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凛心里祈祷着,随手把水虎装进方道长的黑色捉妖袋。
快艇驶向岸边,惊魂未定的大学生们恍然有种回到人间的错觉。游泳队长看了敖凛在湖中白浪逐波的身姿,也不禁自惭形秽,搜肠刮肚找了个典故说:“您英勇的身形堪比哪吒闹海。”
敖凛正拢起长发挤水,听到这话,向上捋起湿发,抬起嘲讽的碧眸:
“哪吒,他算个球?”
那语气,说不出的倨傲,隐约能感觉到一丝咬着后牙根的不屑。
就很像……龙!
张海浪奋力锤自己大腿:“对了!!!”
就是这种不把众生放在眼里的感觉!倔强又野性,漂亮又强悍。
不过这个素人……大师,面庞过于秀致年轻了,看着才二十岁的样子,和他想象中饱经风霜,力扛三界的人设不太相符。
快艇靠岸,敖凛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白得发光的应桃。
敖凛高兴地扑过去,满身湿淋淋还带着泥,引得周围学生纷纷躲开。
应桃一点也不嫌弃,任他抱住,边在包里找湿纸巾,边淡淡说:“你时间掐得挺准,再晚30秒,我就要抽干湖水了。”
敖凛:“……我就知道。”
今天又阻止凶兽发威,拯救了苍生呢。
张海浪看到敖凛软软抱着应桃,内心七上八下:……不不不不不行,太软了这个。
敖凛食指蜷起,轻轻刮了刮应桃喉结,似引/诱又像调弄,笑着说:“辛苦你来接我,家庭煮夫。”
张海浪:……我我我我我可以!
他抓紧机会,赶忙上前自我介绍,“您好您好,我叫张海浪,是个演出剧导演,正在招聘素人演员,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助理小胡和众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从来只有张大导演坐着听别人自我介绍,哪有张海浪眼巴巴凑上去自荐的道理?
公园管理员也震惊地张大嘴巴:他们居然成功了,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
应桃冷声问:“什么演出剧?”
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骗他的龙当众脱衣服表演。
张海浪谦虚地拿出剧本大纲:“您可以先看看。”
敖凛翻开本子,随便扫了两眼目录,蹙起俊秀的眉,嫌弃道:“又是沸海龙君大战梼杌,无不无聊啊你们?“
张海浪:”………“
这吐槽着实戳他肺管子了。
其实他也觉得这故事无聊。翻来覆去被别人写了无数遍的东西,一点新意也没有,倒是想写个惊艳的本子,但他焦头烂额硬是憋不出来啊。
张海浪悻悻承认:“实话实话,我这次来滨南也是想寻求突破,可目前确实没找到新内容可以写。”
敖凛瞥了眼应桃,笑眯眯大方道:“那我给你提供个思路,从来没人写过的——沸海龙王妃的故事。”
应桃:“????”
张海浪眸中射出精光:“龙王妃!!!麻烦细细说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滴鳕鱼,有可爱的评论康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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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 抉择 开闸泄水
敖凛随口说:“龙王妃和龙王伉俪情深, 共同抵御天庭迫害的故事。”
张海浪一下子泄了气:“这不行,太老套了,现在谁还看你侬我侬翩翩情深, 大家都要看意料之外,反套路反常规, 总之越刺激越好。”
敖凛:“那……龙王妃教养龙太子, 养大之后嫁给他又反目成仇的故事?”
张海浪琢磨着:“狗血, 刺激,还带点背德, 确实元素齐全。但是吧……”
其实他来滨南之前,查阅了世面上几乎所有关于龙族的传说和故事。
最早在上古三皇五帝时期, 掌管兴云降雨的只有一条龙, 人称“海龙王”。到了汉唐时期,佛道两教对于海神龙王信仰大加推崇, 民间信众激增,唐朝帝王便下旨赐封四海龙王,赋予龙族在人间享受香火的合法身份。
东西南北四海龙王, 俱是上古海龙王的亲子。
其中,南方沸海龙王掌控海域最广, 周边环境也最凶险。诸夏之南,蛮夷岛国众多, 海域状况复杂,时不时就有外来的妖怪邪神意图侵入沸海, 窜上陆地作乱。
沸海龙王和龙母每日忙着驱赶妖魔, 守护一方安宁, 实在没空造龙, 以至于过了上千年也只得一颗龙蛋。
这颗蛋, 便是之前的沸海龙太子,现在的新沸海龙君。
张海浪思来想去,不管是哪个版本的传说,都没有提及“龙王妃”半个字。他心里晃起了小拨浪鼓,又追问一句:“请问龙王妃到底是哪本古籍里的啊?”
敖凛:“古籍?没有那玩意。”
想要的话他还得现编一本,费事。
张海浪有些迟疑,总不能听敖凛随口一说就立项。沸海龙君是历史正面人物,要是没有典籍和出处支持,他写出剧本提交文化局审核很容易被毙。而且万一传出他侮辱神话人物,篡改历史故事的谣言,岂不是会砸他的金字招牌。
见导演面露怀疑,方道长拱了拱手,挺起腰板娓娓道来:“你有所不知,这位大师姓敖,敖乃龙族大姓。所以敖师父正是龙族在人间的正牌内门弟子传人。”
张海浪表情恍悟,立即肃然起敬:“哎呀,那就是龙王庙内部口口相传的故事,还没被收录进当地民俗文化志里。太难得了,竟然还没有失传。”
说着他就激动了起来:“我会不会找到了空白突破点,突然感觉身上有了使命感!”
张海浪连忙邀请他们上车,要请他们吃个中午饭,期间详细聊聊。
三家大学的负责人及时赶到,把惊魂未定的六个素人大学生领回去,又爽快给方道长结了三万块费用。方道长很有眼色地转了两万五给敖凛。
就是其中个头最大的那个男学生吓丢了魂,眼皮子乱颤,口中不停念叨:“绿鬼啊绿鬼,好大的绿水鬼……”
敖凛无奈走过去拍了拍男生的后脑勺,把他游荡的魂拍回来。
男生打了个激灵,猛一回神,抓住敖凛的胳膊就哭起来:“我忘不掉啊怎么办……”
敖凛不动声色拽回自己的手,对学校负责人交代道:“回去给孩子找个心理医生催眠一下。”
负责人连声说好。
等敖凛回到张海浪的豪华厢车,刚一坐下,应桃就抖开一张消毒纸巾,捋起他的袖子细致擦起来。
车上人都不约而同盯着他俩,目光流露出奇怪。
刚才他们都看见了,男大学生碰到的是敖凛衣服,怎么还要连着下面皮肤擦一遍……说是情侣之间的占有欲吧,好像有点过头了。
敖凛看着他把自己的左手臂翻来倒去地擦,用了整整四张湿纸巾。酒精凉飕飕贴在皮肤上,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湿冷。
应桃神态越温柔,手法越轻缓,敖凛的视线就越凝固。
这些天,他俩相处得很愉快。
应桃对他的“爱意”像开闸泄水,较之前更盛。
但不管敖凛怎么主动提起梼杌,龙王妃,甚至当着应桃的面说要给他积德,应桃依旧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你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
这道谎言像挡在他俩之间的厚玻璃,敖凛看到玻璃另一面汹涌的爱意,内心也很感动,但当他屡屡张开手想要欢迎,那股热意却撞在了玻璃上,始终没有流到他怀里。
“阿桃……酒精擦多了,龙鳞也是会被腐蚀的。”
谎言拖延得太久,他也会疲累。
应桃的手停住,轻声说:“我不喜欢你被人碰到,被别人摸过的物品也不行。”
敖凛脑中浮现出应桃擦拭酒店电梯镜子的场景,只因为他的额头靠在了上面,而不是应桃的肩膀。
他后背忽然冒出一股凉意。
敖凛抽回手臂,把袖子捋上,转头对张海浪说:“麻烦送我们回沸海龙王庙。”
张海浪睁大了眼睛,震惊地问旁边的方道长:“你们是沸海龙王庙的师父?”
方道长淡然道:“贫道是虚光观首席,现下是龙王庙挂单弟子。”
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得意。
虚光观,张海浪是听过的。娱乐圈里信鬼神的人多,不信的也会象征性拜一拜,虚光观就是圈里的热门推荐景点,想找里面的道长算一卦都得排队半个月。
但人家的首席道长竟然甘愿在龙王庙里当外门弟子?
张海浪举起手机,笑眯眯和前排的敖凛自拍一张,然后迅速发到朋友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终于也抱上了高人大腿——沸海龙王庙圣地巡礼开始]
一刷新,底下跳出一群回复:
[嚯!张导悟性足,说不定能碰见龙呢。]
张海浪谦虚回:[要能那么容易碰见,还能叫龙吗?我是去找灵感……取经学习的。]
戴老板:[哪家高人还染酒红色烫水纹大波浪头发?你别又遭人骗了。要算命还不如来找我家大师,只要你心诚,他心情好了说不定能给你算五分钟桃花。]
赤/裸/裸的炫耀。
张海浪气得嘴歪,反手给娱乐公司的戴老板发了个新闻链接,狠狠打他的脸。
戴老板打开一看,是老早的旧新闻:《无相灯拜龙王庙,疑似遭反噬求保命?》
戴老板沉默了一下,脸皮有点痛。那时候沸海龙王庙还不出名,他也没注意媒体说无相灯去的是哪家庙。
张海浪扬眉吐气:[连你家大师都拜,你说逼格够不够高?]
戴老板:[……够。]
正巧无相灯今天在公司,戴老板跑去找他抱怨:“大师,您看这是高人吗,怎么还染头发?”
无相灯摸了摸自己刚被染成蓝色的脑袋,低头看见照片:“……是,挺正统的。”
美颜相机开过头了,小龙王的头发好鲜艳。
这些天过了清明节,地府的鬼终于消停了。无相灯抽空去地府银行问过,还开出一张梼杌的老存折。
这其中有一件趣事,他正想告诉敖凛。
无相灯:“我也去趟龙王庙。”
戴老板大惊失色:“您又要去拜吗?”
上门也叫拜会,无相灯点点头。
这沸海龙王庙,可能就是玄学界的顶流了吧。
戴老板内心九级地震,从众心理发作,也不甘落后地把龙王庙加入了自己的香火投资列表。
……
张海浪一行人来到沸海龙王庙,坐在配殿里有些尴尬。
应桃一进去就嘱咐他和方道长:“附近餐馆还挺多的,你们俩可以点外卖。”
张海浪眼睁睁看着应桃拎着满满一兜子菜进了厨房,心里直犯嘀咕,虽说是大师,怎么连客气一下都不客气,好像生怕多刷两个碗一样。
方道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替他解惑:“别在意,修道之人,表达方式和常人不同。你要是吃了人家的饭,理论上得还报,庙主这是不希望你来回破费。”
张海浪马上释然了,感激道:“还好有道长解答,要不然我就误会了。”
敖凛在一旁默然。
不,你们没有误会。他就是不想多洗两份菜,多刷两个盘子。
敖凛不经意往厨房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起来平常的事,今日望见格外扎眼。
炉子上有两个锅,烧着一模一样的菜,但左边的锅盖上贴着标签,显然是给敖凛的。
好像在刻意把他跟人群分隔开。
应桃淘洗完米,看他站在门口出神,温温地说:“我早上去商场买了个洗衣机,下午应该就送到了。胡心悦是女生,衣物跟我俩的放在一起洗不方便。旧洗衣机就单独给她用。”
听起来十分妥帖,仿佛没有存别的心思。
敖凛却感觉到一丝不舒服,“你都买好了,就不用告诉我了。”他抿着唇,又语调不经意似的试探,“我想买洗碗机和洗菜机,这样你就不用费力洗了。”
应桃身形顿了下,神情依旧在微笑,但笑意却未深入眼底。
“不用了,钱要省着点花。而且我更喜欢亲手洗碗洗菜。”
总觉得,“亲手”两个字别有意味。
敖凛扫了眼他骨节突起的冷白色长指,一时间心绪杂乱,索性喊着方道长到后院,把水虎放出来审问一番。
打了一盆井水,抖抖捉妖袋,水虎啪嗒掉进盆里,猛吸一口灵气充裕的水,激动又欢快地洗去身上的脏污。
水虎洗完身上,脑袋的浮肿也消退大半,随即跳出盆外,转身变作一个身材瘦小秃顶的男人,痛哭流涕道:“谢谢尊上救命之恩,要不是您屈尊降贵来揍我,我差点就死在那湖里了。”
敖凛倒意外了:“你是修成形的妖怪,身份证号多少?”
水虎赶忙报上一长串数字。
使馆的系统是连着夏国妖界户籍网络的,敖凛用手机连上后台,查了查,“何通,你还是个混血啊,爸爸是水虎,妈妈是日岛国的河童。怪不得泡在脏水里三天都没死,换成本土水虎,尸体都泡大了。”
何通也一阵后怕,抹着泪说:“那不假,还好我妈是喝核废水长大的,生了我也有一定魔抗性,要像我爸那么娇贵只泡农夫山泉的,我指定是没命了。”
他之前拽人下水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求救,商量着蹭个船上岸,哪知道大家都吓得魂飞魄散,一挣扎起来,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还说他害人,何通也很委屈。
方道长冷哼道:“休得狡辩。你明明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游上岸?”
何通苦兮兮解释说:“岸边飘的都是死鱼和垃圾,我根本过不去,也就湖中心干净一点。我其实是市自来水厂的水质检测员,被好恐怖的大妖怪抓走,扔进人工湖的。那妖怪嫌水不够脏,我死得不够快,还把湖里的鱼全都咬了一口,吃掉内脏,要不然湖水怎么能那么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