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眼睛微微睁大了,像是很不相信他似的,“真的?”
“我不骗你,另外,我也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为别的男人付出那么多。”君夜语调冷淡,转身向前走去,“地下室有擂台,你们可以去那里。”
许迟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君夜好像生气了。不过眼前这个机会很难得,许迟才没有工夫去探究君夜的情绪,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嶙崖,在心里迅速估判打赢的可能性。
第四十五章 擂台赛
地下室的空间非常大,而且好像是个很专业的格斗场,四周是类似于影院的台阶式座位,最好的位置还设有包厢。
而最中央是一个七乘七平方米的擂台,周围围绕着金属网,完全将擂台控制在八角笼中。
许迟对这种摆设非常熟悉,因为他十七岁那整整一年,几乎都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的。
与缅甸的地下格斗场不同,这里的环境很高雅,可调节座椅上全部覆盖着暗红绒布,空气中甚至有一点儿熏香的味道,而许迟记忆里的那个格斗场呢,空气里只有烟味、血腥味,还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他们会用劣质清洁剂擦洗擂台上的血迹。
这些味道几乎是贯穿了许迟的十七岁。
嶙崖脱掉黑色燕尾服,整齐叠好,放在物品收纳台上,然后从台阶走上了擂台。
他里面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修身衬衫,愈发显得肩宽腰瘦。他和爱德华是一个类型的,穿着西装就很斯文,脱掉衣服就能看出那肌肉很有力量。
许迟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兴奋,他已经太久没跟人在擂台上打过了,甚至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就像回到了那段充满血腥的日子一般。
不过与那时的狂热环境不同,在这个能容纳几百人的地下格斗场中,只有一名观众,而这名观众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打量许迟,不知在想什么。
很明显君夜并不会无缘无故的让许迟和嶙崖对垒,他也不觉得许迟有打赢嶙崖的可能性。君夜只是想听到许迟亲口认输,尤其是在赌注是爱德华的情况下。
也许只有这样,君夜还可以安慰自己:爱德华对许迟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许迟脱掉会影响动作的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然后他拔出匕首,本想放在桌上的,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到腰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差别格斗赛的规矩,选手绝对不可以携带武器上台。如果谁在擂台上偷偷使用了武器,那是要被划进格斗场黑名单的。
但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赢面,或者说,为了能让爱德华活着离开,许迟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原则,带着匕首上台。
他转身走进八角笼,一手按住擂台边缘,利索的翻身跃了上去。
不过在开场之前,许迟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匕首,问道:“我带武器了,你介意吗?”
嶙崖摇摇头,“没关系。”
许迟看了他两眼,不知道对方是过于自大还是真的有实力。刚才他亲眼目睹的,这把匕首可以对嶙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难道他真的不怕?
“好吧。”许迟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那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嶙崖忽然压低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那一瞬间许迟甚至只看到了残影,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全凭本能向旁边撤了一步,才堪堪躲过对方的攻击。
许迟一阵后怕,忍不住道:“你这招是跟爱德华学的吧?他就老喜欢趁别人说话的时候偷袭。”
嶙崖疑惑了一下,“这违反擂台上的规则吗?”
“不违反,所以…我也打算这么做!”许迟一边说着,一边抬脚狠狠踢向对方的腰侧。
有经验的猎人都说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其实人也类似,腰部和小腹没有骨头的保护,十分脆弱,虽然不会致命,但是普通人被狠踢一脚基本上就爬不起来了。
然而嶙崖反应很快,但他没躲,生生的挨了这一下,然后一把抓住许迟的小腿,许迟一惊,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干脆借着对方手臂的力量,腾空跃起,膝盖狠狠的顶向对方的胸口!
嶙崖被迫后退一步,许迟向后一跃,趁机拉开了距离。
许迟后背全是冷汗,微微喘息着。
刚才那一招看似许迟占了上风,其实不是。
他能感受到嶙崖手部的力量,那股劲儿可以直接把他腿骨捏断,而嶙崖之所以抓住他的小腿,估计是想把他摔到地上。
许迟学的是站立格斗技,后踢和侧踢都非常厉害,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不擅长地面缠斗,一旦被人抓住按在地上,基本上就完蛋了。
许迟的思考只持续了一秒钟,紧接着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反手握住横于胸前。
刚才短暂的交手,他能看出嶙崖的格斗技巧一般,但当他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人类的时候,就能弥补这个不足,甚至更加强大。
得速战速决了。
许迟飞扑上前,匕首凶狠的划向对方的脖项,嶙崖伸手欲抓对方的手腕,结果许迟忽然张开右手,匕首直直坠落下去。
嶙崖想起了在画廊时许迟那一招,眼神下意识随着匕首的下落轨迹看了过去。
然而许迟没管匕首,他趁着嶙崖注意力被吸引的那半秒钟,左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右手扣住肩膀,一个过肩把人摔了出去!
摔出去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太对劲儿,果然嶙崖在半空中扭转腰部,稳稳的落地,同时向许迟的左臂抓去。
许迟余光瞥到,心叫不好,对方的姿势是擒拿!
他立刻想躲,但是嶙崖那一刻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准确的抓住许迟的手臂,将他按在了地上,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让他无法爬起来。
许迟的左臂被对方拧在背后,关节处火烧一般的疼痛,他咬着牙,竭力伸出右手去够掉在地板上的匕首。
嶙崖手上一用力,就能听到骨头咯吱的响声,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把许迟压制住了,而且能轻易扭断对方的胳膊,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嶙崖维持着这个能让许迟感到疼痛的力度,沉声道:“拍地认输。”
他在催促许迟投降。
在无差别格斗赛上,用手拍击地板就是认输的意思。嶙崖希望许迟能主动认输,因为再打下去,他可能会把对方弄伤。虽然君夜允许他们对打,但那明显要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之内。
许迟咬紧牙关,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不可能!”
他的手指终于够到了匕首的刀柄,那一瞬间他握住匕首,右臂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后一划,闪着蓝光的刀刃几乎擦着嶙崖的眼睛过去!
危险!
这差不多是嶙崖在成为侍从之后,第一次感到切实的威胁。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耳边清晰的传来骨头脱臼的声音。
“啊—!”
许迟猝然惨叫出声,急促而充满痛楚,脸上血色尽失。嶙崖像是被猛得惊醒一般,赶忙松了手,“抱歉!”
许迟冷汗津津的爬起来,忍痛把自己的左臂接上,骂道:“妈的!刚才老子一刀能结果你的,就是没下狠手而已,你倒是很忍心,嘶…好疼…”
嶙崖一愣,想起了方才那只差一厘米就划到自己眼睛的刀刃——那不是许迟的失误,是他在手下留情?
论力量和速度,他也许远胜于许迟,但是格斗技巧还有很大的不足。
嶙崖不免惭愧起来,其实他成为侍从才两年而已,那之前一直久病卧床,能压制住有十几年实战经验的许迟,全凭主人给的这副强大的躯壳。
许迟这时候已是强弩之末,他背靠着擂台旁的台柱站立,喘息着道:“接着来,我还没认输。”
嶙崖有些犹豫,下意识看向观众席上的主人。
君夜不紧不慢的站起来,似乎已经对这场残酷的游戏没了兴致,他淡漠道:“到此为止。”
许迟猛的看向他,“为什么?!我没认输!”
那一瞬间许迟看到了君夜眼里的阴霾,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君夜寒声道:“你没认输,但你也赢不了。”
许迟一时无法反驳,他心软错失了弄伤嶙崖眼睛的机会,这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赢面了。
君夜少见的对许迟很冷漠,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那高大修长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门口。
许迟莫名的道:“他生什么气啊?我还没生气呢!”
嶙崖实话实说,“因为主人本想看到你屈服的样子,结果你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宁死不屈,所以主人才会生气。”
许迟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吐出三个字来,“…神经病。”
“恋爱中的男人是容易患得患失。”嶙崖严谨的补充道,“这句话是我以前从书上看到的,谨代表个人意见。”
许迟:“……”
许迟拉开擂台的边绳,跳了下去,走到观众席把自己的外套穿上。
嶙崖注意到他的左手还有些不便,好心的问道:“您需要疗伤吗?”
“用不着。”许迟心情极其不爽,语气也十分恶劣,但是嶙崖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紧跟在他后面,担心的道,“您最好还是让我看一下伤,脱臼之后不处理好是会有隐患的。”
“你拧断我胳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许迟大步向门口走去,用右手推开了门。
嶙崖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狭长的楼梯往上走。
地下室的出口不在外面,许迟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仍然在这栋复古建筑之内,只不过是到了一楼。
他有些烦躁,扭头问嶙崖,“从哪里能出去?”
嶙崖礼貌道:“主人之前吩咐我留您一起用午餐,所以可以等到午餐之后再离开吗?”
“我要是说不,你会让我走吗?”
嶙崖沉默不语,不过答案显而易见。
许迟更加暴躁了,但是君夜不在眼前,他又不想对嶙崖发火。跟嶙崖生气就像跟一把没有思想的刀生气一样,毫无意义。
第四十六章 不如咱俩过一辈子吧
许迟出不去,只能在楼里面转悠。他确定这栋复古风的高塔建筑不属于常安镇,那应该就是君夜的‘据点’?
许迟顺着铺着暗红地毯的狭长楼梯一路向上,金色的扶手宛如游龙一般向前延伸,而嶙崖就保持着一个两米远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缄默又收敛,如同影子一般,连脚步声都不闻。
“……”走到第三层的时候,许迟终于按捺不住了,扭头对嶙崖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我不会跑的。”
嶙崖坚定而不失礼貌,“抱歉,许迟先生,不能。”
许迟彻底无语,扭头继续往上走。
这座宛如宫殿一般的建筑,内部装修十分的华丽典雅,房间无数,走廊纵横交错,一不留神就会迷路。
所以许迟没有胡乱的瞎走,仅仅是顺着楼梯走,他在心里默数着楼层,走到第七层的时候,便看到了楼梯的终点。
第七层似乎就是顶层了,与下面六层错综复杂的房间不同,第七层整层被打通,只有一个面积巨大的房间,而伫立在许迟面前的,是一扇高挑的红木大门。
许迟隐隐有些好奇,走过去要推门。
嶙崖伸出手臂拦了一下,很抱歉的道:“您最好不要进去。”
许迟这种人,有个特别欠揍的特点,就是别人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去做,总的来说就是没出叛逆期。
于是他没搭理嶙崖,径直推门进去。
里面视野非常开阔,几乎没有过多的装饰,四周的窗帘紧闭着,只有一束日光从头顶的天窗落下来,照亮了四周的墙壁。
许迟瞳孔骤缩,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只见那四面墙上,或大或小、杂乱无序的,贴的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就算是许迟这样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里面蕴藏的扭曲而疯狂的情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窜了上来,背后发凉。
“这…这他妈都是什么时候拍的?!”
“都是城里的监控拍摄的。”君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不冷不热的道,“其实人类全都生活在各种监视之下,无论是街角的摄像头,还是手机网络,都监控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只是大部分人不自知而已。”
他好像并没有因为许迟擅闯这个房间而生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时间到了,下楼吃饭吧。”
许迟惊疑不定,他觉得这件事不亚于撞破了变态杀人狂的分尸现场,君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许迟还想说什么,嶙崖悄无声息的碰了碰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他就此为止,不要再多嘴了。嶙崖在君夜身边呆了两年,比许迟更清楚君夜的雷线在哪里。
许迟又回头看了一眼满是照片的墙壁,悻悻的跟着君夜往下走。
他眉头微皱,紧盯着君夜宽阔的肩膀与挺直的后背,不由自主的出了神。
虽然君夜说过,那个男孩只是他的一个伪装形象,但是因为时间跨度的关系,许迟总有种这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养大的一个小孩,外出云游四方,阔别多年,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比从前强大太多,甚至还狠狠的反咬一口,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人玩弄在掌心中,让人心里百味陈杂,又恨又心酸。
许迟想的太入神,没注意脚边的地毯有块凸起,不小心绊了一脚,身体猝不及防的向前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