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认真的看着他,将那抹笑容印在眼里,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宝贝,你忘记规则了吗?新郎要说出新娘的名字,才算胜利。”
教堂内忽然沉寂了一秒,象征倒计时的钟声再次响起,一声一声的,重重的撞在许迟的神经上。
许迟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五指微微攥紧,脑海中紧绷的弦猝然崩断,一股可怕的冷意顺着脊椎,如同蚂蚁噬咬一般,慢慢的爬了上来。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甚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了。
他和爱德华,没有人知道光头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这个游戏从一开始,他们就输的一塌涂地。
咚…咚…咚……
最后的二十秒中在悠长的钟声中慢慢消失,许迟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试图辩解,“但是,我们都知道里面那个人是谁了,只是不知道名字而已,你就不能…”
“通融一下,放过他,是吗?”君夜慢悠悠的接上他的话,无奈的笑了一下,“宝贝,我已经纵容过你一次了,你还想得寸进尺吗?”
他的语调那么平稳,又充满了不易察觉的宠溺,如同一个掌握大义的上位者,对晚辈宽容大度的劝诫。
最后的钟声敲响,白面具侍者们推开门,鱼贯而入。
君夜走近许迟,伸出手温柔的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弄了一下,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来,细细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沮丧,三局两胜,归根结底还是你赢了。”
侍者们将台子上的两扇门依次打开,查尔斯最先走了出来,他的左手拇指和食指都断掉了,还没有止血,创口处露出白森森的骨茬,鲜血凝成一小缕往下落。
他明显没有李伍能忍耐,当然他的伤也更重一些,此时脸色惨白如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好像随时就会昏死过去一样。
查尔斯狐疑的打量了许迟一眼,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把伤口包了起来。
许迟知道查尔斯为什么这样看自己,刚才君夜处处表现的和他很亲昵,谁知道查尔斯听到了多少,此时心里又在怀疑什么?
几秒后,光头从门中钻了出来。
他明显是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下场,眼睛瞪大,充满了不可置信,粗黑的眉毛死死的皱褶,在眉间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光头身材魁梧,超过两米,许迟不得不承认,他是这个小队伍里最强的战斗力,而且对查尔斯忠心耿耿,是个极为忠心的保镖。
君夜看了光头一眼,淡淡的宣布判决,“你输了,所以要死…”
他顿了一下,尔后慢慢微笑起来,像是在故意戏弄许迟一样,揶揄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没法给你立碑了。”
许迟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光头神色一滞,脸上的横肉忽然痉挛般的颤抖起来,那是在极度恐惧下,肾上腺素飙升,所产生的愤怒和冲动。
他大吼一声,飞扑到墙边,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左手死死的按在墙壁上,然后提起右拳粗暴的打碎了彩色玻璃,试图从这里逃跑。
君夜面无波澜,只是轻声吩咐那几个侍者,“抓住他。”
两名侍者一左一右靠近了光头,后者就如同落入陷阱的野兽一般垂死挣扎,他发出愤怒的嘶吼声,用手肘顶住侍者的胸口,将他狠狠的推出去,然后一拳打中另一个侍者的脸。
白面具瞬间四分五裂,但几乎就在一秒之内,又令人不敢相信的恢复了原状。
侍者们的力气很大,抓住光头的手臂,将他拖到了教堂中央的空地上,勒令他跪下,并且抬起脚在他的左手上狠狠的碾踩,鲜血顿时染上了地毯,红色更加深了。
“啊啊啊!!”光头痛苦的喊叫,许迟神经一跳,记忆中的惨叫和哭声猝然响了起来。
…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啊啊!不要!不要过来,放过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啊…
…呜呜呜妈妈,妈妈…
许迟忽然觉得脑袋剧烈的疼了起来,就像一只大手凭空拽住他的血管,浸到滚烫的热油中一般。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拔出了自己的枪,对准了君夜的心口。
“放开…”许迟的气息非常紊乱,但他极力咬准每一个字的发音,“放开他,让你的人滚开!”
君夜丝毫不在乎那把随时会射出子弹的手枪,不过许迟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枪口对准他,多少让他有些不悦。
君夜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底泛上一层冷意,“别浪费你的子弹了,也没几颗了吧?你最好珍惜它们,因为以后还会有用的。”
许迟一愣,手臂好像忽然没了力气,慢慢垂落下去。
没有用的,反抗没用,挣扎也没用,他们的性命完全取决于这个恶魔的一时兴起,所有人都被他轻轻松松的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十六章 黑色的骰子
那个他们队伍里最强的光头如今像一条落水狗似的趴在地上,他气喘吁吁的扭头去看查尔斯,祈求道:“老板,救救我…”
查尔斯脸色灰败的扭开头,“我无能为力。”
光头愣住了,他死死的睁着眼,绝望的瞪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无比效忠的男人。
尔后他忽然拼命的去看许迟,眼里喷出滔天的怒火和怨恨,几近疯狂的大喊:“为什么不救我?!你明明救了他们,为什么偏偏不救我?!你为什么这么无能!!”
许迟张了张嘴,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三个人,三位’新娘’,他的努力,分别让他收获了感激,怀疑,和怨恨。
君夜摊开手,掌心上放着一个通体漆黑的八面骰子,每一面都刻着几个规整的金色小字。
他将骰子拿给许迟看,笑道:“要欣赏一下吗?”
许迟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黑色的骰子上,眼睛微微睁大了。
骰子的每一面都刻着一种死刑:斩首,绞刑,分尸,放血……
每个词都非常的熟悉,因为那是在中心广场上时,从许迟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这真是赤裸裸的嘲讽,君夜竟然真的把许迟玩笑般的建议带进了现实中。
“你…”许迟后退一步,虚脱般的跌坐在椅子上,捂着眼睛低声说道,“你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我能让他们自己选择自己的死法,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君夜想了想,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竟然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从恶魔的准则来看,我算是非常善良的了。”
许迟没说话,他今天太累了,最开始以为能救下所有人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所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没顶的绝望。
君夜似乎就喜欢这样玩弄人心,给人以蜘蛛丝般的希望,让他们苦苦挣扎的往上爬,然后再亲手把它剪断,看着自己的玩物落入深渊之中。
生命尚且为蝼蚁,希望又能算什么?
君夜伸手揉了揉许迟的头发,笑着安慰,“别怕,反正你不会死的。”
许迟没有任何回应,君夜走到光头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趴在脚下的人,掌心一翻,黑色的骰子啪嗒一声落在他的手边。
君夜的语调非常平淡,没有一点儿感情起伏,“扔骰子吧。”
光头目眦欲裂,死死的盯着面前那个只有拇指大的八面骰子。他忽然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抓起骰子狠狠的扔了出去,破口大骂,“去你妈的!我不会死的!我不可能死!!”
君夜怜悯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水中挣扎的蚂蚁,“人类寿命很短,都会死的,你不过是提前了一些而已。”
侍者恭敬的将骰子捡回来,原封不动地托在戴着宴会手套的掌心上,呈现在君夜面前。他瞥了一眼,朝上的一面写的是:斩首。
君夜得体的笑了一下,“挺适合你的。”
然后他转过身去,手背朝外,随意的对侍者挥了挥,示意他们离开,“把他带到中心广场去。”
又转向查尔斯和爱德华,“你们也可以去了。”
查尔斯没有表态,捂着伤口,大步迈向门口,侍者为他推开门,门外俨然是电视塔的休息室。
爱德华没有走,他担忧的看着坐在长椅上的许迟,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阿迟,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许迟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道:“我明白。”
“那我们走吧。”爱德华向他伸出手。
这个教堂虽然装修非常神圣,但总有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令人后背发凉,这不是人类该呆的的地方。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挡住了爱德华的胳膊,爱德华惊讶的扭头,正对上君夜寒凉的眼神,他笑道:“你先走吧,许迟要留下。”
爱德华顿时遍体生寒,他一把抓住许迟的手腕,尽量保持平稳的声调,对君夜道:“这是我的队员,我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
“他在我这里很安全。”君夜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冷,“你的担心太多余了。”
爱德华一字一句道:“我说的安全,不只是生命安全,还有他心理上的…”
“爱德华。”许迟忽然开口阻止了他,然后用手轻轻的把他推开,“你先走吧,我没事。”
爱德华犹豫的后退了两步,许迟向他点点头,爱德华只得转身走出了大门。
他迈过大理石的门槛,进入现代化的休息室,一转头,红木大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玻璃门。他拧开门把手一看,外面是电视塔的走廊,教堂已经无影无踪。
教堂内终于只剩下君夜和许迟两个人,不知何处传来风铃悦耳的声音。
君夜颇有风度的站在原地,许迟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条白绸带,仔细的擦拭着匕首上的木屑。
这把匕首是世界排行前十的某个牌子的军用刺刀,刀身由特殊的合金所制,锋利异常,上面刻着龙纹状的血槽,刀把缠着增加摩擦力的伞绳。
看得出许迟很爱惜这把匕首,刀身保养的很好。
君夜含笑看着他,“你很喜欢这把刀吗?”
许迟没有抬头,闷闷的答道:“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君夜眼眸微眯,语调里带着一点儿醋意,“是爱德华送的?”
“不是。”许迟轻描淡写的把匕首收起来,“是一次任务中,敌方的劫匪送的。”
“嗯?他为什么送你?”
“因为他被我弄死了,我觉得他的刀不错,据为己有了,行吗?”
“……”君夜忍俊不禁,“挺有意思的。”
他若无其事的坐到许迟旁边,稍微凑近了一点儿,轻笑道:“我可以吻你吗?”
许迟猛的抬起手把他推开,咬牙切齿道:“什么时候强/暴犯都开始征询受害者的意见了?!”
君夜耸了耸肩,自嘲道:“你说得也对。”
下一秒,君夜欺身而上,将许迟死死的压在椅背上,低头吻住了他。
用实际行动表明了穷凶极恶的强/暴犯并不需要征求可怜的被害者的意见。
这次的吻不同于上次的绅士和温柔,非常的强势,几乎没有太多的安抚,就长驱直入,许迟感觉自己的嘴唇被咬得火辣辣的疼,几乎窒息。
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抬手要推开他。
君夜伸手将许迟的双腕死死按住,嘴上却温柔的安抚,“没事,我轻一点。”
然后他就真的放轻了动作,不疾不徐的舔咬着许迟的脖项,同时空余的手放在对方劲瘦的腰间,紧紧的贴住,手指如同冰冷的毒蛇一般向他的裤子里探去。
那一瞬间许迟仿佛被触碰了什么噩梦一般,浑身炸起了无形的硬刺,他腰肢用力,挺身暴起,就要用蛮力将压在身上的人狠狠撞开!
这个动作几乎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腰椎的伤害非常大,君夜立刻按住他,制止了他这种自杀式的挣扎。
他像是投降了似的,叹了口气,后退了一步,“好了,我不欺负你了…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明明之前在床上的时候还挺乖的。”
许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压制住内心深处翻涌的恐惧和焦虑。那种感觉就像是从泥潭中爬出的猛兽,要将他吞噬殆尽一般。
第十七章 许迟宝贝吓坏了
男人对比自己强大的同性都会本能的抱有警惕心,许迟也不例外,但是经过了那晚之后,这种情绪可能在许迟都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悄然恶化成了恐惧。
正常人在恐惧的时候会怎样?害怕,逃跑,求饶,臣服…
但是许迟不一样,他在恐惧的时候,只会听从本能去反抗,说难听点儿就是一只疯狗,攻击性非常强,甚至可能会做出两败俱伤的举动。
所以君夜在强迫性的与他亲近时,许迟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甚至能让君夜都不得不顾忌,作出让步。
君夜站在离许迟一步远的地方,张了张手,表示自己毫无威胁,他轻声安慰道:“不用害怕,宝贝,我不打算对你做什么,放轻松。”
许迟警惕的盯着他,眼神就像一只在丛林深处窥视猎人的山猫,他悄然拔出匕首,低声问:“那你把我留下来是要干什么?”
“是要给你提示。”君夜温和道,“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秘密吧,关于我另一个名字。”
“别废话了。”
“好吧,第一个提示是,江岚路。”
许迟一愣,没想到这个提示竟然是他无比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