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阙:“我说过了,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张梁慎:“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啊,而且是转达你的原话,不会参与任何有关吸血鬼改造的项目,除非停止血液改造,可是他们就是不死心,我也没办法。”
张梁慎顿了顿,语气变得试探:“要不你就屈服一下,就当帮我了?我最近事太多,累得要死。”
裴蕴挺直了背脊,眼珠暗戳戳往陆阙那儿瞥。
陆阙:“没可能。”
张梁慎:“啧!没见过你这么不顾同学情谊的,我不会伤心的吗?”
陆阙:“没事就挂了。”
张梁慎:“哎你这个人!行行行,挂吧挂吧,反正电话打过了,这个月我也交差了。”
陆阙挂了电话,车里恢复安静。
裴蕴无意听了个现场,像是被追着喂了一口定心丸,心情说不出的微妙,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于是自离开警察局后,他第三次晃着腿重复:“谢谢小舅舅!”
陆阙:“说过了。”
裴蕴语调轻快:“一遍不够,再来一遍。”
陆阙没搭理他。
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陆阙先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
裴蕴坐在副驾发完消息才去解安全带,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扶手盒前面,发现有本小册子在那儿,位置看样子像是被人随手卷了塞进去的。
放在那里看着奇怪,他就伸手拿了,想帮他小舅舅收进扶手盒里面。
本以为是什么记录手册之类,翻到正面一看——
产品使用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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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种比较好看,颜色鲜亮,性格活泼,而且不娇贵,我一定能养活!”
上课前,裴蕴和杜简坐在图书馆前广场中央的花台上,杜简把手机递给裴蕴看,上面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小金鱼图片:“你觉得怎么样?”
裴蕴踩着滑板,随口答:“你觉得行就行。”
杜简:“不止我觉得行,问了室长和安澜了,他们都觉得很行,而且安澜说这种鱼游起来漂亮,观赏价值非常高!”
同被说过观赏价值高的裴蕴DNA动了,终于舍得高抬贵眼看一眼杜简手机上的备选鱼。
是挺好看,但是他怎么就莫名其妙沦落到和金鱼使用同一个形容词了?
就算是论体积,他的观赏价值也应该大过金鱼吧?
“你嘀咕什么呢?”杜简撞他肩膀:“什么观赏价值更大,你难道还知道其他更漂亮又便宜好养的鱼?”
“你才是鱼。”裴蕴怼了他一句,带上滑板起身拍拍裤子:“你慢慢选,我去玩儿两圈。”
他们一会儿在三教有课,图书馆离三教很近,穿过广场过了小桥就是。
广场上这会儿很空,外来的大人们都带着孩子在草地上放风筝,裴蕴不用担心撞到谁,可以敞开了尽情玩儿。
滑几圈过瘾了,正想调转方向回去找杜简,谁知道就这么巧,沿着绿化带的小道忽然钻出个人来,裴蕴刹车不及,很不客气地一头撞了上去——
滑板从混乱中独自脱身,顺着路面一路往前滑,悠闲撞在杜简脚边。
杜简抬头看,不远处裴蕴和余年双双倒在地上,一个龇牙咧嘴,一个面目扭曲。
“我去,你们怎么摔一块儿了?!”
杜简赶忙跑过去,先扶起裴蕴,确定他除了摔疼屁股蛋子外没别的问题后,又去搀余年。
“老司机失手,一点小意外,问题不大。”
裴蕴原本装模作样在揉腰,确定周围除了他们没别人,才改方向揉揉摔惨了的屁股,问余年:“你怎么从那儿冒出来?”
“快上课了,抄个近路,谁知道这么倒霉撞上你。”
倒下的时候惯性原因,余年当了裴蕴的人肉垫子,裴蕴没摔出问题,余年却蹭伤了脚踝,站得费劲。
裴蕴本想纠正是“倒霉撞上了我在玩滑板”,不过看余年受了伤,他就不好意思了。
把滑板交给杜简,让他一会儿帮自己和余年请假,随后架着余年去了医务室。
“没伤到骨头,就是一点皮肉擦伤,按时擦点药很快就能好了,不过记得别碰水,不然好得慢。”
“知道了,谢谢老师。”
校医把药给他们就出去了。
裴蕴愧疚作祟,本来想亲力亲为帮余年上药,可惜余年死活不同意,他就只好交给他自己来了。
两个人不熟,被迫单独相处的时候有点尴尬。
裴蕴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主动挑起话题:“哎,我听说你保研成功了,恭喜啊,说实话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早就拿到保研名额的,你真牛逼。”
余年头也不抬:“运气好而已,没什么牛逼的。再说你成绩那么好,陆教授又是异研院的主教授,你要是想进,以后肯定也会有大把机会。”
“我是恭喜你保研,关异研院什么事?我又不想进异研院——”
裴蕴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拼命拿到保研名额,又主动要求要去盛教授手底下,都是因为你想进异研院?”
余年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然呢。”
裴蕴被他的理所当然噎了一下:“你干嘛这么想进异研院?”
余年低下头,扔掉用过的棉签,重新换了一支新的继续上药:“干嘛不想,我当初选这个专业就是为了进异研院。”
“你想参与研究吸血鬼改造?”
这个话题对裴蕴来说有点敏感,他不断转着手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余年:“嗯。”
裴蕴:“为什么?”
余年:“为国家科研事业做贡献。”
“......”
裴蕴为他的伟大理想沉默了两秒:“你支持吸血鬼改造?可是你知不知道很多人觉得这种改造很残忍,而且很不人道主人。”
余年反问:“吸血鬼也算人?”
“???”
裴蕴睁大眼,一句“你妈”在嘴边打滚两圈半,没吐出来。
余年:“我不觉得残忍,吸血鬼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世,异研院的建立就是最有力的说明,你也别说我极端,异研院里的每一个人想法都和我是一样。”
“他们失智随意伤害人类,要说残忍,难道不是他们最残忍?他们再可怜,能有被他们咬死的那些人可怜?”
“是人都恶心吸血鬼,因为他们每一个都是潜在的杀人犯,都活该被送进异研院接受改造。”
“我走了!”裴蕴忽然腾起站起来。
余年一脸莫名地抬头:“你要去哪?”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变脸了?
裴蕴:“还能去哪,回教室上课。”
“?”余年:“你方才不是说要等我?”
“刚刚是刚刚,现在不想了。”
裴蕴臭着张脸往外走:“不是带了手机吗,你自己通知你室友来接你。”
一整个下午,裴蕴脑袋里都在反复回荡着余年的话。
晚上坐在餐桌边,裴蕴食之无味吃了小半碗饭,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小舅舅,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陆阙:“嗯。”
裴蕴:“你既然不参与研究,为什么又要留在异研院?”
陆阙:“不是留,只是异研院需要我的名字出现在主教授名单。”
裴蕴哦了一声,隔过几秒,又问:“那是不是真的所有在异研院的人,不对,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吸血鬼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陆阙眉心一皱。
他放下筷子看向裴蕴:“谁跟你说了什么?”
裴蕴故作轻松:“也没谁,就偶然听见有人讨论,心血来潮问问......算了,小舅舅你当我没说过吧。”
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一点:“我先去洗澡。”
主卧浴室的热气器有点问题还没来得及修,他这两天洗澡一直在用外面的卫生间。
浴室里腾起的热气很快让镜面模糊得看不清人影。
裴蕴心不在焉地洗完,才发现忘了拿睡衣。
本来想就这么直接出去,拉开一条门缝看见背对着他在发消息陆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他房间的浴室,人一激灵,忙不迭嘭地关上门。
陆阙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怎么了。”
裴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瓮声瓮气,有点不好意思:“小舅舅,我进来忘记带睡衣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陆阙放下手机:“卧室还是阳台。”
裴蕴想了想:“阳台吧。”
正好卧室里换下来那套也该洗了。
外面脚步声远去一会儿又靠近,门被敲了两下,他打开一点门缝伸手出去拿衣服:“感谢!”
手臂光溜溜的,像只探出壳取食物的小动物。
陆阙盯着他的手腕多看了两眼。
还是有些太瘦了,他想。
小动物关上门,抖开衣服一看:“诶不对,这是我的?”
“是我的。”
陆阙转身回客厅:“你的还没有干。”
还没干?
裴蕴疑惑地套上比自己大了整整一圈的睡衣。
都已经晾了快三天了,苧清天气已经潮成这样了吗?
第17章
陆阙的睡衣他穿来真是哪哪不合适。
领口太宽,袖口和裤腿太长,得挽起来些才行动方便。
不过不得不说,睡衣穿大号真的很舒服。
将头发吹到半干,他收好吹风机,盯着雾气朦胧的镜子看了会儿,伸手抹开一处,照出自己的模样。
镜子里的男生和他对视,模样清隽干净,眼神湿漉漉的,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挺好的啊,哪里让人恶心了。”
他扒拉几下头发,郁闷地嘀咕:“以前怎么没发现余年这人这么烦。”
出去的时候客厅已经没人了,书房的门只关了一半,里面亮着灯光。
裴蕴眼尖地发现了客厅隔断的柜子上放着新玩意——一只白瓷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朵粉色玫瑰花。
刚刚吃饭时候都没注意到,这是早放在这儿了的?
他忍不住走近过去左看右看,自语道:“这个...怎么和裴女士那个好像一模一样,从家里拿过来的?”
他家里餐桌上就常年放着这样一个花瓶,花瓶里面也像这样,常年插着一支粉玫瑰。
陆阙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了,手上端着一只咖啡杯站在那里:“之前路过瓷器店顺手买的。”
裴蕴拨戳了戳花瓣:“这花也是?”
陆阙信口就来:“买花瓶送的。”
“果然我落伍了,现在买花瓶居然还兴送花了。”
裴蕴端详一阵,回头问:“小舅舅,我能把它放餐桌上吗?”
陆阙往咖啡机走去:“随你。”
裴蕴兴致勃勃抱了花瓶转身放在餐桌上,调整到正中央的位置,撑着胳膊看了会儿,心情好些了。
“这个好,这样看着感觉像在家里一样。”
陆阙吹散杯面的雾气,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书房有给你的东西,自己去拆。”
裴蕴一听,立马抛弃花瓶,在书房桌上果然看见一个大盒子。
“这什么?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吧。”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拆盒子的速度倒是一点不带停顿。
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裴蕴有些意外。
一盏夜灯,好像还是他那只的同款。
他家里房间床头上也有这样一只夜灯,猫头鹰外形,翅膀上每片羽毛都能活动,整个翅膀还能展开。
那是他很久之前微博抽奖中的,不贵,但他觉得那是他脱非入欧的象征,所以一直留到现在,算算该有好几年了。
他把夜灯抱回房间,仍旧放在床头的位置,然后发现仅是多了这小小一个东西,就给整个房间增加了不少奇妙的熟悉感。
就像那只花瓶一样。
于是裴蕴好心情更上一层楼:“原来这个现在还能买到吗?我以为肯定早就停产了。”
“可以。”陆阙闲倚在门口看着。
可以买到,只是需要费些时间找。
裴蕴滋滋哦了一声,回头问:“不过小舅舅,你怎么会忽然想起买这个?”
陆阙:“无意看见,顺手买了。”
裴蕴:“哪儿能看到,我怎么就没这个运气。”
他捣鼓着猫头鹰,没来由地,隐约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一闪而过,消逝飞快,让他抓不住头绪。
——吧嗒一声轻响。
猫头鹰身上有片没装稳的羽毛掉在了柜子上。
他收回思绪,蹲在床边把羽毛捡起来试着重新装上去,指尖碰到开关,按一下,灯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亮起。
“嗯?怎么不亮?”
他暂时放弃了装羽毛,把猫头鹰颠倒过来仔细研究。
陆阙转身去了趟书房,再回来时,手里的咖啡变成了一对崭新没拆封的电池。
“给我吧。”
陆阙把猫头鹰从裴蕴手上接过来,撕开电池包装熟练装进电池槽,盖上后盖还给他。
裴蕴按下开关,眼睛也跟着被照亮了:“原来新的是这个亮度,看来我房间那个是真的很老了。”
他捡起那根掉落的羽毛,镶嵌过程发现那边翅膀还有几支羽毛也松松的,干脆全拔下来重新组装。
陆阙没有急着离开,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吧。”
裴蕴仔细将塑料羽毛一片一片镶上去:“睡得好吃得好,没有失眠,食欲也很棒,除了高数作业太多,生活美好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