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程序，似乎和别的异化程序不同。
　　哪怕还保留着低级的机械特征，她也依旧能碾压一般的高级进化者。
　　景宋凄厉地喊着，再度朝着这两人冲了过去：“你还我哥哥，你还我阿妈……还我！还我！还我还我还我！！”
　　那两人表情原本还比较轻松。
　　然而在发现景宋的变化后，脸色却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齐齐地吐出两个字：“清理者！”
　　话落，两人同时转身，分头朝不同的方向跑去。
　　杀死景致的男人平静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了波澜。
　　猎人变成猎物，他终于尝到了刚才那个死在他手里的男人的心情。
　　他一边跑，一边往后看。
　　那抹银色的身影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五十米……
　　二十米……
　　十米……
　　三米……
　　“我追上你了。”
　　耳边，少女的低喃宛如死神的丧钟。
　　男人扭头，正对上一双癫狂、愤怒的双眼。
　　紧接着，他的身体便被锋利的指骨分割成了无数碎片。
　　而另一边，池遇也追上了男人的同伴。
　　他一脚踩在地上人的脊背上，奇怪地问道：“清理者是什么？”


第45章 非走不可
　　池遇的动作比较粗暴。
　　一脚踩上去, 似乎就连骨头受到重力碎裂的声音都能听见。
　　池遇追问：“快说，清理者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自哪里。
　　但是他俩一定知道一些景宋都不知道的事情。
　　清理者——是刚才在看见景宋变成那个样子之后，从他们的嘴里吐出的词语。
　　男人疼得脸色惨白, 他扭过头死死盯着池遇来, 表情依然笑着：“叛徒, 你竟然连清理者都不知道。也是，都已经是叛徒了, 核心程序必然出错，失去了一些本该知晓的东西也是必然。”
　　池遇脸色平静, 脚上动作又加重了几分：“你说不说？”
　　男人不语。
　　明明他的肌肉已经开始痉挛，显然痛觉神经承受到了一个极端, 但脸上却还挂着笑。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变态且割裂：“你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信息。你和她辜负了博士留给我们的期翼 ，你们这两个叛徒！”
　　池遇目光平静地正对上男人, “其实也不是非要你开口, 我才能知道。”
　　问答是得到想要答案最简单快捷的方式，但却不是唯一的方式。
　　“我只是不太喜欢动脑子思考, 但是不代表我不会。你别忘了，我是最高等级的进化者，比你……聪明很多。”
　　池遇收回脚蹲下, 抓住男人，强迫他转头面对着自己。
　　“清理者，意思是清理什么东西。人类？不对，如果是清理人类，那么我们所有存在，都能称之为清理者，但从你们的反应来看，显然她是清理者, 而你们不是。并且你们见到她，竟然怕她。所以……清理者，清理的是什么呢？”
　　池遇紧紧注视着男人，脸上露出了一如往常的人畜无害的笑：“所以，她清理的——是你们，对不对？”
　　察觉到男人眼神的微妙变化，池遇肯定了自己的分析。
　　池遇继续道：“她的生成程序和你们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你们天生的上级，哪怕她还没能成长起来。”
　　但是上级，用的却是清理者这个称呼。
　　罗博士是人类，他在起名时，自然脱离不了人类的固有思维。
　　一般来说，清理的东西，都是垃圾、废物，是无用的，或者说已经使用过，没有了存在价值的。
　　那么清理者这三个字就很好理解了。
　　站在罗博士的角度看待问题，现在至少在人类未能被完全消灭之前，所有的机械异物以及高级进化者们，都是有存在的价值的。
　　什么时候没有存在的价值？
　　答案是：人类绝迹之后。
　　池遇偏头看着他，说：“在灭绝世界上的所有存活的人类后，你们会启动自毁程序，但是毕竟已经是拥有智慧的高级生物了，总有那么几个不愿意自毁的。清理者，就是负责强制摧毁他们的，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男人发出了怪异的笑声：“博士未雨绸缪，算到了一切，但是却没能算到他设置的清理者竟然也会叛变，站到人类的那一边去……”
　　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池遇也懒得跟他废话了，手放在了他的身上，身体的本能启动，开始吞噬男人的力量。
　　就像是两个能量源靠近，强大的那一方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另一方的力量。
　　男人则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但是池遇没有完全杀死他。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收起了手。
　　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同类，池遇歪头看了一会儿，手握成拳头，朝着他的脑门狠狠地砸了下去。
　　头颅直接砸凹陷了下去。
　　男人目眦欲裂，英俊惨白的脸上全是血，“你……你要吞噬我，就吞噬我，为什么……这么折磨我？”
　　池遇挠了挠头，“……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叛变。”
　　景宋就是因为脑袋受伤，那段核心程序才损坏的。
　　池遇想试试能不能给他脑袋锤坏，变成自己人。
　　不过，结果好像不太理想。
　　……
　　等到池遇回去的时候，景宋也已经回来了。
　　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此时正跪倒在地上，哭着抱住景致已经冰冷的尸体。
　　而在她的旁边，扔着那个杀死景致的高级进化者的头。
　　风沙沙的吹过，树林里一片寂静。
　　只有景宋呜咽的哭声响起。
　　池遇远远地站着，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打扰。
　　他想了想，转身离开了。
　　现在的景宋，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
　　老人已经离开，褚颜申站在门口，看见远处有熟悉的人影出现。
　　不一会儿。
　　池遇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褚颜申问：“情况怎么样？景宋呢？”
　　池遇道：“景宋的阿妈和哥哥都死了，她还留在那边。”
　　褚颜申沉默下来。
　　池遇望着褚颜申，理智地开了口：“褚小姐，现在只是偶尔有侵入者。但是只要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人们还是会不停的死去。但如果哪天进入了一大批高级进化者的话，我和景宋只有两个人，我们没有办法顾及这里的全部人类。”
　　哪怕有自己和他在，也依旧守护不住这偌大的家园，人们也还是会一个接个地死去。
　　就算侥幸守住了这里。
　　拖下去也只是对己方不利，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外面的高级进化者数量就越多，等级也越高。
　　到那时候，一切就真的完了。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他们必须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并且，留在这里也不是池遇和褚颜申来到这里的目的。
　　他们一开始，就是为了取得足够的粮种，回到外面的世界。
　　褚颜申想了一会儿，问：“你说，如果我们找到罗博士以前住的地方，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些东西都是罗博士制造出来的。
　　如果说有谁最有可能对付这些高级进化者的话，那么那个人就只有罗白和罗博士本人了。
　　罗白身上的线索被他直接炸毁了，而他仅存的手记也已经被血污染。
　　就算没有被污染，里面有用的信息应该也不多。
　　不过通过他的手记，池遇和褚颜申还是知道了罗博士曾经住在一区。
　　罗博士在一区拥有很高的威望 ，并且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实验基地。
　　如果能找到他的实验基地遗址，在里面也许就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关键。
　　而事实证明，池遇的担心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
　　传来厄讯的村落越来越多。
　　家园中生活的数百个村子部落联合起来，设置了许多的巡逻点和哨塔。
　　大家达成共识，在发现异常闯入者的第一时间，就往天空发射信号。
　　虽然这也给景宋的进化带来了很大的帮助，但比景宋进化速度更快的——是高级异物出现的频率。
　　并且他们集体出现的数量也变了。
　　从刚开始的一两个，变成了三四个，五六个……甚至有一次，足足有十三人。
　　池遇和景宋已经没办法顾及各个村子了，越是聚集，越容易被屠杀殆尽。
　　为了防止灭族的事情发生，很多密集住人的村子、部落全部被打散。
　　人作鸟兽散。
　　所有人都活在胆战心惊中。
　　而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褚颜申的植物和粮食以及各种种子的收集也进入尾声。
　　池遇和褚颜申决定离开了。
　　景宋不能走，她必须继续待这里，守护她的阿妈和哥哥生长的土地。
　　临走前，景宋和她的新家人来送他们。
　　被池遇救下来的小少年背着他的弟弟站在景宋的身边。
　　苦难使人成长，他看上去已经不像个七八岁的少年，变成了有担当的小小男子汉。
　　他走上前，递给他们两个自制的平安福，说：“哥哥，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
　　过了许久，另一边站着的景宋也开口道：“一定要安全回来。”
　　其实景宋也不知道。
　　等到池遇他们回来，大家还是不是活着，家园还是不是存在。
　　“虽然机会渺茫，但我们总要试试。”景宋安静地说。


第46章 在路上
　　池遇和褚颜申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十八区了。
　　只是和第一次不同的是, 那次是进入，而这次——是离开。
　　池遇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那是褚颜申教会他识字后，他偶然在一本儿童绘画读本上看见的。
　　池遇的脑袋裹在毛茸茸的帽子里, 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他仰起脸望着褚颜申，认真地说：“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褚颜申伸手揉揉池遇的脑袋，眉眼温柔地说：“嗯。”
　　这个世界会好起来的。
　　等到他们回来, 带给所有人的, 一定是最好的消息。
　　就算回不来……
　　和池遇死在一起, 其实也是件很浪漫的事情。
　　褚颜申和池遇有经验, 他们携带了足够厚的装备和足够多提供体力的食物。
　　当天空逐渐变得黑暗，他们就停下脚步, 开始修筑防寒和抵御风雪的庇护所——拥有三个出口的地洞冰房。
　　毕竟一次性出现三只巨熊, 并且同时堵住洞口的可能性, 几乎约等于零。
　　第四天清晨, 两人走出了十八区与家园之间的过渡带。
　　路上, 遭遇了一次高级进化者, 但他只有一人，被池遇轻松解决后，两人再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五天、六天、七天……时间一天天流失，两人坚定地往外走着。
　　直到暴风雪也变得越来越小，原本明朗的天空逐渐变得阴暗。
　　雾霾、污染和雨水也随之而来, 而和它们一同出现的，还有远处的地平线上五颜六色的光和城市的轮廓。
　　“有信号了。”褚颜申突然开口。
　　他听见了耳朵上一直挂着的通讯系统传来数据连接成功的播报音。
　　在察觉到电子设备的信号回归，褚颜申立刻低头，打开了自己手臂上携带的腕式虚拟电脑。
　　手指在虚拟操控板上点按，很快，褚颜申确定了他和池遇现在所处的位置。
　　褚颜申：“我们现在在十八区和十七区的边界点, 前面那座城市是十七区。距离一区还有五千八百公里路程，如果能搭乘上十七区到一区的区间列车的话，一天一夜就能抵达一区，但是……”
　　说到这里，褚颜申停住话，看向前方的城市——
　　它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城市的颜色比阴霾的天空更深沉，和天空中线一样不断落下的雨构成了一副怪诞的几何图案。
　　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还在嘶哑作响，但是里面没有任何人声传出，只有嘈杂的电流音不断地穿透鼓膜——
　　池遇偏头看着褚颜申，补充他未说完的话：“但是现在的十七区不一定还在正常运行是吗？”
　　褚颜申点头，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零件，说：“十七区的通讯网已经完全损坏了。”
　　池遇重新看向城市的方向。
　　十七区静悄悄的。
　　距离这么远，池遇没有办法闻到同类的味道，无法判断城市中游荡的机械异物数量庞大与否，也无从知晓城中有多少个高级进化者。
　　但是这里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城市。
　　他们从十八区出来，走到这里，已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绕路的话，无法保证下一个城市是否安全。
　　并且要为这个不可掌控的可能性花上更多的时间。
　　现在，他们需要一辆车。
　　十七区就算沦陷，城市中也一定还有剩余的车辆供他们使用。
　　两人可以开车顺着地图路线前往下一个城市。
　　运气好遇到一个照常运转的城市，他们就能顺利搭上超高速列车。
　　如果不幸路径的所有城市全都覆灭，两人也依旧能驾驶车辆前往一区。
　　这是池遇和褚颜申目前的最优选择。
　　……
　　进入城中。
　　正如两人所料，城市里已经没有人类生存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