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峤咬牙低骂一声“不是人!”
“峤峤……”他的声音颤抖到令人心尖发颤,从前那个神采飞扬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苏白浪不见了。
叶峤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他已经虚弱成这样,整个人几乎瘦得脱了形,萧家是没有给苏白浪饭吃吗?!这才短短半月未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再这么烧下去你的命还想不想要了!”
“我去把空虚请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手腕忽然被床榻上的人拉住。
再转过身时,苏白浪那张清瘦到极点苍白到让人心悸的脸映进了他的瞳孔。
一脸哀求摇着头,他紧紧咬着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
苦苦哀求着“叶峤……不要……不要让空虚过来……算我求求你了,我想保住最后的尊严。”
叶峤气息轻颤的呼出一口气,心尖疼的厉害。
“好,不让空虚来,但你这样子不看郎中的话会死的!”
苏白浪低下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只手紧紧抓着床沿,手背上青筋突起,曲张虹结如蚯蚓一般。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齿贝里逼出。
“请郎中……不要让空虚过来,我不想让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苏白浪过的不好,求你了叶峤,不要让空虚过来,请郎中吧……”
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叶峤心口如刀绞石碾般疼。
连忙安抚着他“好,不让空虚过来,那我去请郎中。”
他起身刚要走,苏白浪一把拉住他的手,那双清瞳蓄满了泪水。
叶峤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快回来。”
直到他的背影离开了视线,苏白浪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决堤。
他深深吸了口气,挣扎着依靠在床头上,清瘦到极点脸颊,苍白得让人心悸,嘴唇上甚至都没有半点血色。
尖瘦惹怜的手指紧紧抓着身上的被褥,此时青筋毕现,苍白无力。
不一会的功夫叶峤带着郎中匆忙走了进来。
那郎中一看床榻上的人心下一惊,连忙搭脉号诊,脸色变得凝肃起来,一旁叶峤瞧得心惊胆战。
郎中起身就要掀开盖住下身的被子,苏白浪紧张又害怕的双手紧紧攥着被褥,喉咙里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声音。
叶峤知道他现在害怕极了,坐在床边紧紧握住他清瘦颤抖的手。
“叶峤,我冷……我怕。”
他紧紧握着苏白浪的冰凉的手“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苏白浪紧张到整个身体都在发颤的,虽然发着高烧,盖着绒被但身子却冷得像坠入冰窟,冻得他上下牙碰的发响,唯一的慰藉就是叶峤手心里的那股淡淡的暖流。
郎中看了一眼后脸色愈加难看。
拧着眉头问道:“敢问郎君与夫君几天一次?”
苏白浪沉默了片刻,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才从齿缝里逼出几个字来。
“天天……”
郎中心中一惊,又追问道:“那敢问郎君,一次多久?”
苏白浪身子一僵,眼神慌乱的模样令人心疼紧。
过了好一会他咬着牙颤抖道:“记……记不太清……大多疼晕过去了……应该入夜至凌晨。”
萧策从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每次把他当成出气筒一样肆意撒气,从不会听他的痛苦呻吟和苦苦乞求,从不会去在意他的感受,从不把他当人看……
夜里苏白浪不知疼晕过去多少次,每次醒来时压在身上的人依旧在……
好似他这方面的精力永远都用不完,只管自己爽够了提上裤子就走,不肯正眼瞧他。
郎中眉头紧锁,脸色严肃“看肿胀程度伤口溢血,怕是得有段日子了,都这样了怎么还行房事,再恩爱再年轻再有活力也不能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你家夫君还不知疼惜吗?!”
「恩爱」「疼惜」这两个词,苏白浪听着是多么大的讽刺。
叶峤神色焦急询问道:“要如何医?神草妙药不管多贵只管开,只要能尽快医好他。”
苏白浪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唇角忍不住发颤,在最无助的时候能有人陪在身边,真好!
这般想着他眼泪就忍不住掉了出来,嘴角硬扯出一抹苦涩又难看的笑容。
郎中叹了口气“得在伤处上些药,我再开些好药,一边抹一边吃着,将养个七八天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要谨记食药期间这几日就莫要再同床了。”
苏白浪震惊又慌措“还……还要抹?”
郎中摇摇头看向他“不抹药的话,郎君这副身子可就坏了。”
苏白浪牙冠紧咬生无可恋的闭上双眸。
叶峤看着他一阵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郎中调了些药,掀开被子那可怜肿胀不忍直视的一幕映入眼帘。
苏白浪紧张害怕的整个身子颤抖的厉害,似乎连身下的床榻都在轻颤。
他紧紧握着叶峤的手,成了他最后的仰仗。
郎中满头大汗仔细上药,苏白浪疼到冷汗淋淋浸透了浑身衣衫。
起初他还能强忍着,到了后来实在忍不住喉咙里抑出一声惨叫。
叶峤索性将他上半身紧紧抱在怀中,用身体温暖他冰冷的身躯,想着这样能减轻他点痛楚。
苏白浪溺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直至把他胸前的一片衣衫揉的全是皱褶。
一声痛呼揉碎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抑出。
“疼……疼……疼!!真的好疼!!疼……叶峤我好疼……好疼!!”
苏白浪的眼里似乎沁着血泪,叶峤神色尽碎,紧紧抱着怀里疼到浑身痉挛的人,不敢去瞧他。
那郎中急的大汗淋漓。
就像有无数双手要把他活活撕裂一般,那种入了骨髓的疼痛,苏白浪再也忍不了了。
“啊啊啊……”
那凄厉到好似血肉尽碎的喊叫,含了多少嗔痴爱恨与不甘。
就连端着水盆正在洒扫院子的弟子门生听到这声惨叫,惊吓到险些打翻手中水盆。
第40章 值得吗?
苏白浪疼的厉害,似乎要将满口银牙尽数咬碎。
惨叫声开始嘶哑到最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身上的衣裳都能挤出水来,凌乱的墨发缕缕纠缠在湿腻腻的脖颈上,苏白浪那张小脸疼到扭曲,疼的连身边抱着自己的人是谁都瞧不清了,有时痛的狠了会昏厥过去,再疼醒过来,隐约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又生生被拽了回来。
怀里的人儿像是受了一百零八般的残酷大刑,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郎中直起腰身,抹了两把额头上的暴汗。
又在桌案上写了张药方递给叶峤。
郎中嘱咐道:“按照药方上的抓药,一日三次,会慢慢好起来。”
叶峤抿着唇颔了颔首。
他吩咐了门外的弟子去尽快抓药熬来。
叶峤看着他的样子愤愤难平。
苏白浪在他怀里咬牙撑了许久,浑浊的眼神终于荡开一丝清明。
他撑开眼皮悠悠看过去, 印象中清风雯月的叶仙师是不曾这般愤怒过。
苏白浪不愿看着他这种表情,还是觉得那个脸上总带着三分笑容的仙师比较好看些。
张了张唇瓣,声音嘶哑“峤峤……我不疼了,你不要担心我。”
短短几个字,他都要歇上几次,断断续续的才能说完。
叶峤长叹一口气“值得吗?”
苏白浪怔了一下,那张没有血色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是我……咎由自取,活该我受。”每说一个字就像含着满口蘸满血腥的砂砾,疼的紧。
叶峤只觉得眼睛酸胀的很。
“阿浪值得更好的人。”
苏白浪笑了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在打颤“我这副破败的身子就别去祸害旁人了。”
叶峤微微仰着头,不敢让眼泪从眼眶中掉出来。
“叶峤……你,你走吧,今日是仙斗大会董昭在等着你。”
眼泪不掉出来的滋味真难受,撑的眼皮发酸眼珠发胀。
“我晚去些不打紧,等喂你吃下药,你睡了我再走,不迟。”
苏白浪整个人瘫软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嘴角使劲扬了扬,强撑着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想让自己自然点,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
“峤峤你真好,如果他……有你一半好,那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过的这般惨。”
叶峤紧紧握着他清瘦的双手,那双手似乎怎么暖都暖不热,冻得人刺骨难受。
忽然怀里的人儿忽然剧烈的笑了笑,笑的有些疯癫,看着令人害怕。
“苏白浪,你怎么了?”
笑了一阵,似乎是扯痛了某一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悠悠道:“我笑,我若是有一天死了,你还要为我哭上一哭,想想真好笑。”
“好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死那也得等到百八十年以后!这么年轻说什么死不死的!”
看似是嗔责他,可叶峤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苏白浪苦涩一笑“我这身子骨怕是撑不到了,原本还想着,等我们都老了,闲来无事聚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在你那碧海中钓钓鱼……生活该多惬意啊……”
叶峤有些哽咽,强撑着不让声音发颤,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你放一百个心,这一天会到的。”
苏白浪没有答话,只默默的阖上眼皮,在他怀里好好歇了歇,许久没有这份安全感了,也许久没尝到这种温暖了,小憩的这一会让他感觉十分舒服。
那弟子熬好了药小心翼翼的端了上来。
叶峤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动作极轻,但还是惊醒了怀中的人儿。
叶峤端着手里的药碗,轻轻吹了吹,才将汤药送到苏白浪的唇边。
他喝了一口极其苦涩,但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整碗汤药服下,比起汤药苦涩的难以下咽,萧策对他的态度根本不值一提。
服下汤药,叶峤刚要把他放下,苏白浪一把握住他的手,微弱的声音带着几分乞求“叶峤,再抱我一会可以吗?”
叶峤重新将他揽进怀中。
苏白浪贪恋那股温度,重新溺在他的怀中。
磕动着泛白的唇瓣,“峤峤,我是不是事太多?”
叶峤怎么会因为他提出再抱抱他之言,就觉得他事多。
“没有……”
苏白浪笑了笑“我还有件事想求你。”
“你说……”
他皱着眉头,似乎强忍不适“我苏家七八个门生早些就报了名,参加了仙斗大会,如今我这副模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不能带着他们参加仙斗大会了,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他们?”
“可以……”
一声「可以」苏白浪终于了无心事了。
躺在他怀里许久,不知不觉阖上眸子睡了过去,直到怀里的人睡安稳了,叶峤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榻上,仔细盖好了被子,嘱咐了照顾在侧的门生弟子,这才转身使了个御行术火急火燎的朝着仙斗大会万佛山而去……
匆忙行至半路,却被一道紫极闪电拦去了去路。
叶峤被那突如降下来的闪电差点击中,迫降在了一处叫不上名的树林中。
刚要提步向前,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弟这么着急这是做什么去?”
叶峤浑身一颤,神色骤然变的清冷,猛的转过头去,沈徽一身青浪袍,双手怀抱在胸前,倚着一颗歪脖子树吟吟笑着。
“你……还没死啊!”
沈徽扬起唇角,邪魅的笑了笑“区区蛇毒阿峤不会真的以为能毒死我吧?”
“再说了,我要是死了……阿峤的生活就变的乏燥无味了,阿峤也舍不得师兄我死吧——”
叶峤狠狠瞪他一眼。
沈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咧嘴笑盈盈道:“好巧,没想到今日穿着竟和阿峤撞了色,这叫什么呢?有缘……实在有缘呐!”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师弟——”
叶峤不想和他打架,打得赢又杀不死,实在浪费时间,他现在得赶紧赶到万佛山参加仙斗大会,也不知董昭那边怎么样了,没功夫和他纠缠。
这般掉头就要走,忽然沈徽如一道迅雷又劫了他的去路。
嘴角笑眯眯,眼睛却带着危险逼近“阿峤……别急着走嘛,好久不见了,我真的好想和你说说话——”
第41章 狗皮膏药
叶峤不答话,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沈徽就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看着面前匆忙的身影,沈徽笑了笑“那么着急走做什么,说到底咱们也是同门师兄弟,从前感情那么好,不至于现在见面连说话都不想说吧。”
叶峤看见他那张脸,尤其是他那张脸上挂着调笑轻薄的流氓笑容,就会让他想起骷髅殿里的壁画,还有那些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床奴,一想到这些他就感觉一阵恶心。
他头也不回“同门师兄弟?自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那一刻你我注定就是仇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徽脸上的神色说不出什么意味。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施施然的跟在叶峤身后,看着他挺拔细腰的身影,眼神黯淡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一片树林里,叶峤肆无忌惮的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笑嘻嘻的喊上一声「阿峤啊,你大但的往前走,有师兄我在后面护着什么都不用怕!」可惜斗转星移,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