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霁并未反对,点上烛火后,雕梁画柱、玉阶彤庭全数显露了出来。
温祈向着丛霁勾了勾指尖,舔/舐着唇瓣道:“陛下且过来罢,微臣久候了。”
丛霁的指尖一触及温祈的指尖,便被温祈抓住了。
温祈一施力,丛霁便配合地将其拥住了。
“平日都是陛下坐于御座之上,微臣立于玉阶之下,今日微臣难得躺于御座之上,甚觉新奇。”温祈由于品秩不高,所立之处近殿门,他指着自己平日所立之处,信誓旦旦地道,“陛下,微臣迟早会从那儿到这儿。”
——他所指的这儿乃是宰辅所立之处。
“朕很是期待。”丛霁不容辩驳地道,“待你到了这儿,再历练些时候,朕便于御座边设一凤座,与你共治天下。”
“再添一指。”温祈稍稍缓了口气,才道,“到时候,微臣若能胜任,自不会推辞。”
“梓童定能胜任,朕拭目以待。”丛霁垂首去亲吻温祈的喉结,使得温祈仰起了首来。
良久,温祈终是忍耐不得了:“夫君,交尾可好?”
丛霁撩开温祈潮湿的鬓发,犹豫不决地道:“朕只怕会再度伤了梓童。”
“那又如何?夫君若不与我交尾,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苦,却袖手旁观?”温祈质问道,“夫君不觉得那般做,于我而言,残忍至极么?”
见丛霁不言不动,他威胁道:“夫君莫非要我自取?我怕是控制不好力道,会伤得更重。”
话音落地,他扣住了丛霁的右手手腕子,盯着其上的湿润道:“我记得陛下并未用如此多的香脂。”
言下之意便是他已然做好交尾的准备了。
丛霁分析了一番利弊,不得不道:“梓童切勿乱动。”
“嗯。”温祈直直地望着丛霁,下一息,不由自主地阖上了双目。
丛霁一手与温祈十指相扣,一手护住了温祈的后脑勺,以免温祈撞到头。
且进且退间,他不断地问温祈:“如何?”
温祈不断地答道:“不疼。”
昏昏沉沉中,他忽觉底下立着一众大臣。
他登时羞耻难当,定睛一瞧,底下空无一人,仅烛火摇曳。
“夫君……”他以指腹描摹着丛霁的眉眼,陡然想起自己初见丛霁便是在这金銮殿。
当时,他被囚于笼中,遍体鳞伤,而丛霁则立于笼外,当时的丛霁虽然俊美绝伦,却有一股子阴郁之气,不知不觉间,那股子阴郁之气已消失无踪了。
眼前的丛霁满面温柔,而朝堂之上的丛霁积威日久,令人不敢逼视。
当时,他又惊又惧,以为自己即将被丛霁拆骨抽筋;而今,他正与丛霁肌肤相亲,于仅有帝王能企及的御座之上。
丛霁听得温祈唤了自己一声“夫君”,促狭地道:“梓童为何不唤朕为‘陛下’?”
“因为……”温祈捂住了双目,“因为会觉得羞耻。”
丛霁坏心地道:“朕该当为温爱卿将朝服取来,再为温爱卿穿上才是。”
“不要。”温祈抗议道,“夫君不许欺负我。”
丛霁于温祈额头印下一吻:“罢了,朕不欺负梓童了。”
温祈张开指缝,露出了一双眼睛来:“夫君这般轻易便放弃了?”
丛霁失笑道:“梓童是想半推半就么?”
温祈肃然道:“半推半就有何不可?”
“并无不可,梓童稍待。”丛霁将自己收拾妥当,足尖一点,回了寝宫,取了自己与温祈的朝服来。”
丛霁为自己穿上朝服后,又为温祈穿上了朝服。
温祈霎时间后悔不已,这委实过于羞耻了。
“温爱卿。”丛霁软声道,“温爱卿想要被朕如何对待?”
“微臣想要被陛下弄脏朝服。”温祈心生悸动,面红耳赤,扯了扯丛霁的衣袂,“夫君,别欺负我了。”
丛霁瞧着温祈的右手,突然记起自己去探望丛霰之时,被丛霰扯住了衣袂,且直至他离开,丛霰方才将手松开,丛霰莫非趁机下了毒?
但那毒若是因他不慎被“桃面”割破了手指,才经由伤口入体的,他探望丛霰之际,身上并无暴露在外的伤口,丛霰纵然趁机下了毒,理当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又或许那毒已被丛霰着人重新研制过了?
温祈见丛霁若有所思,不满地张口咬住了丛霁的手腕子。
丛霁回过神来,解释道:“抱歉,朕记起阿霰曾扯过朕的衣袂,不知是否那时被阿霰下了毒。”
温祈松开丛霁的手腕子,思索道:“丛霰应当不曾学过下毒之法罢?那么,他若下毒,只能下于夫君的常服之上,不然,早已被夫君发现了。”
“但那身常服已洗涤过了,恐怕验不出是否被下了毒。”丛霁低下身去,口齿不清地道,“梓童莫要再想了,眼下最紧要的便是安然渡过繁衍期。”
温祈浑身微颤,揉着丛霁的发丝道:“夫君,我心悦于你。”
丛霁回应道:“梓童,朕亦心悦于你。”
温祈垂目凝望着丛霁,手指划过丛霁的面颊,落于丛霁的朝服之上。
他与丛霁既是夫夫,亦是君臣,实乃他千百年修来的福分。
丛霁喉结蠕动,其后,慎之又慎地将温祁的朝服弄脏了。
御座远不及御榻舒服且长度不足,以致于自己与温祈皆无法伸直双足,故而,两个余时辰后,丛霁便将半睡半醒的温祈抱回了寝宫。
为自己与温祈沐浴了一番后,他揽着温祈的腰身,细细回忆着丛霰是否有古怪之处。
然而,他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扯衣袂之事,丛霰幼时亦做过。
温祈瞥了眼自己委地的朝服,已然脏得一塌糊涂。
他埋首于丛霁怀中,少时,沉沉睡去。
丛霁端详了温祈片刻,便传了杨太医来,命其立于门外,向他禀报丛霰的病情。
杨太医恭敬地道:“陛下,六殿下依旧高热着,并无好转。”
“退下罢。”丛霁满腹疑窦:这高热究竟是否阿霰有意为之?
根据昨年的经验,繁衍期前三日来势汹汹,是以,他罢朝三日,寸步不离地守着温祈。
温祈时睡时醒,醒来的时候,不是与丛霁云雨,便是让丛霁将龙凤胎抱来。
丛霁每日都会为温祈上药,只可惜,无济于事,伤口非但并未长好,反而添了新伤。
第四日,丛霁方才上朝,他坐于御座之上,望着温祈平日所立之处,思及自己曾与温祈于御座之上颠鸾倒凤,心口尽是隐秘的欢喜。
朝臣见丛霁似有笑意,有人猜测温祈是否又有喜了,才缺席了早朝,还有人猜测丛霁是否想出什么新的刑罚了。
丛霁下得朝堂,便去抱了龙凤胎,又着人将奏折悉数送入寝宫。
他将龙凤胎抱到了御榻前,与温祈一道同龙凤胎玩耍了一会儿,才开始批阅奏折。
龙凤胎目前只会唤“爹爹”与“父亲”,唤个不停。
一盏茶后,他生怕累着温祈,便将龙凤胎抱回了丹泉殿,由乳娘们带着。
温祈本想处理公务,被丛霁驳回后,只得枕于丛霁腿上,看话本解闷。
看着看着,他又觉得丛霁较话本有趣许多,遂时而将自己微凉的手探入丛霁的衣襟取暖,时而钻入丛霁的衣袂,摩挲丛霁的手臂,时而一勾一松丛霁腰间的革带,使得革带弹于丛霁身上,时而把玩着丛霁悬于腰间的佩绶……
丛霁又无奈又甜蜜:“梓童,这话本十分无趣么?”
“这话本比不得夫君。”温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不闹夫君了,夫君且励精图治罢。”
入夜后,作为温祁打扰自己批阅奏折的惩罚,丛霁取了一支干净的狼毫来,将温祁的身体当作宣纸,缓缓描画着。
温祁乖巧地任由丛霁作弄,抿着唇瓣,通体泛红。
丛霁如何把持得住?须臾,弃了狼毫,转而吻住了温祁。
又六日,温祁的繁衍期终是结束了,这回的繁衍期统共十日,较上一次少了两日。
温祁的唇瓣以及口腔内壁上的伤已好透了,那处不出意料地加重了,只得继续卧床歇息。
而丛霁与繁衍期时一般,除了早朝,都会陪伴于温祁。
与此同时,丛霰依然高热着,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十一个半时辰昏迷不醒,诸多名贵的药材入腹犹如泥牛入海,全无用处。
今日已是二月二十六,丛霰自二月十一开始高热,算来已高热了整整一十五日,未免太久了些。
而被关于笼中,养于思政殿的灰鼠并无任何异常,只是长胖了些。
两日后,即二月二十八,丛霁尚未下朝,丛霰的近侍忽然来报:“陛下,六殿下快撑不住了!”
第124章
丛霁怔了怔,扬声道:“罢朝。”
紧接着,他下了御座,踩着玉阶、金砖出了金銮殿,急急地往吹雪殿去了。
被留于朝堂之上的朝臣俱是人人自危,周家的一干官员十之八/九皆已被罢免了,其中不少还被下了狱,至今生死不明,而为周家求情的朝臣不是受到了冷遇,便是被左迁了,再无踏足这金銮殿的资格。今上雷厉风行,不顾情面,不念苦劳,现如今六殿下病危,恐怕与今上脱不了干系。
无人胆敢窃窃私语,生怕被今上的耳目听了去。
诸臣面面相觑了片刻,便纷纷出了金銮殿。
那厢,丛霁一踏入吹雪殿,又是一阵药味扑面而来。
应是丛霰饮了太多汤药之故,连这药味都苦得厉害。
一见得丛霁,原本立于丛霰床榻前的吹雪殿的内侍与侍卫全数散开了。
丛霁越过这些内侍、侍卫,到了丛霰床榻前,见丛霰出气多,进气少,果真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忍不住怀疑是否自己错怪了丛霰。
不过丛霰病重与丛霰是否对他下毒并无联系,丛霰病重并不能证明其清白无辜。
且若非丛霰对他下了毒,会是何人对他下了毒?
又或者无人对他下毒,而是他体内的奇毒发生了变故,毒性暴增,以致于伤了温祈?
思忖间,他的右手陡然被丛霰握住了。
丛霰这双手滚烫,似乎正被武火灼烧着。
一旁的杨太医跪倒于地,愧疚地道:“微臣无能,救不了六殿下。”
丛霁盯着杨太医,责问道:“阿霰的病情为何会恶化至此?”
杨太医辩解道:“微臣已尽力了,微臣亦不知为何六殿下的病情会恶化至此。”
丛霁缓和了语气道:“当真再无法子了?”
杨太医默然不言,额头点地。
“将太医署的太医尽数传来,再将云大夫传来。”丛霁不愿见丛霰病故,原因有二:其一,丛霰一旦病故,余下的谜团便查无可查,他将永生不知究竟是谁人对他下了毒,亦将永生不知究竟是谁人指使雪鹃借刀杀人;其二,丛霰毕竟是他的异母弟,丛霰若身怀罪孽,该当按律处置;丛霰若清白无辜,该当封王、建府,上朝堂,为百姓谋福。
“皇兄……”丛霰的嗓音嘶哑着,教听的人嗓子眼生疼,“我知晓皇兄信不过我,但我当真并无谋朝篡……”位之心。
未及言罢,他已咳嗽了起来,须臾,竟是咳出了血来,染得雪白的亵衣一片猩红。
丛霁自丛霰掌中抽出手,取了锦帕来,为丛霰擦拭唇瓣,堪堪拭净,丛霰又咳血了。
丛霰病骨支离,咳得仿若这一身的骨头将要散架了。
丛霁坐下身来,一手为丛霰擦拭唇瓣,一手轻拍着丛霰的背脊,鼓励道:“阿霰撑住。”
“我怕是撑不住了……”丛霰的嗓音更为嘶哑了些,“皇兄,待我断气,将我葬于娘亲坟旁罢,娘亲所为虽有损于国家社稷,但她毕竟是我的生母,我亲手杀了她,极是不孝,我须得好生向娘亲赎罪。”
“你定会转危为安,莫要再说话了,保存体力。”丛霁为丛霰掖了掖锦被,继而厉声道,“太医们与云大夫为何还未至?”
在场的内侍与侍卫唯恐被丛霁责罚,争先恐后地出了这卧房,去催太医们与云大夫快些来。
一时间,这卧房仅余下丛霁、丛霰以及杨太医。
丛霰双目含泪,凝视着丛霁道:“皇兄,皇兄,信我可好?”
见丛霁不答,他落下了泪来,面上尽是委屈:“我一直将皇兄视作我的亲兄长,但我于皇兄而言,从头至尾便是一外人罢?”
片晌,云研来了。
云研憔悴依旧,瞧来较丛霰好不了多少。
“云大夫,你须得多加保重。”丛霁让出位置来,便于云研为丛霰诊治。
云研一探丛霰的脉象,便附耳道:“禀报陛下,六殿下已然药石罔效,陛下惟一能做之事便是为六殿下操办后事。”
丛霁并不意外。
又过了片晌,太医们接二连三地来了。
太医们逐一为丛霰诊脉后,皆与云研一般说辞,期间,丛霰还咳了几回血。
丛霁命杨太医再去熬些人参、灵芝来,企图为丛霰吊命,然而,丛霰却是阻止道:“不必了,多谢皇兄,人参、灵芝用于我这将死之人身上,未免太过浪费了。”
“若能起效……”丛霁尚未言罢,已被丛霰打断了:“国库原就空虚,与周楚之战更是耗费良多,勿要再浪费了。”
“皇兄让其他人退下罢,皇兄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可好?”丛霰处于极度的虚弱中,眼帘重若千钧。
“好罢。”丛霁示意其他人离开,留他一人坐于床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