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鸢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心中却有些介怀:“他与阿玉哪里比得。”
“况且,朕的欣喜多数时候是阿玉给的,与他无关。”
那您生什么气?
这话陈岩没敢问,他就是看着那床上的人,觉得太苦,太苦了。都说妖是恶中之恶,然而不就是床上那玄龙救了他们帝王性命?
当日分明听燕鸢说过会好好待玄龙,如今却不知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陈岩看在眼中,无比着急,这番话已憋在心中许久了。
“皇后娘娘金尊玉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是少人能及。玄龙真心待您,以妖之身甘愿入宫伴您左右,亦不该被辜负太深。”
“他身怀有孕,想来经不起再多打击了……”
燕鸢脸色冷然:“你为何这般替他说话。”
陈岩出神道:“老奴只怕,有一日,皇上会后悔如今所作所为……”
“够了。”燕鸢打断他。
“朕知晓了,朕自会收敛着分寸。”
“你快去派人将花精找来。”
陈岩行至门口,回头问:“皇上可曾想过放他走?……”
燕鸢冷脸道:“不曾。”
陈岩不再言语,安静地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带上殿门。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深宫囚不住玄龙。
再高的宫墙,再多的御林军,也挡不住一个想要离开的生灵。
那不详的预感,随着床上男人日渐消弱的身形,变得愈来愈强烈……
宫中画师按着燕鸢口述画了张花精的画像,身着粉裙的女子跃然纸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上百支御林军传阅画像后,同时出动,在城中搜寻巡逻,终于在隔日午后黄昏的菜市口找到了提着菜篮上街买菜的花娘,将她抓进了宫。
玄龙昏睡了整整五日,无法进食,燕鸢只能每隔几个时辰往他口中渡些温水。
小毡子因知情不报而被抓去关了地牢,被拖走前哭着让燕鸢救玄龙。他本是一直乖乖听玄龙的话,没有声张的,但终是不忍心看着玄龙死。
没上药直接绑绷带止血,后果可想而知——血肉会与绷带黏连在一起。玄龙的后背一片血色,燕鸢只解开一点绷带,便让本已结痂的伤口重新变得鲜血淋漓,他不敢继续碰,就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本以为花娘来到之后,会有更好的办法,谁知也是要用手将绷带和血肉一层层分离开的,那便等于叫玄龙重新受了一遍拔鳞之痛。
只是他昏迷得太深,连痛也感觉不到了。
在一旁看着的人,却感到骇心动目。殷红的血从玄龙背后顺着深红的血肉滑落,快速浸透床榻,花娘难受地落了泪。
“阿龙……”
“怎么会这样……”
燕鸢双唇紧抿,眉头紧蹙,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这么大块伤口,会留疤吗?”
花娘带着哭腔道:“这是生生将整块皮都剜去了,哪里可能不留疤。”
“除非有仙肌粉,那种伤药是妖界最上品的创伤药,可以肉白骨,生新肌。我这些,最多只能将他的伤治愈,留下难看的疤痕是肯定的。”
燕鸢想起玄龙从前光滑的皮肤,每一寸肌肉纹理都漂亮得恰到好处,比起如今连肌肤都不完整的模样,他感到无法言喻的后悔。
闷声道。
“嗯。”
“你太过分了……”花娘将止血的上药小心地撒上去,喃喃道。“你知不知道他如今……”
话到嘴边,消了声音。
她想起那日槲乐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让燕鸢知道玄龙道行尽失的事情,否则很可能将玄龙至于更危险的境地中。
这人族本来就对他够坏了,要是知道他内丹没了,怕是会直接将他抓起来挖心吧……
“你刚才说什么?”燕鸢审视地望着她。
“没什么。”花精摇头,洒好伤药后,用微弱的法术将绷带整齐地缠到玄龙身上。
整个后背都是伤,绷带势必会缠到肚子,这就需要考验技术了,不能绑得太松,也不能太紧,会勒着孩子。
绑好之后,花精还特意将小指探入绷带中试了试松紧,确定不会挤到孩子,才放心,直起身,手心变出几包用牛皮纸包起来的草药,递给燕鸢。
“伤口包扎好了。”
“这些药你拿着,每日两次,早晚餐后按时熬给阿龙喝,是补血安胎用的。对他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她的法术低微,最多用于出诊时携带药品,或者医治病人时用,其余时候是不太行的,与普通弱女子没多大区别,因此御林军轻易将她抓了回来。
此时她有些忐忑地望着燕鸢。
“我要回去了……我女儿还在等我。”
燕鸢将她手中药品接过,淡淡问:“有落胎药吗?”
花精惊讶道:“什么?……”
燕鸢抬眸看她:“落胎药。”
花精轻喃道:“阿龙没说不要孩子……”
“我不要。”
说点
上一章会产生这么严重的两极分化倒也在预料之中
解释一下:
我觉得大家可能有些误解,并不是说魔尊和宁枝玉成为cp就会和和美美,不会的,宁枝玉爱的人是燕鸢,魔尊再好,他也不会感到幸福,被不喜欢的人睡了之后,只会产生极度反感,那对他来说唯有痛苦。
后面的事情都说不准,两人也许会在经历许多后改变心意在一起,也许会因为当下的一意孤行阴阳两隔,最后关头幡然醒悟,后悔莫及。
正文会专注主线剧情,这点大家可以放心,副线大多时候是起到推动剧情的作用。即便要大篇幅地写,也会放在番外,大家可以选择看或不看。
有读者说我是宁枝玉亲妈,对他这么好,给他安排这么好的cp……嗯,这种观点是不存在我的理念中的,我写文向来是怎么爽怎么写。
憨憨纯情魔尊攻X冷面温柔美人受 我觉得很香
在燕鸢面前温柔的宁枝玉对魔尊冷脸狠心,经历许多后仍没有被魔尊感动,在魔尊将死之际发现自己的心意,然而为时已晚……哈哈哈哈想想我就好爽
所以我写了
当然目前只是想想,后面剧情可能会有变动,我一天一个卦,我也不知道明天脑瓜里又会出现什么新的想法??
之所以塑造这个角色,是因为写腻了恶毒白莲花,这回想写个不一样的。人性没有绝对的善恶,每个角色在去做某件事前,都有动机,有目的,这样的动机和目的使角色更丰满。
宁枝玉从小身世可怜,无人疼爱,好不容易有人疼,突然出现个前世爱人来与他抢爱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是可以预见的,且并不突兀。
我想我是成功了的——对于这个角色的塑造。否则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有的人可以设身处地代入进去,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有的人感到厌恶无比,难以接受,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我个人认为他还没有到必须该死的地步,尽管他做了错事,但仍是心存善念的。人为了活着,为了留住一些重要的东西时,会做出些超乎平常的举动,有的彻底泯灭人性,有的犹豫不决在良心与沦陷之间苦苦挣扎,宁枝玉就属于后者。如果可以,他必然不会想去伤害别人,但上天给他的退路显然太窄。
我不奢望每个人都理解他,只希望大家理性阅读,理性看待角色和剧情,毕竟每本书里的人物都是有好有坏的,也不是每个好人都能有完美结局,生活从不会一帆风顺,狗血小说更是如此,越狗血越爽不是。
说完了,我遁,大家晚安??
第八十一章 积郁成疾
花精惊恐地往后退了几小步:“没有……”
燕鸢逼近她:“拿出来。”
被高大的人族笼罩在阴影下,花精怕得眼中蓄了泪,摇头道:“若没了孩子,阿龙会死。”
燕鸢皱眉:“什么?”
“孩子马上五个月了……若没了,他会死。”花精没说谎,孩子是玄龙舍了命也要留下的,若是孩子没了,他还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会有了吧。
燕鸢狐疑地盯着女人小巧的面容:“不可能,妇人怀孕五六个月引产也是有的,不要骗我。”
“人族与龙体质不同……”花精轻声反驳。
燕鸢:“他有万年道行,体质再不同,也该是更强悍才对,怎会没了孩子就会死?”
花娘忍着泪,直起脖颈:“就是会死。”
燕鸢抿唇,不语。
花娘趁机道:“他若死了,你便没法救你的皇后了!”
“闭嘴。”燕鸢沉下脸。
什么死不死的,他要玄龙一辈子都陪着他,哪里都不准去。
命人将花娘送出了宫,在宫外给她置办了一套宅子。毕竟是眼下唯一能救玄龙的医者,燕鸢必须将她看好了,若玄龙有什么不测,随时召唤她。
上回花精搬离花尾巷的宅子后,带着女儿躲到了城郊老林中的一座破茅屋里,每隔十日才进城买生活所需,难怪燕鸢当时怎么都找不到她。
这样一来,倒也算做了件好事,想来玄龙醒来定会高兴的。
按照花精的叮嘱命人煎了药送来,燕鸢亲自喂玄龙服下,不知是不是错觉,花精来过之后,玄龙的呼吸稍微稳健了些许,只是脸色还是很苍白。
燕鸢坐在床侧守着他,心中杂念不断。猜到了花精在说谎,她的话术怎么听都是漏洞百出,但不得不说,‘他会死’,那三个字,的确让燕鸢觉得反感。
如今玄龙的身子这样弱,便暂时让孩子待在他腹中好了,若非真想生出来,也不是不可……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这样一个半人半龙的怪物生出来,世间谁能容他?若放在宫中养着,恐怕宫女太监都会暗地里偷偷耻笑他。
阿玉那边更是无法交代……下意识得,燕鸢不愿再想这件事。
人总是容易在面临让自己两难的问题时选择逃避,一方是世俗的偏见和心爱之人的信任,一方是玄龙最看重的孩子,从前的燕鸢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如今却莫名开始犹豫,许是因为看着他为了他们的孩子甘愿受常人难忍的苦楚,再狠的心肠都会动容,都会心软。
魔蛊可以控制人的身体、控制中蛊之人的心装着谁、爱上谁,却控制不了灵魂不自觉地去追随苦寻了万年的执念。
夕阳西下,日落西山。
床上的男人在白日彻底转为夜色那刻悠悠转醒,燕鸢抓住他置于被褥上的手:“阿泊,你醒了……”
背脊上尖锐的刺痛侵袭的玄龙神经,虚弱地扭头看床侧的人,燕鸢眼底有喜色,大概是高兴他没能死成,便能继续用血肉供养他的皇后吧。
想将手抽回来,奈何燕鸢握得太紧,玄龙没力气,也不太想说话,便作罢了。
燕鸢命外面的宫人去准备膳食,随后转身对玄龙说话,有几分讨好在里面。
“你昏睡了好几日。”
“是花精救了你。”
“……我已经放她出宫了,你放心。”
玄龙扭过头看着上方,仍是沉默。
燕鸢不太喜欢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邀功道:“我给她置办了宅子,以后你若有不舒服,我便叫她来帮你看诊。”
“花娘不喜混迹在人群中,你放她和樱儿走。”玄龙嘶哑开口。
提起别人,玄龙倒是有反应了,燕鸢心中有些不高兴:“那你日后若有个头疼脑热了怎么办,宫中太医又不会医你。”
玄龙合上双眼:“我不需要旁人医治。”
燕鸢皱眉:“别闹脾气了,这回是我不好,不该叫你一下拔那么多鳞,你也真是,连服软都学不会,我叫你拔你便一股气全拔了,我叫你去死,你便真去死了?”
玄龙喃喃开口:“何为……服软。”
服了软,便能不用拔鳞了吗?
服了软,燕鸢便能将槲乐放了?
“就是……”燕鸢顿了顿,正色道。“我生气的时候,你便说几句好听的给我听,哄哄我,我高兴了,便会善待你。”
玄龙别过脸,闷闷道:“我不用你对我好。”
全然抗拒的姿态叫燕鸢一股火气从心底窜上来,变了脸色,“你别不识……”
玄龙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燕鸢低头看去,原是自己握得太紧,抓疼了他的手。刹时清醒过来,松了几分力道,捏着他掌心轻轻揉了揉。
“好了,我知晓你身上痛,心情不好,不与你计较。”
“先吃些东西吧,是虾仁玉米粥,清甜爽口,你应该会喜欢的。”
燕鸢从宫人手中的托盘上端起碗,粥是先前就吩咐宫人准备好的,放在小厨房的锅中热着,玄龙醒了随时可以吃。
他若是想对人好,便可以是极好的,若是对人差,那也是至极的差。
燕鸢挥手退宫人,舀起一小勺粥放到唇边吹了吹,小心递到玄龙唇边:“张口。”
他背上伤太重,起身定会牵扯到伤口,躺着吃兴许反而舒服些。
玄龙侧过头在殿中寻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槲乐呢。”
燕鸢眉头微蹙,很快松开:“还在牢中。”
玄龙冰绿的眸缓缓转向他:“你说过,我拔了鳞,便放他。”
傍晚的时候燕鸢特意沐浴梳洗了一番,脸上清理过,此时看来精神气爽,仍是从前那般俊美且游刃有余。
“先吃粥。”
勺子往玄龙紧抿的唇逢中递了递,些许汤汁落在嘴角,滑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