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应桃打横抱起敖凛。
龙嘶嘶地抽着气,痛到蜷缩成一团, 发丝贴在出汗的脖颈,胸口剧烈起伏。
从配殿出来,昏暗的天光乍现。
敖凛虚虚睁开眼, 天幕被一片浓云遮盖,雨滴砸在他嘴唇上, 尝起来又热又酸。
而灰暗席卷的天色下,是一抹灰白色短发, 应桃鼻梁高挺,薄唇血色, 半阖的眼眸透露出一丝不近人情。
他冷冷说:“你年纪小不懂事, 我不跟你计较这些。”
应桃说给敖凛听, 更是在提醒自己。
他心情不佳的时候, 往往下手没轻没重。现在的敖凛没有记忆, 难免会被他吓到。
“不懂事……”敖凛恍惚了一阵,忽然想笑,原来他吞了祸难,在应桃这里不过是一句“不懂事”。
他在应桃臂膀间猛得挣扎起来。
龙想要下去,应桃却加快脚步,上楼推开卧室门,单手将龙摁在床/上。
“滚出去!”敖凛大喘着气,只要一看见这人平淡的神情,他就眼圈发红,喉咙倒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滚啊!”
应桃单膝压在床单上,把炸毛的龙带进怀里。
那动作说不出的亲密和怜爱,让敖凛愣了一瞬。
应桃语气温和:“你最好别忤逆我。”
敖凛都气笑了,一把拍开他的手:“我哪敢忤逆你?”
应桃捏着他下颌,强硬地抬起来打量,小龙眼眶红红的,倔强翻起眼睛故意不看自己。
应桃轻声说:“叛逆期还没过?你闹脾气归闹,拿自己威胁我大可不必,回头吃苦的是你自己。”
他这样居高临下的说教口吻彻底点燃了敖凛。
敖凛跪坐在被子里发抖,捂着剧痛的腹部,却作出讥讽的表情,“你没资格管我!真可怜,给你一点回应……你就开始自欺欺人了。应桃,做龙侍就要有龙侍的样子,找不清自己的定位,我可以随时换人。”
他在“应桃”上重重咬字,提醒对方现在的身份。
可他不知道,挑战一个陈年老妖怪的权威,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应桃轻启唇缝,在他耳畔绵柔地说:“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我不在乎你的回应,你恨我也好,厌恶我也罢,都可以。但你要是敢和别人搅在一起,我便打断你的腿,捆起来……”
敖凛汗毛倒竖,脊背窜上一股透彻的凉意。
应桃抚摸他的脸颊,眼神怜惜:“……日日疼爱你,直到你开口求我为止。”
他又笑了下,“不过求我也没用。”
对待不听话的龙,他会不择手段,给予彻底的教育。恐惧,害怕,后悔……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深深刻进龙的骨髓,不长记性的龙下次肯定会再犯。
与其看着敖凛被其他妖怪啃食得残破不堪,可怜兮兮地连着龙角腐烂。不如由他亲手烹饪,鲜甜味美,连汤一滴不剩地吞下去……
还能成全小凛一片孝心。
两全其美。
应桃站起身,手中幻化出一道十二节长鞭。
鞭子粗韧修长,颜色浓黑,曾经浸泡过无数妖怪的血,腥煞气息浓烈冲天,此刻却像一只被剥了皮的蛇,温顺地垂在他手心。
敖凛肩头抖动,恶狠狠说:“来啊!拿鞭子抽我啊!”
他左掌心燃起三昧真火,右手捏一道九天雷诀,全身紧绷准备随时应战。
应桃垂眸笑道:“我怎么舍得呢。况且鞭子算个什么玩意,能让你出血的只有我。”
敖凛颤着唇,心中大骂:什么温柔善良小妖怪都是骗人的!只有变态老偏执狂!
美色误人啊!
打是打不过的,更何况祸难在他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啃噬他的心肝脾肺,他尚且自顾不暇,根本发挥不出正常实力。
所以……
敖凛咬紧唇,飞快地瞟一眼窗户。
如果他跑去火车站办临时身份证然后坐高铁去东海躲十天半个月,应该可以!
思及此,敖凛偷偷用两指猛按自己腹部,脸色瞬间苍白,食道翻涌起一大股腥甜,紧接着冲出喉咙,“咳咳咳……”
应桃面色一变,不由得靠过来,把他拽进胸膛,大手覆盖上去给他轻轻揉起肚子。
敖凛一声咳血接着一声哽咽,听得人揪心不已。
应桃叹息道:“你要是乖一点,总不至于这么难受。”
敖凛脑袋抵在应桃颈窝,右手悄悄穿到后面,刻意委屈地嗫嚅:“……你跟我吵架,又不管我。”
应桃无奈道:“我管。”
敖凛软软哼唧一声,脆弱地依赖过去。
应桃正想放下鞭子,躲在他背后蓄势待发的手突然扬起掌风,拍向他背心处。
“定身!”敖凛一击得手,迅速脱离他的桎梏,穿上鞋子和他隔着床得意对望。
应桃被他的定身诀定在原处,一动不动。
敖凛终于出了口恶气,千年的老妖怪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偷袭了?
敖凛翻墙倒柜找出证件,准备要走,但总觉得不解气,又退后两步回来,从上到下打量着应桃,想报复他一下。
得让他丢丑!
敖凛找了根马克笔,想给老妖精漂亮的脸蛋留下点纪念品。
“准备写什么?”
敖凛想到自己要自由了,下意识高兴答:“敖凛到此一游。”
嗯?!谁在说话?
下一秒,他就被夺了马克笔,按在床脚五花大绑,动作快到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显然对方手法娴熟,坏事没少干。
应桃仔仔细细将鞭子打了个蝴蝶结,把敖凛系住。
敖凛满眼惊慌,看向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双手:“你不是被我定住了吗?放开我!”
差一点他就自由了。
应桃捏捏他气到鼓起来的脸肉,同情地问:“你的定身诀是谁教你的?”
敖凛:“………无耻老妖怪!”
应桃从善如流:“哎。”
敖凛:“……?”
怎么还带答应的?
……又骗他!
敖凛偏过头,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承认了,晚了。”
应桃两根长指玩转着马克笔,忽然放下笔,冲他笑了笑,“我去热饭给你吃。”
突如其来的贤惠?
事出异常必有妖!没过一会,敖凛警惕地望着他走进门,手中端了一小碗汤饭。
应桃坐在龙身前,指尖捏着白瓷小勺,凑近唇边吹凉了,送进敖凛口中。
敖凛就是不张嘴,勉强维护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倔强地拒食。
应桃轻柔劝道:“你多吃点,吃饱了等会能少受点罪。”
敖凛:“……你到底要干嘛!”
应桃轻叹一口气,“我在给你时间做心理准备。”
“不吃算了。”他有些失望似的,把小碗放在床头柜。
碗底磕在木头上,轻轻的“咔”一声,拨动了敖凛绷紧的神经。
紧接着,一只滚烫的手,掰开敖凛扭缠的两只脚跟。
老妖精的手劲很大,抓住脚踝时勒得发疼。
他粗糙指腹上附着厚厚的茧子。那根本不是在厨房握刀磨出来的,而是心狠手辣杀人时猛力抽鞭磨得,烂了又好,好了又烂,血肉模糊,在指节内侧留下深深的凹陷,再由更加坚硬的茧填补失却的软肉。
敖凛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呼吸急促:“我不想跟你做!”
应桃微笑:“我原本也不需要你同意。”
他额间守元砂鲜红似血,缓慢抚上敖凛的身躯,感受龙轻微的震颤。那股颤动极大地取悦了他,“别怕……开始会有点难,你尽力放松,很快就好了。”
他在敖凛后腰眼轻轻一掐,龙尾巴抻开在床单上,又惊慌地打着卷想要躲进敖凛身下。
应桃抓住它,将它强行捋开,大拇指一路向上,摁在尾巴根两块形状特殊的鳞片,指甲挑开鳞片缝隙,同时顶起粗糙的指骨,蓄力往里一戳。
敖凛痉挛着脚趾,瞬间向上弓起身子,手指乱抓,碧眸里一片雾气:“……啊,混,老混蛋!不要玩我尾巴!”
应桃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将自己含着奶白硬骨的尾巴从身后拽出来,捋了捋自己的毛尖,温柔地说:“放松……”
对待乱吃东西的龙,什么慈悲举措都没有用。
应桃压紧他的手臂,覆盖上去,根本不给他适应的时间。
敖凛瞳孔紧收,耳间一阵嗡鸣,张大嘴却无法换气。他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龙尾,感觉自己被硬实的骨头迅速串起,整根柔软的龙尾都失去知觉,魂魄被侵入,身躯被占有。
“呜……”被堵死在酸涩难当的关口,敖凛终于忍不住抓着他整洁的衣襟,开始小声啜泣。
应桃低头亲亲他汗湿的额角,夸奖道:“乖孩子。”
随即拿起马克笔,想了想,在汗津津的龙尾内侧写:应桃到此一游,风景亟待开发。
*
作者有话要说:
长骨头的尾巴当然是为了玩小凛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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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 龙王妃和小树叉子 一阵空虚
妖物与人类不同。
妖的化身与本体感觉互通, 半人半妖的形态下,等于幻化出部分二重身。
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刚化成人形的妖怪把持不住自己, 日日沉溺在成倍的感官刺激中,无法自拔。
敖凛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
应桃的尾巴, 是幽冥白骨上生出的绒毛, 冷冷冰冰。那股绵亘数千年的寒意自下而上浸润到热海生长的龙躯里, 一寸一寸,肃冷刚劲, 倒逼压制住正在肆虐的邪祟。
有那么一会,敖凛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不在呼吸。
太冷了……
“小凛身子太热了。”应桃蹙起眉道。
龙是温血动物, 赤龙的体温还要比常人高出三四度。传说中龙性淫, 也是因为各类妖物贪恋龙的温度,上赶着恳求亲密接触。
应桃轻轻抚摸着龙的小腹, 仔细勘察祸难流窜的位置。
龙体温高,在这时候却是坏事。祸难喜热不喜冷,越是热血躁动, 越能传播瘟疫,严重时天上甚至会淋下开水似的烫雨, 将整个人间渲染得宛如蒸热地狱一般。
应桃把寒气猛重得渡过去,暂时压制住祸难。
“不要睡。”
敖凛心气郁结, 神志再一涣散,很容易被趁虚而入。
万一被祸难钻进妖元, 就得刮骨救命。
“醒醒, 看着我。”
敖凛连蜷起腿的力气都失去了, 咯吱着牙尖虚弱地打颤, 在失温昏迷的边缘不断徘徊。
有时候闭上了眼睛, 耳边那道清浅的呢喃就会变得极为清晰。他听着那人呼气的节奏,心跳也控制不住跟着砰砰合拍,似乎是在隐蔽的地方迎合对方。
他迟钝地发现这一点,却更加痛恨起自己,在密密匝匝的混冷中惊厥而起,带动肢体颤挛——
爪尖锋利,衣片纷飞,五指刺破薄绒毛衫,在湛白色后背划下深深抓痕。
应桃挺起腰,摸向自己淌血的腰窝,平静的面容多了些触动。
“也只有你敢抓我。”
他压低身躯,沾了一指头血,奖赏似的悉数涂在敖凛唇上。
看着龙因为沾了他的血而泛出明艳的容光,应桃十分愉悦。
敖凛没被捆住的那只手攀住他肩头,指甲用力嵌入肌肉紧实的肩颈,睁开酸痛的眼:“……你休想我原谅你……”
应桃仿佛屏蔽了痛感,捋着龙汗湿的长发,清淡地告诉他:“我从决定养你那天起,就预见到这样的结局。”
沸海龙族世代刚正,两次把龙子交到他手里,都是走投无路之举。
他与敖凛立场不同,可以是互相恩惠的过客,却很难有善终。
敖凛跟随凶兽在山中修行,期间受尽外界多少白眼,又熬过多少孤单寂寥的时日,梼杌看在眼里,数也数不清。
他总觉得,把这样的孩子养在他身边,实在可惜。
那些骂名,他自己背就好,何必要连累一条小龙?有时候想劝说自己放手,可想一想,被凶兽弃养的龙,务必会遭到更多不怀好意的反噬……他放不开手。
……继续养着吧……他活一天,就养一天,活不了了,就……想尽办法也要为敖凛安排好后路。
应桃轻微阖眸道:“其实这样很好。”
比他预期的好多了。
现在的小龙交了新朋友,开始了新生活,走到哪里大家都爱他,没有“梼杌”在,小凛过得好多了。
敖凛却听出别样的意味,揪住他的领口,紧紧逼问:“哪有什么结局?……哪里好了?我跟你说,这事没完!”
又想自作主张干什么坏事?是不是……又想走?
敖凛不禁胸口一窒,四肢都酸胀起来。
应桃俯下身,动作越暴烈,语调越温柔:“别慌,我不走。”
敖凛恍惚一瞥,看见自己赤金色的鳞片正随他动作一缩一胀。应桃尾骨突起绵延,一骨节一骨节,弄得紧裹的鳞片也像蜿蜒小山般起起伏伏。龙尾肉薄而清透,现在更是从里到外撑得色泽红亮,鳞下隐约透着骨头的形状,一抹凄婉淡白,仿佛在龙炎烈火中肉身融化,白骨烹燃。
他脑海中瞬间掠过什么,但溜得太快,一时还抓不住。
应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扬唇,手掌覆盖在扎实的龙肉上,顺着炸起的鬃毛抚过去,“小凛烧得我好热……”
敖凛羞耻地热了眼眶,转脸埋进枕头里,泄出压抑的低喘。
应桃指尖跳跃,又张开两指,沿着骨头凸起一节一节丈量,神色欣慰:“小凛长大了,以前能塞四个骨节,现在是……七节。”
以前是多早以前?
混蛋……吃了他这么久还避重就轻不肯说实话。
敖凛忍无可忍,虚软地想要爬走,却被应桃轻而易举捉住脚腕拽回来,堵在床头压得更紧。
“你能不能给我个痛快?”龙满脸泪痕,单手抱着膝盖,狼狈不堪地瞪着应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