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梵倒是扭头看过来了，郁庭还在自顾自忙些什么。
　　“怎么了？”明梵询问。
　　“你今天没去训练？”万盼南说。
　　“哦，我得陪着郁庭，今天你带他们吧。”
　　万盼南皱了下眉，拉了个椅子在明梵旁边坐下:“你真的不打算管这些了？”
　　“什么？”明梵坐直了些，靠在他身上的郁庭也暂时的挪开了。
　　“打仗啊，你真不想拿回自己应得的荣誉了？现在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你的，你知道那些家伙说的有多离谱么？”万盼南有些焦急道，“你不是他们所形容的那样，你总得证明澄清，如果你想的话，第二联合军指挥官的位置我让给你。”
　　“没必要。”明梵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我确实不是他们形容的那样，从始至终都不是。”
　　“那你打算之后做些什么？你还能做些什么？”万盼南语气有些急，很显然，明梵这行为在他看来就挺堕落的。
　　“不知道，到处转一转？我感兴趣的东西还蛮多的。”明梵本身就有点宅属性，也确实有点浪漫主义，他喜欢的东西很多，好看新奇的风景，或者记录某珠植物的生长，看看无聊的偶像剧，甜食，画画，或者养一两只宠物，还有和郁庭，咳咳，这个忽略。他就是盯着郁庭看都能看蛮久的。
　　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打仗。
　　明梵本人不好斗，这点从他的信息素味道就能够体现出来。当然，这事其他人不清楚。
　　“他们不会误会太久的。”郁庭开口了，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面板上挪开，“我不会让他们误会太久，我们会帮忙，但是明梵不需要带领军队。”
　　万盼南看着明梵，他是看不太出明梵的情绪变化，万盼南视角的明梵总是板着个脸。
　　“就是郁庭说的那样。”明梵见万盼南完全没有反应，只能点点头表示郁庭说的对，“我总得有自己的生活，在我浪费掉自己的童年之后。”
　　郁庭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明梵。
　　“你以前说话有这么文艺吗？”万盼南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他以为明梵和他是一类人，但就现在来看，他们其实差的很大。
　　“没有。”明梵认真道，“因为我以前压根就不乐意跟你说话，你很吵。”
　　明梵打断了万盼南即将爆起的情绪:“抱歉，我志不在此。”
　　最后万盼南就干坐了一会儿，他表情看起来很惆怅，有些苦闷，但他没有再劝，在坐够之后就起身出去了。
　　“你们以后得分开咯。”郁庭随口说。
　　“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待在一起。”明梵不觉得有什么，事实上他以前就说过自己不太喜欢跟万盼南聊天，因为万盼南总试图打败他这个第一，而对这些没有兴趣的明梵觉得万盼南在纠结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和我一个样啊。”郁庭说。
　　“是啊。”明梵应声，而后将面板交给郁庭去看，郁庭发现面板上是一个小人，一个原短的Q版小人，简单的像素风格，二头身，小人脸上没有五官，因为他带着一个大头盔，头盔正面是一大片蓝色的玻璃。
　　“这不会是我吧？！”郁庭诧异。
　　“是的。”明梵说，“应该还有很多角色的，我得花点时间才能弄出来。”他准备做个日记，记录一下他们两个的相遇和共同经历的这一切，明梵准备尽量手工，这会花费大量的时间，但这些事结束之后他就能够有时间了。
　　“你还真是浪漫又文艺啊。”郁庭忍不住感叹，而后他又道，“还有什么计划，你一起说了吧。”
　　事实上，明梵还计划了求婚，但他没有告诉郁庭，因为他有预感，郁庭可能会嫌麻烦直接让明梵把戒指给他。从而跳过这个“虚头巴脑”的仪式。
　　郁庭现在心里有些复杂，具体是个什么情绪，他说不太上来。
　　直到三天后。
　　三天后的精神世界里，他依旧和那个老东西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不说。
　　这三天睡觉之后他们俩就没说过话，各自看书，尽管这些书的内容郁庭已经印在脑海里头了，但他宁可看白纸也懒得看老东西那张脸。
　　但是那一晚，郁庭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没再翻书，而是盯着雄虫看了一会儿之后皱眉询问:“你要死了？”
　　“好像是。”雄虫面露疲惫。
　　这让郁庭有些措手不及，他天天盼着这个老东西死，但这时候又感觉是不是太突然了。
　　按照他的计划，老东西就应该死在自己精密的计划之下，自己帅气的指挥炮筒，把这个老东西轰的渣都不剩，完成一整场复仇。
　　然而现在这个老东西就要死了？被不知道哪儿爬出来的弟弟弄死，总感觉对不起死亡这两个字的重量。
　　不过郁庭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他看着周围的景象缓缓模糊，一点一点的消失，依旧保持着沉默。
　　直到最后一刻，那个老东西的办公桌都已经不见了，郁庭也早就站了起来，郁庭说:“我和你不一样。”
　　雄虫又看了郁庭一会儿，没有问缘由，没有试图了解郁庭这么说的前因后果，他也没有那个时间了，在最后，他自己消散的时候，他就说了句:“哦。”
　　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他死了啊。
　　郁庭独自在一片惨白的精神世界里站了一会儿，又想，他死了啊。
　　没有说什么遗憾，没有痛哭流涕的为自己所作所为道歉，也没有歇斯底里的痛骂自己或者那个杀死他的儿子。
　　就像是关灯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黑掉了。
　　雌父和他的死亡似乎都是轻飘飘的，轻飘飘的消失，顺便带走郁庭的过去，那些并不怎么愉快的过去。
　　郁庭感觉心里有些空，因为他所纠结的，他之前所做的，所为之努力的，像是失去了意义，那个他诞生的世界也彻底和他没了关系。
　　紧跟在空虚之后的是如释重负。
　　他彻底的自由了，他有未来，那是全新的，让虫充满希冀的东西。
　　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可以和他记录全新生活的人，那是清晰可见的希望，孤独这个东西其实早就远离他了。
　　自己没有过去了，可他能够去用新的，更美好的东西填满它。
　　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郁庭发现，他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66章 抉择
　　那次醒来之后, 郁庭跟明梵说了一句，说自己的雄父死了。然后就继续帮第二基地寻找那位Omega和他们的孩子。
　　没有什么不对劲，该工作工作, 该聊天聊天，晚上该抱在一起还是抱在一起。
　　不过这让明梵有些担心。
　　在帮忙训练的明梵又一次借口过来看看，从而在郁庭身边晃悠的时候, 郁庭就是想忽视也不行了:“你想说什么？”
　　“你的雄父……”明梵在斟酌用词。
　　“嗯。”郁庭放下手中的工作, 认真看向明梵，还点了下头, 表示自己正在认真的听。
　　太平静了。
　　明梵咳嗽了一声, 还是将话题继续下去:“你的雄父去世了, 你还好吗？”
　　“其实有一点难受。”郁庭说, “说不上来。”
　　“再总结的话, 我小时候确实对雌父和雄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受。”郁庭让七七的机器人给明梵挪了个椅子过来，“后面可能真的是叛逆吧。”
　　他叛逆, 但是没有自己雄父年轻时候那宏大的思想, 仔细算算, 他小时候的叛逆其实就是试图博取自己雌父和雄父的关注, 刷一刷存在感，那些恶作剧就是如此。
　　再后来, 他崭露头角有了成就，成为虫族希望之星，他的雌父却死了。
　　“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我的世界观已经崩塌重组过一次了。”郁庭缓缓道。
　　本就不稳固的家庭破碎，他发现杀死自己雌父的就是自己雄父的时候, 郁庭是冷静的, 冷静的几乎没有情绪。
　　但现在回想, 郁庭感觉那是一种无声的冲动，安静，平和，却足够致命。
　　他身上的机甲是半成品，不然也不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当时在装上能源石企图跳转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
　　也许是黑洞，那样他会死，但那对当时的郁庭来说，好像真的是无所谓的。
　　因为不会再糟糕了。
　　“而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郁庭说，而后他笑着问:“想不想见见过去的我？”
　　明梵莫名觉得此时自己面前的郁庭成熟了很多，他下意识的询问:“怎么见？”
　　“七七。”郁庭打了个响指，七七得到直径，打开全息投影。
　　他们周围的环境从实验室转换到了礼堂，周围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不，应该称之为虫。
　　明梵注意到那些像Alpha一样的虫脸上或者脖颈处偶尔会露出来一些纹路，就像明小八身上那种，郁庭也曾经解释过虫纹的存在。
　　所有的虫目光都落在大厅的典礼台上。
　　典礼台上一位看着应该是雄虫的人正在介绍着谁的成就，语调慷慨激昂，似乎带着振奋。
　　“是我。”郁庭幽幽道，“这就是个授勋仪式，也正好是我十八岁的成年礼。”
　　“十八岁？！”明梵忽然坐直了，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升腾而起。
　　在那位雄虫念完郁庭的成就以及漫长的夸赞之后，终于有请了郁庭。
　　掌声响起，明梵看到一个坐在前排的人缓缓站了起来，当他扭过头面向众人的时候，郁庭听到了明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郁庭用胳膊捅了捅明梵的腰。
　　明梵看向郁庭，他身边的郁庭看起来放松又惬意，手里拿着一瓶橘子汁，见明梵扭头过来，伸手把瓶口对准了明梵的嘴唇，明梵就这么顺着郁庭的动作喝了一口。
　　之后明梵的目光从台上那人和身边这人之间来回打量。
　　台上的郁庭还带着些稚气，但眼神相当高傲，嘴角带着笑容，但总觉得他是在嘲讽谁。他高高在上，绝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虫。
　　明梵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看起来有点凶。”
　　“是么？那你呢？”郁庭忽然问。
　　在他话落下的同时，周围的投影都消失，只剩下还在演讲的郁庭，而后明梵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属于自己的。
　　另一个投影出现在郁庭投影的旁边，那是身着深黑色军礼服的明梵。
　　明梵与郁庭不同，他是冷淡严肃的。说话简洁有力，总带着一股子肃杀的味道。
　　郁庭本意是让明梵也看看自己以前的样子。
　　但两个投影都出来的时候，郁庭和明梵本尊却沉默了。
　　投影里的俩人，一个都穿着礼服，一个冷淡，一个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气场居然莫名融洽。
　　坐在椅子上的郁庭和明梵对视了一眼。
　　他们现在的样子可能有点蠢。他们面前的投影是两位精英，站在一起像是黑豹和老虎。而作为本尊的他们懵逼的样子，就像是慵懒的奶牛猫和大橘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但动都懒得动一下。
　　“有那种味道了。”明梵说。
　　“什么？”郁庭询问。
　　“偶像剧。”明梵幽幽道，又看向那两个投影，“他们的爱情肯定很激烈。”
　　“哦。”郁庭恍然，对了，就是这种感觉，有冲突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放在一起挺合适的。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感叹一番这俩投影的融洽程度，而后郁庭说:“还是现在好。”
　　“嗯，是啊。”明梵表示认同。
　　黑豹和老虎变成了慵懒的胖猫并不是因为堕落，只是他们能够放松下来，不用再防备。
　　“再来一口吗？”郁庭把饮料递给明梵，明梵接了过去。
　　“你得去帮他们训练了吧。”郁庭又说。
　　明梵点头，起身离开之前，他打开光脑给这俩虚拟投影拍了个照，算是留作纪念。
　　出门之后明梵看着光脑上的照片，心说自己还挺适合黑色的，也许求婚那天他可以穿的正式一些。
　　【那A-I1能源您还需要吗？】七七询问。
　　“暂时想不出能够拿它做什么。”郁庭从压缩收纳装置里头掏出那颗绿色的能源石，看了一会儿之后笑道:“不然做个戒指？”
　　【您是想要求婚吗？】七七询问。
　　“嗯……大概吧。”郁庭旋转着手中的能源石，“看看再说。”
　　嗯，很好，七七是知道明梵也在做求婚计划的，希望这俩人不要撞到一起去了。
　　郁庭没能够悠闲多久，因为法尼给他打来了通讯。
　　法尼的虚拟影像出现在郁庭面前，他看起来有些焦急:“实验体军团已经解禁了，他们准备夺取已经失落的黑雨星。”
　　“黑雨星不是死亡星系的地盘么？而且那上面有侍虫的存在。”郁庭听到这消息之后不自觉的皱紧眉头。
　　“死亡星系最近的声望水涨船高，毕竟明梵还是曾经的小将军明梵，而且第二联合军的全体投诚，再加上人类联合政府频频让民众失望，有倒戈的倾向很正常。”法尼解释，“人类联合政府需要挽回声势。”
　　“夺取黑雨星？”郁庭询问。
　　“还有扩充实验军团的人数！”法尼说，“他们在扩充实验体军团的人数，为了和死亡星系分庭抗礼。”
　　“疯了？”郁庭啧了一声，联合政府肯定了解死亡星系的兵力足够抵挡虫族，他们要么是出于不信任，要么就是完全出于自身的原因，不希望人类联合政府的权利被削弱，或者被迫向死亡星系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