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许迟发出疑问:“抛绳枪去哪找?咱们这次出任务没带这东西吧?”
林西西难得聪明了一回,“啊,这个东西一般消防局都会有的。”
爱德华点了点头,“我已经找到了,但问题是,李玟现在的情况,没办法顺着绳子爬过去,所以计划只能推到假期的最后一天实施。”
许迟对此没什么意见,这种背水一战的事情只能做一次,并不是说你提前做了,失败后还有第二次机会。要么生,要么死,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还有一个问题。”查尔斯瞥了许迟一眼,薄凉的开口,“计划实施当天,需要有人引开恶魔的注意力。”
此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但是没人可以反驳,因为查尔斯提出的这个问题虽然残酷,但非常现实。
恶魔的力量太强大了,他们无法保证在实施计划时不被发现,必须有人制造点儿动静出来,引开恶魔。
爱德华喉咙晦涩,低声反对道:“我们可以在夜里走,这样暴露几率会大大降低,就不需要…”
查尔斯尖锐的盯着他,咄咄逼人,“你明知道就算在夜晚行动,也会被发现,你只是因为私心,舍不得牺牲自己的队员而已,难道你要这么多人都因为你的私心去承受这种风险吗?”
爱德华音量提高了,“那就要许迟来牺牲吗?他没做错什么吧?!”
许迟愣了一下,印象里,爱德华似乎很少会跟别人生气。许迟叹了口气,主动开口:“我知道了,到时候我来引开他,你们按计划走。”
“不行!”爱德华低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在自寻死路!”
安娜拽了拽许迟的手臂,担忧的对他摇了摇头。
许迟把地图拽过来,看了一会儿,然后用签字笔在南边画了个圈,“倒也不算自寻死路,爱德华,这个地方沟壑的宽度是多少?”
“…一百三十米。”
“抛绳枪也能达到这个距离吧?”许迟有扭头问林西西,“消防局一般会有几套抛绳枪?”
林西西惴惴的道:“不少于三把。”
“那就也给我一把。”
许迟想了想,又在地图上某个地方画了个圈,“城郊这边有个汽修厂,到时候我点火把它烧了,晚上火光很明显,君夜一定会来这边,你们就趁机从北面逃走。”
然后他的笔尖顺着一条路线画了过去,“你们离开之后,我会从这条路走,开车三分钟就能到达崖边,利用绳索逃离。”
许迟摊了摊手,看向爱德华,“兵分两路,怎么样,很完美的计划吧?”
爱德华脸色阴沉,压抑着怒气道:“你说得很完美,但真的能实行吗?你确定把君夜引来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抛绳枪有效距离一百二十米,超出的那十米很可能造成金属钩的不稳定,万一中途松脱怎么办?开车到达崖边只需要三分钟,你觉得君夜抓到你需要几分钟?”
许迟无奈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思前想后的,那就啥事也别干了。吃饭还有可能被噎死呢,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计划。”
爱德华神色一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查尔斯出面道:“这样吧,我们这边也出一个人,让李伍和许迟一起,两个最强的战斗力结为一组,生存率会提高很多吧?”
他摊了摊手,“明白了吗,我可没有把许迟当棋子的意思。”
许迟表示没有异议,爱德华定定的看了他几秒,最终败下阵来,“你真的决定了?”
许迟笑了笑,“相信我的身手,好吗?”
爱德华无言。
于是初步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届时一波人兵分两路,许迟和李伍会在常安镇南郊制造动静吸引恶魔的视线,剩下的人会从北边撤离。
至于跨过深沟之后那边是什么,两队人又怎么汇合,那暂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爱德华虽然担心许迟能不能从恶魔的爪牙下逃脱,但他知道许迟的性子,一旦许迟下定决心要做什么,连他也无法阻拦。
第四十八章 我的弟弟所向披靡
留在医院的李玟和李伍也很快知晓了这个‘调虎离山’的计划,李伍同意和许迟一起当诱饵,但他有个条件:“必须照顾好我哥,他的伤还没好。”
爱德华点头道:“我保证。”
李伍又坐到病床边,看着李玟的眼睛,认真的道:“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李玟笑了一下,按住李伍的手背,声音轻而坚定,“我相信你,我的弟弟一向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这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一个比较文静的书生形象,比起保镖他更像一个普通人,但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许迟竟然莫名感到一种重若千钧、坚韧不拔的心情。
那是连结在兄弟之间的,永远无法隔断的枢纽。
其实李玟心里也担心,也害怕,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身为兄长,必须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我当然很厉害。”李伍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刀,仔细的给他削苹果,然后切成小块放进碟子里,递给李玟,“这两天你得抓紧时间养伤,一百多米的绳子可不是好爬的。”
李玟笑了,“知道了。”
许迟碰了碰爱德华的胳膊,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走出病房米白色的木门,站在走廊上之后,许迟才小心的跟爱德华商量道:“要不然那天还是我自己去吧,万一要是出什么意外…李玟一个人太难熬了。”
爱德华脚步一顿,脸色十分难看的扭头盯着他,“所以你觉得,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就不难熬吗?”
“啊?”许迟愣了愣,有些犹豫的道,“至少君夜暂时不会杀我,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平安逃出去。”
“我不信任他,阿迟,恶魔的性格反复无常,又残忍嗜血,如果他因为我们的逃离而恼火,转而拿你泄愤呢?”
爱德华轻叹了口气,“阿迟,命只有一条,别抱侥幸心理,还有,也别总把自己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许迟像是被戳穿了心事一般,讪讪的道:“我没有,我只是…像我这样的人,能死得有价值…”
“你要明白,如果你死了,我和安娜,还有黑盒很多兄弟都会伤心。”爱德华按住许迟的肩膀,意味深长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人天生贱命,你和别人同样重要,同样值得珍惜,懂吗?”
许迟迟疑了一下,“我明白了…”
爱德华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没明白,但是话已经说到底了,剩下的只能让许迟慢慢改变。
其实从最开始接触许迟的时候,爱德华就发现他有一点儿讨好型人格,虽然这种人格只针对自己的伙伴。
他过度在乎同伴的感受和需求,有时会忽视自己,甚至对自己漠不关心。他把别人——比如爱德华、安娜,看得过于重要,而把自己看得很轻,随时可以牺牲掉。
这样自卑的性格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佣兵身上,但是它偏偏就发生了。
爱德华怀疑也许是孤儿院的生活扭曲了许迟心底最深处的价值观,毕竟童年,甚至少年时期所遇到的人和事是一个人形成三观的根基。有很多孤儿长大后不是过于独立坚强,就是过于自轻自卑。
爱德华叹息一声,拍了拍许迟的后背,和他一起往医院外面走去。
接下来几天,君夜反常的没有出现,有时许迟晚上临睡前胡思乱想,还在怀疑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那天他亲手做了一桌的饭菜,自己说了句没有胃口就转身走了。
……
“小子,你都在我这儿蹭吃蹭住一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
许迟坐在餐桌前,摆弄他刚买的AK47仿真模型步枪,时不时看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男孩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不是想让我陪你一辈子吗?”
许迟拍了下桌子,“艹,老子开玩笑的,本来就找不到对象,要是带个拖油瓶,就更找不到了!你玩够了赶紧回家找妈!”
男孩没有说话,关了火,把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倒进碗里,放在桌上。
许迟闻到了空气中浓郁鲜香的味道,他抬起头,伸手去拿勺子,忽然一只手出现在视野中,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那只手白皙而修长,骨节分明,好像上流社会的钢琴家一般,却明显是成年男人的手。
许迟一愣,茫然的向前看去。
男孩的身影模糊不清,却迅速的抽长变高,银白色的发丝优雅的散落在宽阔的肩膀上。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白色的雾气淹埋一般,坠入了虚空,公寓墙壁,地板,沙发,书柜,全部消失不见,在一片无际的纯白苍茫中,唯一存在颜色的只有最中央的餐桌,以及两个人。
高大而英俊的恶魔俯下身,贴近许迟的脸,轻声说道:“可我现在后悔了,宝贝。”
许迟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压迫得几乎不能动弹,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手指紧紧的按着桌沿,指甲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只是疑惑。
他是谁呢?
许迟的脑子好像被棉花塞住了一般,感官都模糊起来,看不清,闻不到,发不出声音,连触觉都变得很迟钝,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水中。
只有耳边的人声无比的清晰,他暧昧地亲吻许迟的耳廓,低声道:“你的生命很短,我不想陪你一辈子了,我想让你陪我一辈子。”
许迟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陡然睁开眼,心脏如同雷鼓一般跳动着,胸口剧烈的喘息,后背全是湿浸浸的冷汗。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从那诡异的梦里脱身出来,看到了天花板的普通顶灯。
“是梦啊…”
许迟用力的抹了把脸,长吁一口气,扶着床头坐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几天没见君夜,想他了?
不不!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许迟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他巴不得看不见那个混蛋。
应该是因为假期即将结束,逃跑计划马上就要实施,所以他有点儿紧张了,毕竟不是有那个什么…假期综合症。
许迟心事重重,也不想睡了,干脆起来去冰箱拿了罐可乐,打开电视看起了特工电影碟片。
这时候是早上五点,距离计划实施,还有整整二十个小时。
为了不打草惊蛇,许迟和李伍甚至没去事先勘察那个汽修厂,不过为了防止点不着火,他事先去准备了两小桶汽油,用来引燃。当然,他小心的避开了城镇里所有的摄像头。
汽油和装着抛绳枪的箱子全都放在一辆黑色的福特车上,这种车型很灵活,适合在夜色中隐藏踪迹。
许迟眼睛看着电视屏幕里动作潇洒的007,心里却把计划从头到尾一遍一遍的捋顺,越想漏洞越多,风险越大,但是没办法,就像他所说的,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就算冒险,也得去做。
许迟盘腿坐在沙发上,后面靠着软枕,耳边是电视里的枪声和英文台词,没一会儿他又觉得困了,但是懒得动弹,干脆就躺在沙发上睡了。
早晨六点整,有人打开了房门,从容不迫的走进了客厅,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淡定。
君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许迟的睡颜,细细审视着他微微颤动的睫羽。
许迟睡着的时候与清醒时是完全不同的,白天里他戒备周围的一切,很少会放松警惕,像一只时刻紧绷神经的独狼,但当他熟睡的时候,就收敛了所有的力气,眉眼舒展,使他本来就很清秀帅气的面容展现得更加动人,甚至还会有几分少年感。
君夜很喜欢他睡着的样子,在恶魔心中,许迟信赖的笑容、在床上被欺负得哭出来的样子、以及静谧的睡颜,并列排在他的喜好榜前三位。
然而不幸的是,前两个场景暂时还只存在于君夜的幻想之中,他也就只见过第三个而已。
先不说要让许迟这种万分倔强的人在床上哭出来就很不容易,要看到许迟满心信赖的笑容,也是非常的困难。
所以君夜只能趁夜悄然闯入,一饱眼福。
说句疯狂又可怕的实话,就算是八年前,他顶着那张纯真无害的脸和许迟一起睡觉的时候,偶尔也会在半夜睁开眼,欣赏对方熟睡的样子。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许迟毫不知情。
不过今天许迟是睡在沙发上的,多少让君夜有点儿惊讶。
他在沙发旁蹲下身,低头亲了亲许迟的侧脸。
许迟平常在睡觉时也会绷着一根弦,基本上有人靠近他就会惊醒,不过在君夜面前,他反常的睡得很深,被亲了一下还浑然不觉。
君夜伸手将许迟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轻声道:“为什么跑来沙发睡?心情不好吗?”
尔后他又觉得自己有点儿废话,被关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心情好?
君夜无奈的笑了笑,揽住许迟的腰将他抱起来,用手臂稳稳的托住他的屁股,站起来向卧室走去。
许迟梦乡酣沉,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侧脸蹭着他的脖子,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
不过他好像对被打扰睡眠有点儿不满意,微微挣动了一下,嘴里咕哝了一句梦话,貌似是粗口,但声音很低很轻,听在别人耳朵里像一句绵软的撒娇。
君夜轻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像哄孩子睡觉一般顺着脊椎骨抚摸下去,果然没几秒许迟的挣扎就消失了,呼吸重新悠长平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