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楼,要下台阶的时候,男孩忽然松开了他的手,‘一不小心’踩了个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然而没良心的许迟第一反应不是赶紧去扶他,而是完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毫不留情的嘲笑:“傻了吧唧的,都十几岁的人了,走台阶都不看路的吗?是不是光顾着看前面那个小姑娘了?”
“……”男孩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挽起休闲裤的裤腿,露出左腿的膝盖,上面一大片触目惊心血红,还在往外渗血。
他轻声道:“我受伤了。”
许迟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这点儿伤回去给你贴俩创可贴就行,是男人就别哭哭啼啼的。”
男孩恨他是块木头,还是块千年不开花万年不开窍的铁木,他只能主动伸出手,“走不动,抱我。”
许迟却当了真,蹲下身来仔细看他的伤口,“走不动?不会是伤到骨头了吧?这可不行,小孩骨头受伤容易长不高,走,带你回医院看看。”
许迟一手把男孩抱起来,转身往回走,这次男孩轻车熟路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十分亲昵的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医院大厅里仍然人来人往,许迟把男孩放在长椅上,自己去窗口给他挂号。
因为男孩没有身份证,所以许迟以监护人的身份在单子签了自己的名字,关系那一栏写的是兄弟。
医生瞅了瞅单子,镜片后面的两道目光狐疑的打量着许迟俩人,好奇道:“你们是亲兄弟?怎么弟弟还是混血啊?”
许迟随口胡说八道,敷衍医生,“可能是基因突变吧,谁知道咋回事啊。”
医生:“……”
男孩:“……”
医生让男孩坐在椅子上,用清水擦拭伤口上的血迹,他奇怪的咦了一声,扶了扶眼镜,“怪了,伤口看着不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男孩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的扭头看向窗外。
许迟不甚在意,“没伤到骨头就行,小孩子摔摔打打是常事,您给他稍微包扎一下得了。”
医生本来还怀疑这是不是有凝血障碍,不过看那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也就放了心,拿来绷带和伤药,仔细的把男孩的膝盖包扎起来。
等弄完这一切,天色也近黄昏了,男孩理所当然的向许迟伸出手,许迟笑骂了一句,走过去把他抱起来。
“哪有你这么娇气的男生啊,动不动就让人抱。”
男孩笑了笑,轻声道:“今晚一起洗澡吧,我自己洗不方便。”
许迟不耐烦的答应,“行行行,一起洗就一起洗。”
……
半夜时分,许迟从梦里醒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他还在病房里,不过难得的君夜不在。
回想起梦里的场景,许迟不禁气得咬牙。当时自己跟个傻X似的,什么也不知道,被那混蛋耍的团团转,现在想想,什么不小心摔倒了,那明明就是故意的,还楚楚可怜的骗他一起洗澡!
还真是影帝啊,演得真好!
许迟翻身起来给自己倒水喝,压压心底的暗火。
杯中的水面在月光下微微闪烁,许迟忽然灵光一闪:当时医生为什么要说他们是亲兄弟呢?
许迟在单子上填的关系是兄弟,而医生却只对男孩的蓝色眼睛产生了疑问,没有问其他的。
也就是说,单子上的名字……他们是一个姓氏!
时光飞转,秋风阵起,记忆忽然回到相遇的第一个晚上,许迟靠在沙发上,跟开玩笑似的随意说道:“既然让我起名字,那就跟我姓吧,怎么样?”
男孩却一脸认真,眸子里带着些许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温柔笑意,他轻声回答:“好啊。”
第六十二章 回来了
“姓许,对吧?”
君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尔后他微笑起来,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红茶,暗红的颜色在白瓷杯中显得十分漂亮。
“很高兴你的记忆在一点一点地复苏。”
许迟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眼睛看着窗外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没什么好气的道:“再不想起来点儿什么,我们就要被你全灭了。”
“倒也不会。”君夜往红茶里放了半颗方糖,搅拌了一下,递给许迟,“至少还剩下你啊。”
许迟没接,只是坐起身冷冷的盯着他,“要是他们死了,我不会独活。”
这种话近似于威胁,其实许迟也耻于用自杀的方式来胁迫对方,这是没本事的人才干的事。但他真的别无他法,在恶魔面前,除了自己这条命,他没有任何筹码。
君夜神色自若,从容的望着他,甚至眼神还带着一点儿如同春光般的柔和。
他的嗓音也温柔而悦耳,“我并不怀疑你赴死的决心,不过,宝贝,如果把一个人的手脚都捆住,用柔软的枷锁桎梏在床上,看不见也听不到,甚至不能发声,连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时候,他要怎么自杀呢?”
病房里明明晨光明媚,空气清新,许迟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平地而起,萦绕在身边久久不散。他的喉结紧张的滑动了一下,没有应答。
君夜平声静气的道:“千万不要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感觉剥夺虽然只是一种心理干预,甚至称不上刑罚,但我也不想用在你身上。”
他重新把那杯红茶递给许迟,很关切的样子,“早晨喝点儿茶对身体好,拿着。”
许迟眼神僵硬而戒备的盯着他,几秒之后,跟投降了似的,伸出双手接过了温热的茶盏。
在这种时候,许迟的脑子已经全乱了。君夜的温柔让他迷茫,冷血残忍的本性又让他恐惧,对同伴出手令他憎恨,然而半年男孩的笑脸与身影,又让他难以自制的怀念。
许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平时一旦拿不定主意,就会全心全意的听从爱德华的指引,甚至根本不用自己费心去想什么。但现在很显然爱德华帮不上忙,他必须独自面对这个恶魔
而许迟毫无经验,茫然无措,就像一个强悍的人被卸下爪牙和武器,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
手术之后的第十四天早晨,许迟醒来的时候,天花板不再是医院的白色,闯入眼中的是金黄色的床幔,侧头一看,一扇巨大的欧式古典圆窗映入视野,外面落着纯白的鸽子。
许迟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回来了。
精致典雅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件引人注目的东西,在晨光之下闪着一道蓝光。
那是他的匕首。许迟下意识伸手去拿,中途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拦住了。许迟顺着对方的手臂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英俊漂亮的脸,银白色的发丝被日光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许迟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赶忙收回手,转身往床里面爬去,想从另一边下床。
君夜及时揽住了他的瘦腰,轻而易举的将人拽回来,“我有那么可怕吗?一见我就跑?”
许迟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竭力平稳气息,冷声道:“我不跑难道等着你来干我吗?傻子才不跑!”
君夜若有所思,“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没跟你讨债呢。”
他扣住许迟的后项,温柔而强硬地将他按倒在床上,目光在他瘦削的后背上梭巡,轻声笑道:“既然如此,今天早上我们就把账连本带利的算清楚吧。”
许迟的脸被迫埋在软和的床铺里,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费力的侧过头,艰难的喘了口气,怒声骂道:“大早上的就发情,你是变态吗!”
“只是对你。”君夜俯下身亲吻他的脖子和肩膀,戏谑道,“而且之前你还诅咒我硬不起来,既然你对我那方面存有质疑……”
他一把撕开了许迟身上的睡衣,随手扔到地板上,目光俨然带了危险的阴暗和如火的情欲,“…我当然要证明给你看了。”
“让你切身体会一下,能不能硬的起来。”
“也让你学会什么叫祸从口出。”
许迟慌了,奋力挣扎起来,“不!放开!呜……”
所有的哀叫和呻吟都被隔音甚好的墙壁给断绝了,嶙崖端着早餐,有些茫然的站在大门外:主人不是进去叫许迟先生起床吗?怎么还不出来?
嶙崖是个非常守规矩又听话的下属,既然主人让他在外面等着,他就耐心的,而且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没有丝毫的疑虑与烦躁。
一直到中午,太阳明晃晃的爬到了头顶,这扇厚重的大门才被推开了,君夜出现在他的面前,衣冠整齐,而且看起来精神很好,平时冷漠淡然的眸子里都出现了几丝温情。
他压低声音道:“去准备治疗扭伤的药酒。”
“是。”嶙崖点头应答,目光无意识越过君夜,看到里面的大床上蜷缩躺着一个人。被子裹得很严实,手脚都缩在被子里,只有雪白的枕头处露出几缕乱糟糟的黑发。
嶙崖迅速的收回视线,向君夜行礼之后,转身走向医疗室。
他对情事没什么概念,只是感叹人类身体的脆弱——只是上床而已,居然到了需要药物的地步。
君夜交代完这些,转身回到床边。许迟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副不愿意搭理外人的样子,不过君夜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匕首不见了。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君夜在心里笑了笑,坐在床边拍了拍被子,“醒醒,宝贝,我带你去洗澡。”
话音未落,面前的被子忽然被掀开,视线被遮挡了一秒钟。
就在那短暂的一秒里,许迟反手抓着匕首翻身跃起,一刀砍向对方的肩膀!
那一瞬间的爆发力完全不像被蹂躏了几个小时的样子,力道堪称凶狠,不过速度比平时差太多了,中途就被君夜轻轻松松的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拧,许迟只觉得腕骨火辣辣的疼痛,不由得惨叫出声,手指一松,匕首咣啷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君夜松开了他,许迟脱力般的摔在床铺上,左手死死的按住了后腰,眉头紧皱,好像很疼的样子。本来他就腰疼,刚才的动作太大,好像把腰肌扭伤了。
君夜从容不迫的捡起匕首,放回床头,轻笑道:“之前总是对着脖子砍,这次却瞄准了不致命的肩膀,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开始亲近我了?”
许迟咒骂了一句,“有病!老子爱砍哪儿砍哪儿,用得着你管!”
要是有可能,他还想把那东西剁了喂狗!
君夜丝毫不知此时许迟脑子里的血腥镜头,或者说他虽然猜到,但并不在意。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许迟的腰。
“走吧,我们去洗澡。”君夜不由分说把许迟抱过来,稳步走进旁边的浴室。
双人浴缸已经放好了热水,里面浸泡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君夜在这里把许迟身体里的东西清洗干净,浴室水汽缭绕,热气一蒸,许迟皮肤上的各种痕迹愈发的鲜艳,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艹,看什么看!”
面对着君夜越来越危险的目光,许迟心里一慌,怕对方兴致来了再玩一场浴室play,下意识就挣扎起来想逃跑。
浴缸太滑,许迟本身也没什么力气了,在水里摔了一下,还不死心的往外爬。而君夜抓着他的手臂,一边嘴上安慰着他,一边试图将他按回浴缸里。
混乱之间弄了一地的水,沐浴露洗发水的瓶子东倒西歪,浴缸里水花四溅,还打湿了君夜的外套,而许迟气喘吁吁的趴在浴缸边沿,就像一只被强行按着脑袋洗澡的野猫。
看着这满地狼籍,君夜终于恼了,抬手在他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两巴掌,低声训斥道:“别乱动,磕伤了怎么办。”
屁股一被打,许迟顿时就炸了毛,羞耻心瞬间爆表,不管不顾的扑过去要和他拼命。君夜估摸着也洗得差不多了,扯过旁边的大浴巾,把人从头到脚裹起来,制住他所有的挣扎,带回了卧室。
嶙崖已经把药酒放在了桌上,君夜脱了湿透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刚打开瓶盖,一回头就看见许迟已经穿上了裤子,手里抓着上衣,背靠着墙,偷偷摸摸的往大门口溜。
君夜面无表情,淡道:“还记得那种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的感觉吗,想再试试的话就尽管跑,不想就乖乖趴到床上去。”
许迟神色一滞,尔后浮现起又气愤又无奈又害怕的表情,最后他认命了,嘴里咕哝着几句脏话,垂头丧气的向大床走去,把自己往被子里一扔。
君夜把药酒倒在手中,摩擦了一下,让掌心发热之后,才按在许迟扭伤的后腰,缓慢而用力的揉捏起来。
他的手法很有技巧,虽然开始有点儿疼,但慢慢的却变得热乎乎的很舒服,许迟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大脑那根名为警惕的弦慢慢放松了。
几秒后他忽然又紧张起来:不行,怎么能在敌人的地盘上这么松懈!
但他实在是按的太舒服了…许迟又眯起了眼。
算了,就享受这么两三…十几分钟的吧。
许迟的身体恢复大半之后,君夜招待他在这里吃了午饭,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中餐。
饭后,许迟见他没有要限制自己行动的意思,便离开了塔楼。也是,整座常安镇都是他的地盘,有什么可限制的。
他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本来想直接回公寓的,但路过医院时,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打算去医院看看,因为他知道李伍一定在那里。
第六十三章 我病好了,但心碎了
常安镇只有一家医院设有太平间,最早死去的阿K和光头的尸体都安置在那里,想必李玟也葬于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