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张旻派出一批弟子查探修士用流民与魔族交易的内幕。结果发现一批商队内的修士的私人物品中有专属华阳宗的白玉九连环禁步。
逼问之下,对方也承认自己的确曾师从华阳宗,只是脱离门派已久,早就是散修一名。
只是这样的说辞并不能令人信服,玄霄派已经打算派人专门去华阳宗对峙此事。
玄霄派上下如今都流传着一种说法。当年华阳宗万俟宗主突然遇害,正是如今的宗主赭墨阳和魔族联手设下的圈套。
否则其他宗们金丹修士频频遇害,却为何华阳宗只有前宗主一人遭难。如今天下宗们实力最为强悍的怕不就是盘踞中南富庶之地的华阳宗了。
所有人,仿佛都从这一块小小的精致别巧的九连环禁步身上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作何看法?”李松云听完清风的描述,目光沉静的反问道
清风摇了摇头:“这些事我也说不好,总觉得太巧合了些。”
李松云方才听对方说话时,就注意到清风所言的前因后果,皆是陈述,话语中并未有明显的偏私情绪。
他眼中露出赞赏:“为知全貌,的确不可妄下定论。”
清风听出李松云是在夸赞他,不由的耳尖一红。
“李道长也是这么看萧……前辈的么?”清风想问问李松云对萧晗的态度,一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想来对方不是人族,年岁应该远比自己要大,称呼一声前辈总不算错。
“眼见耳闻,未必为真。但也不能放任自己的心意,因为若是有人存心蒙蔽,心也是会被骗过的。”
李松云答非所问,语焉不详,清风也是一头雾水,似是而非。
风言风语流传了月余,不仅是玄霄派,当世尚存的一个颇具规模门派,乃至于在江湖游历的散修,也都听闻了有关华阳宗或许与淅川魔族勾结的消息。
若说这火途城与淅川的奴隶交易,也并非是近一两年的事,虽然说这些潜心修道的门派内部消息闭塞了些,但是也不至于全无耳闻。
只是这世间纷乱,受苦的人何止千万,你救的了一个两个,却救不完成千上万。眼前事尚不能顾及,谁又能真的兼济天下苍生呢。
若是不是近一两年金丹修士频频遇害,恐怕大家对此事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可如今骤然发现了有如今首屈一指的大宗门牵扯其中,事态就变得不一样了。
华阳宗所在之地,乃是当今天下难得富庶安定的区域,自然眼红的人不少。大家同属修道的门派,自己虽然谈不上草衣木食,却也是熬清受淡,可偏偏有些人却锦衣玉食,进出皆有排场呢?
道门中早就对华阳宗兼修儒道和商术颇有微词。如今抓住把柄,发现对方所谓的商道,竟然伸手到了这种人命关天的生意,亏得华阳宗附近的百姓还对宗门感恩戴德,以为他们致富一方,是行了天大的善德。
如此一来,编排议论自然是不少,一时间蜚短流长,人人奔走相告。但若说真的要去向华阳宗讨一个说法,倒也没有人开了这个先河。毕竟人家不仅仅是财大气粗,宗门实力就目前而言,绝对是数一数二。
张旻虽然说是要找华阳宗对峙此事,倒也没有大张旗鼓。这传闻究竟是怎么放出去的风声,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此一来,作为一派掌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着手此事。
玄霄近年来可以说是大伤元气。不仅前掌教“死”在了一个籍籍无名的魔修手中,后来门派内又接连陨落了几名金丹长老。近年来也就自有张旻一人成功结丹,另外还有一个疑似与魔修有染类似客卿身份的李松云。
此番前去,竟是连合适的人选也挑不出来。若无金丹长老前去坐镇,此番问责,怕不是一个笑话。
就在张旻左右为难的时候,出乎所有的人预料。一直清修避世的涟月夫人,竟然主动揽下了这一职责。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松云也是吃了一惊。当他得知涟月钦点他一道随行的时候,心中更是疑惑万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得到的大修,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样情思了。当然他很快否认了这一点,因为涟月每回见他,虽然言语间时有关切,但那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的眼神却是做不了假的。
张旻对此虽有不满,但终究没有反对,仍是派出如今已经愈发沉稳的清风随行随侍。又点了一众引气入体的弟子以充门面,一道押解着那名据说是华阳宗前弟子的修士,向着华阳宗进发。
第 61 章
此行声势浩大,为了照顾一众引气的弟子,一路上只能舟车而行。
涟月几乎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所有的交代都是出自她随侍的道童。李松云和孤云子被安排在一辆马车中,其余的弟子皆是骑马。
车马行在官道上也并不平顺,坐马车,实在算不上是一项好体验。
孤云子百无聊赖,打趣道:“我这辈子上回乘马车,估计得有五六十年了吧?拖您的福,又让我感受了这一回。”
李松云双腿盘坐,竟然稳稳的在颠动的车厢内打起坐来。听闻对方的调侃,本不欲回答,结果孤云子不依不饶,一把年纪竟然学期十几岁的少年撒起娇来。一声声“师傅,师傅,理理我。”直教的李松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过了好半天,李松云干巴巴的回了这一句。
“谁要问你第几次坐马车?你会不会聊天啊。”孤云子嫌弃的白了对方一眼,随即撩开马车侧面的搭帘,自顾自的去看风景。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出去瞎逛,虽然涟月没有讲过他十几岁的模样,但是见得多了难保不会被认出来。
李松云也知道对方心中的顾忌,只是他有些不解,为何孤云子对涟月夫人总有些若有似无的忌讳。就连孤云子自己也曾说过,涟月近百年都未曾出过玄霄派山门一步。虽然此次出行有些突兀,但是从前那般的深居简出,又能当真和这些事有多少纠葛呢?
清风骑着马,拉着缰绳,不经意的就来到了李松云乘坐的马车外。孤云子一眼瞧见他,朝他“甜甜”一笑。
“清风师兄,你来啦,快陪我聊一会吧,可把我无聊坏了。”
清风闻言一怔,望向孤云子的眼神中露出一丝不解。他虽然年纪不大,尚有些少年心性,但是在师长面前还是素有稳重的佳名。他有些摸不透马车内那对师徒之间的相处模式。总觉得有些随意过头了。虽然李松云在他心里,一直没什么架子,性情却有些冷僻,不像是会纵容自己徒弟的人。
清风试探的问了句:“李长老可是睡下了?肖师弟还是言语放轻省些,莫要惊扰了自己的师尊。”
孤云子浑然不在意道:“没有啊,不过师傅不爱与我说话罢了。”
清风一时语塞,拿不准主意,手指扣着鞍绳,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直接离开会比较好。
孤云子还想要出现逗弄对方,突然感受到一丝不详之气。下一刻,只见天边乌云漫卷,好端端的天色竟是说变就要变了。
车内闭目打坐的李松云也睁开双眼,他也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
涟月夫人的道童叫停了玄霄派弟子,众人原地待命。队伍将将停下,就看见天空中不知道从何时起聚集了一些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
那些黑气快速的聚拢在一处,很快化出一道人形。
李松云盯着半空中的那道人影,顿时愣住,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那人黑衣金绣,魁梧挺拔,长发半束,用一枚镶嵌着鸽子血的赤金发扣固定着,金线红丝缠就的发带缀着血红的珊瑚珠子垂在鬓边,随着那人举手投足间来回晃动。
赫然是李松云梦中天魔神荼的模样。只是那人的脸与梦中有些细小的差别,也不是萧晗之前的模样。对方虽然换了装束,李松云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夜幽。
可若说是夜幽,又似乎有些不对,虽然顶着同一张脸,但整个人的神情气度却与早前大相径庭。夜幽眉眼间的邪肆所剩无几,眉宇间的英气却更胜,只是往那里一站,就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修为远非之前的夜幽能够匹敌。
李松云心里隐隐升起了一道念头,萧晗如今已是杳无音信,就连他掌中的同心印也没有再给过他感应。莫非是对方已经脱胎换骨,弃了之前的妖身?
可如果这是真的,这具身体又是从何而来,莫非郁垒为了神荼,会牺牲自己的亲子,难道他们的关系如此密切,竟然到了这种常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李松云想看一看对方的手心是否还有同心印,却发现对方负着手凌空而立,整个人上去既潇洒又自负,若不是对方明显是个魔头,怕是眼下这些小道士都要忍不住赞一句风姿绰约,一表人才了。
“涟月,好久不见。”黑衣男子的声音有别于萧晗少年略显青涩的嗓音,如他梦中般低沉浑厚。李松云只觉得心中一动,有种莫名难言的感伤席卷心头。虽然对方真正与他照面,可是陌生疏离的感觉已经在李松云的心头蔓延。这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是他心里却是失望的,甚至有些难过。
玄霄派的众位弟子并不知来者何人,见对方直呼涟月门中太上长老名号一时间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涟月夫人在车驾内并未作答,只有座下道童上前答道:“不知尊驾所谓何事,夫人正在凝神参道不便见客。”
那小道童看上去只有九岁十岁,行止间却是从容不迫沉稳有度。他上前朝来人深深一揖,也算是做足了礼数。
黑衣男子凌空踏虚,几步便落在了地上。他歪着头瞧了那小道童一眼,勾起左侧唇角,轻蔑道:“原来是只仙鹤精,上千年的修为,怎么却只愿意给人鞍前马后端茶递水?”
玄霄派的弟子脸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涟月夫人的道童大家很少见过,并不止一位,但是形貌年纪似乎总不见长,如今细想的确不似凡人。可来人明显不怀好意,他的话也并不可信。
那仙鹤道童身形幼小,垂着头态度看上去十分恭顺,私底下却是却半步不让。
“哼,不识好歹。”黑袍男子语气骤然森冷,右手指尖轻轻一摆,一道黑气将那小道童一下子击退了三丈之远。道童在地上连扑带滚,好不狼狈。等他再站起来时,脸上异样乍起,口鼻的位置赫然已经没了人形,化作了鸟类的尖喙。他双目中迸发出一股恨意,却又无可奈何的朝涟月夫人的车驾方向看去,旋即又面露愧色的低下了头。
“尊驾远道而至,却为何伤我侍从。”一道清冷女声乍然响起。涟月撩开竹帘,从容不迫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黑袍男子听闻对方口中的敬称,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冷笑。
她仍是一身浅紫色长裙,外罩黛紫深衣,丁香色的发带迎风而动。她面色平静如水,眼神先是落在了道童身上,对方微微垂首,看上去对她既恭顺又信服。随后转过视线,与黑袍男子对视,目光虽然平静,却也不落下风。
涟月夫人双唇轻启:“不知尊驾有何贵干。”
黑袍男子:“与夫人千年一别,今日得叙旧情,特来讨一物件。”
涟月:“尊驾可是认错人了,贫道拜入玄霄入山修行,前后不过两百年。”
她眸光如水,与对方四目相对。黑衣男子原本胸有成竹的神情突然别的有些迟疑,他皱了皱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时间变得混淆不清了似的。
神荼方才还能肯定马车中坐着的就是千年前的玄霄派的涟月夫人,此人乃是浮微子的师叔,却屡屡多加关照,若论亲厚,更胜浮微的师傅。可一个罩面之后,他又有些拿捏不清。眼前的女子清丽端庄,神态举止似乎与千年前的涟月十分相似,长相……可长相为何他却一点也记不清了?对方身上的修为也极难探查,灵力波动十分微弱,甚至不及引气的普通修士,但神荼知道,对方的修为绝对不只金丹。
涟月:“尊驾说的可是师祖涟月真人,千年前正是她传下这一脉的道统,可如今她早已经仙去多时。”玄霄派涟月夫人这一脉,每一代均之传承一名弟子,尊号也是代代相传。
神荼勾唇笑道:“不论你是谁,本座不感兴趣。本座前来,不过是向你借一样东西。”
涟月:“所为何物?”
神荼:“承影石。”
众人一听承影石三个字,皆是大吃一惊。此物千年前曾是玄霄的镇派之物,不仅是玄霄派,其余各派也会每隔十年共同来玄霄朝奉此物,以便于从神石中得到功法传承。
可承影石已经毁坏了千年,罪魁祸首还是千年前的天魔神荼。此人身为魔族,看起来还颇有身份,又岂会不知。
涟月:“莫说是承影石千年前已经天魔损毁,即便是完好无损,也不容出借。”
“以毁?”黑袍男子露齿冷笑,“浮微当年以神魂为祭,分明已经重新净化了承影石,直至神荼战死须弥天池,也再为见过此物。你说毁了就毁了?谁信!”
在场众人闻言后一片哗然,千年前浮微真人莫名在大战前身死魂灭,死的悄无声息,无迹可寻。若真是为了修复承影石而献祭己身,那么被修复的承影石又去了哪里?来人虽然身为魔族,未必可信,可此言一出仍旧是激起千重波澜。
为此震惊不仅仅是玄霄派上下的随行弟子。还有不远处暗藏的华阳宗探子。原本华阳宗听说玄霄派要派人前来宗门对峙,故此也派出了几名好手沿途监视。不想,却收获了这么一条惊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