，苏晏舍弃了他平时最爱用的电子光屏，转而给这个房间开启了全息投影。
　　深蓝色的光芒勾勒出许尤皖动力系统的立体设计图。
　　一串串的数据，公式写在相应的配件旁边。
　　苏晏现场写了一个测算模型，用来测试运算零件之间的适配度。
　　笔记只有许尤皖的一点灵感来源，苏晏要做的是从这一点出发，复刻出许尤皖的设计思路。
　　而这点又谈何容易，苏晏只抓住了一个线头，想解开整个毛线团还有一大段工作。
　　诺恩头一次看见苏晏真正意义上的设计过程。
　　在辅助屏上滚动着无数字符，中央的立体设计被一块块拆解，各个细微的数据被重新测算标注。
　　淡蓝色的荧光映照在苏晏的脸上，沉稳专注的神情使得诺恩恍惚觉得——
　　在这个世界，他就是造物主。
　　诺恩的喉结滚动一下，起身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许尤清已经在约定地点等着了。”
　　耳麦里，惊蛰的声音依旧如平时那般四平八稳。
　　“我知道，你去苏晏那边就好。”诺恩沉声，动作轻巧利落地避开黛茜和祁谨川。
　　“虽说我并不能用超星级引擎计算，但首都星地下室的几台光子引擎已经足够支撑我完成殿下的解析预算。”
　　“好，给我导航。”
　　诺恩身体里的B4药剂已经代谢掉大半，作为虫族恐怖的能力开始逐步显现。
　　生物伪装可以让他完美地融入各种环境当中而不被发现，调节自己的体温躲过街上的巡逻机器人的热成像仪。
　　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赶到了许尤清所在的位置。
　　“苏晏需要多久？”许尤清戴着帽子，双手插兜，坐在离知保局不远处的街椅上。
　　在外人面前，诺恩还是得装作仿生人的模样，代替惊蛰跟许尤清沟通，“能联系上许尤皖吗？”
　　许尤清忧心地摇摇头，“见不到，只知道皖皖学术自证没有成功。”
　　有贵族施压，否认自证是知保局的基本操作。
　　“那至少要到明天晚7点。”
　　许尤清点了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
　　知保局办事大厅。
　　许尤清坐在接待机器人的前面，在语音提示下填完了一张公证会延后时间申请表。
　　这种自助申请式的表格一般都是做做样子，后台系统根本不会通过。
　　但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诺恩凭借着自己虫族的生物伪装，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知保局的机房。
　　一排排整齐的光子计算器排列在这里，设备各种颜色的小灯闪成一片。
　　“第7列第五个，就是那台。”惊蛰继续指路。
　　诺恩信步走去，将小巧的储存器插进外接口上。
　　这里的系统是封闭式的，没有连接星网，惊蛰无法通过星网连接入侵后台系统，只好用这种复古的方式。
　　“好了。”
　　这种封闭的系统一旦被惊蛰找到了入口，那就跟苏晏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区别了。
　　果然，前台的许尤清很快看见了申请同意的消息提示，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松。
　　与此同时，应该出席公证会的教授，调查员等人的个人终端收到了来自知保局系统的一条信息：
　　【通知：您应出席的AU650公证会时间改为星历300年3月14日早8时，请准时参会。——知保局系统】
　　“哦？推迟一天？”越修有些意外。
　　“是你做的吗？”
　　越修的目光瞟向墙面柜的最顶端，看似万分遗憾地舔舔嘴角，“本来不想这么做的……但谁叫你这么不听话呢？”
　　“那个证据不用留着了，给我，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