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看着数据分析报告,指着其中几项异常的数据给上将看。
“您是不是又骂他了。”
今天在书房里,郁寒舟的确把这只妄图含糊其辞的小幼龙狠狠吓唬了一通。
把人都吓哭了。
当蹲在地上不停抽噎,抹着眼泪。
想到那个场景,郁上将下颚线微微紧绷,“是的。”
“我说过了。明少爷已经很乖了。他是非常优秀的小幼龙。出生在任何家庭都是会让父母感到无比骄傲的孩子。”
“您没有结婚,身边也没有个omega照顾,能并不知怎么带孩子——”
“这和规范下属很不一样。小孩子啊,都是要哄哄的。”
院长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看着病房里乖巧睡着的小omega,合上手里的病历本,“更何况,他还不是alpha。”
“一只柔弱的小omega被这样惊吓,是容易心理不健康,患得患失的。郁上将,虽然您是我们联邦的英雄,身份尊贵。但是,这只幼龙同样是我们龙族非常珍贵的孩子,如果您不能很好的抚养他,继续这样恫吓这只幼龙,我们医院是有权向星际庭提出上诉,重新分配【抚养人】权限。”
这说得很官方,没有留什么情面。
虽然郁上将精神力强大,位高权重,是一位他不得不瞻仰又敬畏的强大恶龙。
是。
白羽恶龙,精神力sss级的小omega,比alpha更为珍稀。
因为越强大的龙族,分化成a的概率越高。
这只幼小的omega是白羽恶龙,这简直太不思议了。
于这个孩子的任何建议和判断,院长不得不慎重慎重。因此,这一次出言提醒郁寒舟的候,措辞也比上次要严肃郑重得多。
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是否要以医院的义出具书面建议,让这一只罕的小幼龙往新的更合适的,最好是同有omega和alpha在的家庭里度过这最后一小段分化期,健康成长。
好在郁寒舟并没有怪罪他态度强硬,听到院长的只了头。
然后:“未分化的omega——”
顿了一顿,“很喜欢哭吗。”
“他们不喜欢哭。omega幼龙是很温柔,很喜欢笑的。”
透明材质隔断的病房里,小幼龙脸上的绯红稍微淡了一些,呼吸也均匀了不少。高挺的鼻梁在柔光下精致又漂亮。
他的唇很薄,唇珠被轻轻抿平,没有往日里的饱满。
看上很憔悴。
是omega 啊。
郁寒舟手心有些黏腻,是刚刚紧紧抱住明桓,压抑着自己的冲而冒出的冷汗。
透明墙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和明桓卧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这候才稍微有了实感。
院长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们只有委屈的候会哭。”
***
明桓一次醒过来的候,浑身上下好像被拆卸过一次似的疼。他看着白花花的医院墙壁和自己身边不断滴滴响的仪器,忽然之间陷入一种惊恐中。
他怎么会在医院。
断层的记忆一地回笼。
他记得昨晚的晚饭是超级美味的红酒牛排,他吃完以后还美滋滋地干了半瓶烈酒。然后——
记忆开始有断断续续。
然后他好像。
没能!成功!拍下!那颗农业星!
明桓心里咯噔一声,察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余额——一分钱不少,不是梦,他真的没拍下!
记忆越来越清晰。
一下子如『潮』水倒灌进他的脑海,『逼』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好像是他自己非得在会场上大吹特吹,结果吹出一个竞争者来,只加了两次价,他就买不起了!
明桓揪着头发,呜咽一声,缩在被子里懊恼不已。
还没他把这一茬捋清楚。
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不劲。
尤其是□□,还有后颈。
怪怪的,怎么好像,非常地,极其地,不劲呢。
他尝试着稍微了腿,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滚烫刺痒的后颈肉。
这种感觉很熟悉,他扯开松垮的裤子,把手往下伸。
轰隆隆。
好像有一惊雷把他劈下。
了,又没完全。
后半部分记忆一次灌入脑海。
他分化了,妈妈呀他提分化了!这个世界分化好像是和精神力相关,精神力又受情绪影响。仔细想想,上一次谢书辞分化也是他们遭遇危机的候发生的。
这都不是重。
重是。
为什么!
他会!
分化成了omega?!
分化预测上不是说99.9%的概率分化成alpha吗?!
怎么会!
这样!
太难了。
他真的太难了。
明桓抓着医院的枕头又开始仰躺着翻来覆地打滚——
为什么!情况!还能更糟糕啊!
他是因为情绪太生气才变成omega的吗,他不是故意这么生气的啊,天哪,给他一次重新分化的机会吧!
明桓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之间很多想涌上心头,但是最挥之不的一条是——
在这个世界omega都要参加【匹配度预测】的。
他分化成了omega,那么,他和谢书辞的匹配度预测一定就作废了。他需要重新做分化后的精准匹配。
如果他和谁的匹配度超过60%,婚姻匹配就会受联邦律倾斜保护,alpha那一方有权力决定是否订婚。
他不喜欢这种被单方面选择,然后推着往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受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窒!息!
这就是所谓的雪上加霜吗!
为什么偏偏是他错失了农业星的这种关口,让他又分化成了omega?!
明桓整只龙裂开。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明桓揪着枕头痛苦地翻来滚,几乎要掉下病床,几脚踹上铁栏杆,没想到这床架子还挺结实,居然没有被他一脚踹塌。
反而是崩得他脚指头好疼。
他“呜”了一声,又捂着脚指头开始愤怒地『揉』『揉』。
诶嘿。
现在就连一个病床都要跟我作是吗!
明桓憋起一股劲,拿尾巴勾住那床拦狠狠一扯,连带着后面支撑的窗腿也一并掀起,往白墙上狠狠惯。
哐当一声。
床栏还没砸在墙壁上。
失支撑的床先塌了。
床随着一声巨响垮成斜坡,明桓蹬着腿却止不住下滑的趋势,跟着柔软的雪白被子一起像个白面团子一样跌落在地上,还顺势滚了好几圈。
碰。
脑袋又磕到了墙上,心里头一上火,尾巴四处『乱』摆,将枕头切得碎得像雪花似的纷纷扬扬飘落在房间四处。
情发生得太快,病房里很快涌入很多了护士和医生。
床是用稀有金属加固过的,特意为这只小恶龙临改造出来的,为什么还是被拆得七零八落了?
好像是小omega好像生气了。
分化期的幼崽,是最焦躁的。更何况他还有分化期综合征。
因为忌惮着他的品种,一间居然没人敢轻易靠近。
只能先保持一距离,先观察一下。
小恶龙团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像个被紫菜包住的三角饭团子静静靠墙蹲着。头顶,睫『毛』上都沾着破碎的细布。
漫天都飘着棉花,随着小恶龙的尾巴不自觉地焦躁摆,就好像一阵又一阵狂风吹过河边密密麻麻的芦苇丛,细碎的棉絮又被惊起。
最后,不知哪一簇落在明桓鼻头。
“阿嚏——”
他被自己搞出来的棉花挠到鼻尖,连打了三个喷嚏。
就在打最后一个喷嚏的候,房门被一次推开。
郁寒舟抱着明桓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以及一份刚刚做好还热腾的食物,一脚踩上铺了一地的棉花团子。
看着只离开了一个小不到,忽然就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病房。
郁寒舟:“……”
明桓:“!!!”
“你——”
你这是要拆了医院吗。
郁寒舟没说出口就顿住,但是表情好像已经有严肃了,明桓看下他的眼神明显瑟缩一下。
像个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卷着被子贴着墙站起来。
小尾巴更厉害地晃来晃。
结果不小心,啪地一声又把窗帘削掉一截。
明桓像是受到惊吓一样,呲溜一下钻到半截窗帘后面。细长的腿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露』出光洁笔直的膝盖小腿。上半身被窗帘遮住看不的面的明桓听到脚步声渐近,不一会看到一双皮靴站立在自己面。
我在……干什么啊。
这样躲起来干嘛,傻透了。
明桓也不知怎么说,扁着嘴有些僵硬地站在窗帘后。
他察觉到窗帘要打开,拽住窗帘一角。
他不想当omega,他不想被强制匹配。
更不想——
在这种候看到郁寒舟。
一定会被骂的。
不知是不是分化期的原因,明桓心里难过极了,又委屈又痛苦,手里的半截薄薄的窗帘布好像成了最后隔绝他与残酷现实的东西,让他怎么都不愿放开。
“明桓。”
那边没有试图拉开窗帘。
而是松开手,隔着一重窗帘喊他字。
明桓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退出,然后是关门声——好像是所有人都出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郁寒舟。
“我们回家。”
回家,回哪里。回上将府邸吗。
就先别说预先匹配了的情了。
郁寒舟之所以会收养自己,也是因为他是分化成alpha概率99.9%的白羽恶龙吧。
所以他那么严苛地要求他,教导他,管束他,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优秀的高级指挥官,甚至是成为一个和郁寒舟一样优秀的上将。
是,他现在分化成了omega。
于郁寒舟来说,根本就没用了吧。
omega没有成为高级指挥官的先例,在这个世界,omega是数量珍稀的易碎品。
没有谁会把脆弱贵重的琉璃花瓶摆上枪林弹雨的战场。
明桓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眼底忽然一亮。
啊,他郁寒舟来说已经没用了啊!
那郁寒舟是不是以放弃抚养权,也放过他!
就像是已经连输十局的赌徒,抓住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明桓哑着嗓子说,就像是将一场大型考试考砸了似的交代着,“我,我分化了。”
“嗯。”
“我好像是……omega。”
“……嗯。”
“我,我……”
“明桓。”窗帘的另一头,近在咫尺的郁寒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是又好像夹带着一干涩,“明桓,你睡了三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我给你带了吃的。”
明桓『揉』了『揉』扁扁的肚子。
发现自己的确是挺饿的。
他慢慢地走窗帘后面走出来。郁寒舟将换洗衣物和小饭盒递到他面。
“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先吃饭。”明桓闷闷地答。
郁寒舟带着他了病房后面的休息室,将饭盒放在小餐桌上,拿了个软乎乎的抱枕放在明桓身后,让他坐的候不那么累。
明桓龙躯一震,用奇怪的眼神瞟了眼郁寒舟,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不管了。
反正,这应该是一个好机会。
彻底摆脱郁寒舟的好机会。
“我既然都分化成omega了,那,那——”
明桓抬起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长长的睫羽上还站这一湿意,那眼神有些闪烁与回避,好像在忖度着郁寒舟的态度。
鸦羽一般的睫『毛』垂下,遮住蜜糖一般的瞳『色』。
“那你是不是,要把我赶出了。”
郁寒舟万万没想到明桓醒来后第一个要他的题是这个,当即就愣住了。
明桓柔柔的声音里满是试探。
薄薄的唇微微抿起,像是一只有些紧张的小鹿,躲在树丛里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郁寒舟心口忽然一闷。
“我为什么要把你赶出。”
“你不是经常……”明桓欲言又止,好像在斟酌着用词,“经常在我犯错的候,要把我赶出吗。”
“你应该早就忍受不了和我生活在一起了吧。”
“现在我分化成了omega,你也解脱了。我成为不了指挥官,你也不用为我费心……”
明桓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显得没有什么攻击。
既没有责怪郁寒舟过自己的严苛,也没有任何他的怨怼。
免得惹他一个不开心了,还要挨一顿教训。
最好是以平平静静地走。
二人之间陷入骇人的沉默。
明桓稍微抬起一头,看到郁寒舟正盯着自己的头顶看,猝不及防地上眼睛后,那眼底的深邃又复杂的光芒瞬间收起,转向别的地方。
下颚线崩得紧紧的。
是同意了吗。
还是说在考虑。
明桓猜不透。
“我,我今晚就以收拾东西,一定不会给你增添麻烦。”他慌忙补充,垂下眼睛,努力藏住眼睛里跃跃然的期待。
郁寒舟看着明桓乖巧低垂的头顶,手指不自觉微微蜷起。
指甲在温热的饭盒上轻轻挠过,响起一突兀的划声。
难说,这整整三年来。
明桓一直都觉得——
自己真的随会把他丢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