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即可辨别的东西,非要上手揪!讨厌!
“不,你不是我的猫。”杜彧扫视他平坦的胸膛和盖在被子里的下半身,他光洁白瘦的小腿露在外边, 骨架匀长纤细, 确是有些雌雄莫辨;然而肩颈和腰腹紧凑的肌理线条证实了他的性别。
“我的猫是母猫, 你是个男的。”杜彧肯定地说。
郁臻强行解释道:“妖怪可以有两种性别!我是男的, 可我就是你的猫!”
杜彧沉思了良久,猛地掀开他的被子,准备一探究竟,“我不信,除非你让我看看。”
郁臻下意识地攥紧被角,可惜慢了一秒,杜彧已经除去障碍物压到他身上——
他紧张地并拢腿,大叫道:“你干嘛!小小年纪不准耍流氓!”
杜彧年纪小,身高却与他相当,力气更是大的离谱,掰开他的膝盖,理直气壮道:“主人检查宠物性别不叫耍流氓,再说都是男的,看看怎么了?”
郁臻:“哇你敢!”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次胡闹使他认清了一个事实。——之前的杜彧可能从未在这方面和他较真过;那是属于成年人的自制力,以及不想跟他闹得太厉害的纵容心态。
而十六岁的杜彧暂时不具备这样的想法,郁臻挣扎得多厉害,对方就有多执着,甚至心一横扼住他的脖子,压低嗓音威胁道:“再动就掐死你。”
郁臻面颊通红地吼道:“那你试试看啊!你看我变成鬼会不会放过你!”
于是杜彧松手了。
也许是觉得没必要。
要达到目的可以有上百种方法,不必采用最极端的一种。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卸了力的手臂改为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搂进怀里,用抚摸猫咪的手法、力度对待他,温声细语道,“我相信你就是我的小猫,不欺负你了……”
“你不要生气,我跟你闹着玩的。”杜彧几乎是讨好地说。
郁臻眼见着一个人变脸的过程,后颈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挣脱熟悉的怀抱,对少年说:“我不是小猫!我岁数比你大!”
“好吧好吧,你说的都对,你是大猫。”杜彧知道他没消气,自觉地坐到床的另一边,和他拉开一段足以让他放松的距离,问,“可你为什么变成人了?”
郁臻哪里回答得上来,如实道:“我不知道呀,应该是你希望我变成人……”
说完,他头顶的粉白猫耳动了动。
杜彧克制着动手的欲望,又问:“那你的尾巴呢?”
郁臻回头看自己的后背,光溜溜的尾椎骨竟凭空生出了一条白绒绒的猫尾巴!他一愣,连忙拽被子遮住腰以下的部位。
杜彧感慨:“还真是我希望什么,你就变成什么啊……”
郁臻跪坐的膝盖往后挪,戒备道:“我警告你不要胡思乱想……”
一向冷漠镇定的少年露出略微尴尬的表情,眼睛向别处瞟,“我只是在想……你变成人以后,还会像母猫那样发情吗?”
郁臻:“……”
好恐怖的问题。
他不说话,杜彧肆无忌惮地端量他的脸,质疑的语气中含有某种期盼的意味,“你不会吧?”
郁臻抓起一只枕头扔过去,“那又怎么样!发情我也不麻烦你!”
杜彧接住枕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
***
天亮了,郁臻被杜彧藏进衣柜里。
他能变成人的事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尤其是杜玟。
“要是我姐姐知道了,绝对把你送进秘密研究所,让一群科学怪人抽你的血,再解剖你。”杜彧和他说的话带刻意恐吓的成分,就像大人吓唬小孩乱跑会被坏人拐走。
郁臻缩在衣服后面,转开脸不吭声。
“我今天早点回家,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出房间。”杜彧的手穿过一件件悬挂的衬衫,轻抚他的脸颊,“你要听我的话,小乖。”
“知道啦!”郁臻不耐烦地应道。他又不是傻子,长了耳朵和尾巴,冒然冲到别人面前那不是找死吗。
“嗯。”与他隔着层层衣物的杜彧满意道,并收回了手。
就在郁臻以为外面的人走了,想换个坐姿,突然间,那些被熨烫得整洁馨香的衣服被人拨开了——
一颗脑袋钻进来,少年干净的面孔贴近,带着清新的气息在他鼻梁中段印下一吻。
拥挤昏暗的狭窄空间内,香薰味沉郁,杜彧展露微笑,眼底缀着星芒似的光亮,“你好可爱,是我梦见过的样子。”
郁臻霎时面颊发热,慌张地刨衣服遮挡自己,躲进角落。
他低头摸自己的鼻梁,别扭,他最深刻的感受是别扭。
他不是没和杜彧做过更亲密的事,但现在的杜彧好小;无论为猫为人,他都成年了,怎么能和未成年人卿卿我我呢,有伤风化。
衣柜外,杜彧似乎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声音清悦明朗了几度,“我走了。”
滚滚滚!
郁臻抱住头,恨不得自己聋了。
衣柜门被人关上,四周光线消失,陷入黑暗。
——小孩就算了,为什么不是任他搓圆捏扁的六岁小孩,非得是处于青春期的十六岁?
一身精力耗不尽的青少年,动起手来毫无分寸,做事不知尺度,个性敏感,翻脸如翻书,令他恐慌。
郁臻还是人的时候(字面意思),最讨厌十二岁至十八岁的男孩。
包括他自身在内,都有一部分无法抑制的暴力和冲动基因刻在骨血里,他了解十多岁的男孩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切身体会过。他们体内分泌的旺盛荷尔蒙激素会使他们一兴奋便丧失自控力和理智,特别是恃强凌弱的暴力行为会让他们感觉很好。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他十分讨厌他们。
郁臻算着时间,等杜彧下楼去学校了,他推开衣柜的门,变回猫咪,跳到地板上,抖了抖浑身松软的毛发,自由自在地离开了房间。
他变成人样是受杜彧的意志影响,对方不在了,他想干嘛就干嘛。
白色猫咪迈着轻悄的步子,在走廊散步,它逛去了楼下餐厅,想找自己的藤球玩具。
杜彧吃过饭走了,但餐桌边还坐着旁人。
不是杜玟,是个男人。
还是位衣着品味不俗的年轻男性,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一条胳膊姿态散漫地搭在左侧椅子的靠背,右手拿了一本地理杂志,百无聊赖地翻阅着。
他相貌英俊,气宇不凡,但如此正式的穿着依然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放浪气质,上挑的眉峰彰显出玩世不恭的轻浮。
郁臻追逐着藤球路过座椅,忽然放弃玩耍,他跳上长桌末端的椅子,睁圆蓝眼睛观察此人,这是杜玟的现任,叫……叫什么来着。
他没想起对方的名字,对方却记得他叫什么。
“小乖,乖猫咪,快来。”年轻男人放了杂志,朝他招手,“到哥哥这儿来,请你喝牛奶。”
郁臻没动,端正地蹲坐在椅子上,玻璃般的蓝眼珠子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人。
正巧杜玟来了,她从花园里来,穿着轻薄的睡袍和软拖鞋,端了一碗新鲜的覆盆子。
郁臻喜欢蓝莓和覆盆子,他站起来抬高尾巴,殷勤地对她喵喵叫。
年轻男人道:“你弟弟的猫好高冷啊,都不理我。”
“它脾气不好,要挠人,你别逗它。”杜玟坐到她习惯坐的位置,将碗递给为她摆放餐盘的佣人。
男人讪讪道:“那是你脾气不好,还是它脾气不好?”
杜玟坐下,与其视线齐平,说:“你吃过饭就可以走了,今天我很忙,没时间陪你赴约。”
“啊?”男人握住她的左手,不满道,“你答应了我的,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你怎么能不去呢?”
“我之后上门给她赔罪,但我真的去不了。”杜玟抽走自己的手,端起水喝了一口,“礼物准备好了,一会儿你帮我带过去,替我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那是我的母亲,你不认为你的态度过于敷衍了吗?”
杜玟慢条斯理地解决她的早餐,“正因为是你母亲,我才会专门安排后天的时间去跟她当面道歉,今天确实走不开,你多理解我一下。”
“哪儿有那么忙啊?一个小时都抽不出来?我只希望你到场露个面,见到你我妈妈一定很开心,她一年就过一次生日……”
“我已经四年没过生日了。”杜玟放下餐具,刀叉与盘子相撞发出清锐的脆响。“邹策,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能否不要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邹策冷笑两声,“倒成了我做得不对了?”
郁臻感知气氛有变,这是要吵架的前奏,他立刻跳下座椅,叼着藤球跑去了花园。
他在花园玩球追蝴蝶,玩了四十分钟,终于累了,静悄悄地回到餐厅,杜玟还站在长桌边,他绕得远远的,避开她脚边的一堆瓷碗瓷碟的碎片。
果不其然是吵架了!
郁臻贴着墙踮脚上楼梯,尽量不引起杜玟的注意。
“令人失望。”他听到她说。
郁臻驻足扭头,甩着尾巴看背后的杜玟,她的手握紧椅背坚硬的木质边缘,指甲抠进缝隙。
她近似咬牙切齿地说:“太令人失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要回家了……
第122章、化猫(四) 舔伤口
杜彧下课回家, 做的第一件事是回房间开衣柜找猫。
昏沉的柜子角落里,一团雪白的小猫压在他的围巾上酣睡,他莫名失望, 怀疑早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猫咪被他吵醒, 眼皮一张一合, 慵懒地打哈欠, 露出粉红色的上颚和小舌头, 杜彧趁机将一根食指塞进去, 致使猫合不上嘴,抗拒地含咬他的指头, 舌苔表层的软刺刮着他的指腹, 痒酥酥。
“喵呜……”
他玩够了才抱出猫咪,举起那团柔若无骨的小身体, 和玻璃蓝的圆眼睛对望,“你怎么变回猫了?”
郁臻睡得正香被吵醒, 又给人揪着舌头玩了半天, 可不耐烦了,挥爪扇了杜彧一巴掌, “喵——!”
我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
杜彧脸一痛, 手劲略有松懈。他的右颊赫然出现一道白色的抓痕,周边皮肤逐渐变红,伤痕微肿,鲜血溢出。
“喵!”
郁臻乍然想起自己是猫形态而不是人,爪子锋利无比。
杜玟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挠杜彧的脸会被淹死!郁臻一慌神, 舞动四肢剧烈挣扎, 从杜彧手中逃脱落到地上。
“喵……喵嗷!”他围着杜彧脚边转圈圈尾巴磨蹭对方的裤腿。
手滑了!失误了!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干的!
“你完了。”杜彧碰了碰右脸灼痛的伤口, 对脚下的白猫说, “你要被淹死了。”
郁臻心急如焚地绕到主人背后,他变成人形,尖耳朵竖在头顶,两只手焦虑地揪着上衣的衣摆。
杜彧随之转身,霎时忘记了右颊的伤,光顾着对他身上那件长得遮盖了大腿根的衣裳表达不满:“你……哪儿来的衣服?”
“我不知道啊。”郁臻说。
他低下头,上身罩了一件宽松无款式的白衫,唯一作用是蔽体;下半截仍然空荡荡,尾椎骨垂下一条蓬茸的白尾巴,尾尖不自在地扫来扫去,从后方勾缠住他自己的小腿,松软的毛发贴着紧致细滑的腿肚刮蹭。
杜彧喉咙干涩发痒,忍不住咳嗽,转移视线。
郁臻无暇顾及穿着,他捧住少年的脸,强迫对方正对自己,“……好深。”指抓痕。
“对不起啊……我帮你舔舔。”他凑上去亲杜彧的右脸。
他从猫变成人,思想和行为残存着猫的特性,看到伤痕第一反应不是拿酒精消毒,而是舔舔。
他的舌头也像猫,覆盖着一层柔韧的小倒刺,尽管很软,但直接舔舐皮肤仍使杜彧感到怪异的酥麻和粗糙。
伤口烧灼的疼痛转化为牵扯神经的刺痛,杜彧忙让他停下。
“脸要被你舔烂了。”他十六岁的小主人捂着脸,责怪道。
“对、对不起……”郁臻舔掉唇边淡淡的铁锈味,满口血腥,他伸手指摸自己的舌苔,那层倒刺消失了。
“咦……”他拿出手指,眼神惊愕,真的不见了。
杜彧见到他的猫主动朝他吐出嫩生生的红舌头,并抓住他的手,让他摸——
湿润嫩滑的舌尖舔过他的手指,然后收回唇齿间。郁臻的眼睛发亮,欣喜地说:“没刺了。”
杜彧心神恍惚间,又被捧住了脸;他右颊发热的伤口被更湿热的舌头包裹吮吸,疼痛顿时消散,只剩下热。
他不知道他的猫究竟多少岁了,说不定八个月大的猫变成人就是这幅模样;和他一样高,但比他轻,莹白纤细犹如精灵。
他的猫在舔他,闭着眼睛,细密长翘的睫毛轻颤,猫爪化为冰凉的五指扶着他的下颌骨,舔得专注而仔细。
“不痛不痛……”他的猫小声嗫嚅,温热的吐息扑在他的面颊,真实鲜活。
杜彧的手指穿过郁臻的头发,从鬓角摸到后颈,“你只有一对耳朵啊……”
郁臻舔完了伤口,拿袖子在杜彧脸颊擦了擦,那道血淋淋的抓痕消了肿,颜色变浅,不再出血,可是并不能瞒天过海。
他摆头甩开对方的手,“当然只有一对耳朵啊!”
杜彧的手爬到他的头顶,搓揉他薄薄的耳廓,遗憾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的人耳朵更好……”
郁臻鄙夷道:“你太贪心了。”
杜彧依然去卫生间洗了脸,用酒精给淡化的伤口消毒,最后贴上创口贴。
郁臻站在门口纠结地摇晃尾巴,“这样还是很明显啊……”
被杜玟看到他就死定了。
“这几天我不跟她见面就是了。”杜彧说。
郁臻:“万一碰面了呢!”
杜彧:“那就说我被同学打了。”
郁臻:“不行不行……她真的会淹死我……”
他害怕杜玟,因为杜玟是一丁点也不喜欢动物的那种人。
“她不会的。”杜彧心态轻松,迎面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回了卧室的床边,“你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