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拿你和春日楼来威胁我,手里有一堆可以作为证据的赃物, 到时候先反咬我们一口且仙宫信了怎么办?叶离, 你和春日楼里的朋友们都是我的小宝贝儿, 我可不敢拿你们来赌啊!”
“再,再说……”百里渊说着,怯生生的眼神朝路明遥瞟了瞟,再开口时声音压得更低了,“当时就也是想着,宫主大人实力非凡应该不会轻易被那些恶人伤着,所以才选择保下你们。”
叶离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气笑道:“保我们?我瞧着是我保你还差不多。”
“你的事我让宫主稍后和你清算,先想想要如何处理这个宋飞逸。”
即墨尘早被宋飞逸的大逆之举气得面色发黑,出口的声音带着一股凶意:“自然是要抓回仙宫问罚。”
路明遥收起嘴边笑容,眼神无情地落在宋飞逸身上:“我现在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宋飞逸的头压得更低了:“我,我不明白宫主的意思。我就是,就是一时色从胆边生才会犯糊涂。此事与我爹和太玄宗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次的话我姑且信了,但这已是我第二回在与秘毒相关的事件中逮到你。”路明遥说道,“如果你想试试我审人的手段再老实回答,我很乐意配合你。”
话落,他朝叶离伸出手:“之前你在即墨家拿出来恐吓即墨轩的鞭子,借我。”
“什么叫恐吓?”叶离皱眉边念叨着边将法器取出,“莫要小瞧我的鞭法……宫主,你若是想对他施鞭刑,这点我擅长能为你代劳。”
路明遥甩开鞭子后掌心在长鞭上虚抚过:“叶离,今日是你运气好,我无偿替你将这法器稍作些强化。”
叶离再看向自己交出去的鞭子时,上面多了许多吓人的金属倒刺。光看着就能想象它在路明遥手里带着可以破开普遍人身上的护持力,再狠狠甩在皮肉刮入骨里的感觉有多疼。
路明遥不带感情地笑了笑,又给即墨尘抛了一个装着药丹的小瓷瓶:“到时候看着他,快死了就给他喂这个回灵丹。”
他在上界炼制的疗愈丹药,用的灵材都很珍贵,每颗药丹里都渗了一滴他的血,能够让受皮肉伤的人在短时间里恢复。
虽然珍稀,但他很舍得。
只要能够让这个叫宋飞逸的家伙尝尝苦头。
路明遥那日确实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不表示他一点儿也不记恨这件事。倘若他自制力再差一些,又或是运气再糟糕一点,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其他后果。
宋飞逸和他父亲宋濂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子,宋濂大气沉着所以能够治理整个太玄宗,而宋飞逸胆小怕事怕磨难。路明遥都还没对他动手,他就先被自己的脑补给吓着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招了出来。
其实宋濂让他知道的并不多,倒不如说他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儿子靠不住,没想让他知道自己和仇天闵他们合作的计划。只是与那些人私下的往来多了之后,免不了被宋飞逸撞见,有一回无意间就让他给听见了他们私底下在未生阁做的事。
被宋濂亲自带大的宋飞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说这些年的修为境界都是靠着父亲花大钱与资源砸起来,自己不刻苦精进,终日游手好闲。
当得知此事时,宋飞逸心心念念着想要到未生阁试试弄来一个炉鼎玩玩,顺道借此增长自己的修为。但参与炉鼎炼制计划的宋濂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他,宋飞逸想得心痒难耐,就自己通过追踪联系上未生阁那里的负责人,再偷偷找一日溜了过去。
没想到如此倒霉,什么都没来得及体验上就撞见了潜伏的路明遥,事后回去还被宋濂狠狠训了一顿。
未生阁被仙宫查封,他又被宋濂警告别再碰炉鼎相关的事情,省得危害了宗门的名声还得被仙宫治罪。为此他只能将主意打在其他地方,辗转又从旁人口中听说春日楼有一名作叶离的绝色花魁,他只远远看了一眼就相中了对方,想要把人买下来让宋濂帮他将人炼制成专供他使用的炉鼎。
为此他开始与对春日楼的老板威逼利诱,箴海宗那里的人知道他与百里渊有所接触后找了过来,以极大的报酬为交换让他帮忙施行对付路明遥的计划。恰巧他对路明遥在未生阁坏了自己好事感到不满,就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谢遇安呢?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路明遥问道。
吓得屁滚尿流的宋飞逸一脸茫然:“谢遇安?前,前宫主?他不是失踪了吗?”
见路明遥沉思着没有回话,宋飞逸害怕地瞥了他手里的鞭子一眼,哭丧着脸说:“宫主,我知道的真就这么多了。我爹他总说我难成大器,很多事都瞒着不愿告诉我,与他接触的人不少我也不能确定哪个才是关键人。”
虽说宋飞逸的反应不似作假,但路明遥现在实在信不过这些人,想了想决定直接把人押回太玄宗好好询问一番。然而离开春日楼之前,天边突然一前一后飞来两只纸鹤,落入他手心。
其中一只是从仙宫传来的,说是有急事需要他立刻回去一趟。
他看了眼纸鹤里的内容,忽的笑了:“来得正好。”
于是,路明遥让即墨尘押着宋飞逸与他一同往仙宫回去,却没让他随自己过去仙殿,只要他在殿外等候传召。
仙殿里此时一片混乱,堆积在里面的是平日朝会上都会见到的熟悉面孔。包括太玄宗宗主宋濂,也在闹事的人群之中。
“是宫主,宫主回来了!”
“大家先别吵了,有什么事我们直接找宫主确认便是!”
在仇天闵和箴海宗那批弟子被抓回仙宫招供没多久,他手里没有花印的事也在仙宫之外传开,不知是谁给泄露出去的。不过能泄露此事的人,大概率也掌握着谢遇安或花印的行踪。
宋濂在这群老狐狸之中向来就是领头与代表般的存在,所以出事时也是由他出面与路明遥交涉:“宫主,突然到仙宫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我们无意从坊间听说了件重要的消息。事关仙宫与仙界,我们不得已只能亲自走这一趟向您确认。”
路明遥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濂才又道:“下仙界如今正传……说宫主您身上其实并没配着仙宫给予的花印?”
“要知道花印这一物只有真正继承了仙宫的人能够携带,其重要性是比宫主入宫继任时领的仙令更为重要。我们只认手握花印的宫主,倘若您手中当真没有此物,这仙宫之主我们指不定需要重新考虑是否正式承认了。”
白松鹤在边上替路明遥急得冷汗直流,被狡猾的老狐狸们包围着质问的路明遥倒显得不惊不慌,甚至对着他们大方承认:“花印确实不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据白长老所言它本该在我接任仙宫时传到我手上,只不过它连同前主人一起失踪了。”
宋濂神色严肃道:“仙宫既然宣布挑选新任宫主,那就意味着前宫主应该是已经死了。如此,花印应该会自行与他解除绑定关系回到新任宫主手上,你怎么可能没拿到?”
他话刚说完,身后就有个人替他小声补了句:“除非……他这宫主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路明遥一眼找到了说话的人,眼神轻飘飘的说不上带了多大的凶意,却叫人看得不寒而栗。
“确实。”路明遥说道,“既然花印没到我手里,比起我这个宫主继任得不正当,诸位觉得你们前宫主谢遇安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嗬……”
“这,不可能吧?如果谢遇安还活着只是受了伤受困不便归来,仙宫不应该直接将他放弃,那么快就找上别人啊?”
“可是,宫主所言也不无道理。”
一时间讨论声不断。
宋濂轻哼一声,认为他是在找借口:“我们比您更要了解前宫主的动向,却是将这方仙界翻了个遍都没能将人找着。既然您说谢遇安还活着,可有任何证据又或是能把他找出来?”
“还是,你想利用这个说法来拖延时间?”
路明遥与他对视,带着笑意的目光莫名有些森冷:“谢遇安的下落,我想你们在场的一些人可能比我更清楚。”
宋濂双眼一眯:“宫主此话何意?”
路明遥笑着反问:“宋宗主觉得呢?”
短暂的交锋后,宋濂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除非宫……哦不,是路公子,能取得花印。否则,按规矩我们无法认可你这个宫主。包括你说的那些事,也得能给我们提供有力的证据才行。”
路明遥温声问道:“只要拿到花印你们就能认可我?”
“可我瞧着,从前你们以为我手里有花印时,也不见得你们打心底认同过呢。”
下仙界大部分仙士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他与风涅几次外出时,都能在路上听见他们对他这个宫主表达的喜爱与尊崇之情。反倒是那些个管理着大宗大门的老狐狸,估计是心里都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可以成为仙宫的掌管者,打一开始就没承认过他。
“不过,我路明遥办事也从来不需要谁的认可,我自己清楚我在做什么就好。”路明遥轻笑,神情依然是让人羡慕不来的自信与底气。
“但我是个有求必应的宫主。”路明遥说道,“既然你们那么想看花印,想见它亲自到我手里,我就满足你们好了。”
话落之际,路明遥突然取出收在袖口里的另一只纸鹤。放在掌心轻轻一掐,纸鹤瞬间化作灵气消散,拖着阵阵悠扬的铃音。
没多久,殿外突然又进来了几个人。
最先踏入仙殿的是押着宋飞逸的即墨尘,后者把他当作罪犯般一脚踹到了路明遥的腿边,惊得宋濂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这……宋宗主,这不是令公子吗?”他身边的伙伴们认出了宋飞逸的身份。
“你,逆子,你又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应该被他罚在宗门里关禁闭,抄书吗?
宋飞逸脸上挂着泪痕,抬头一脸抱歉地对宋濂说:“爹,抱歉,我,我把事情都告诉宫主了……”
“你……!”宋濂气得面色涨红,没料到他儿子在这种时候又给他拖了后腿,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让宫主给逮着了?”
“逆子,爹可不是回回都能帮你善后!”
不打紧,只要没有实质上的证据,仙界人对他的信任是要比路明遥来得高——
“宋宗主的反应真是在预料之中呢。”路明遥笑道,“无妨,这毕竟不是我们今日讨论的重点。我们谈的是什么来着?”
“哦,对的,是花印。”
“是谁说的想看花印?花印就在这里!”随着洪亮的声音落下,仙殿里原本还在各种交头接耳的仙士们听见之后像是突然被人点穴般纷纷一僵,不敢置信地朝大殿入口看去。
几日不见的风涅从殿外走了进来,俊逸得不真实的面容依然淡漠得仿佛自己是这一统天下的君主,完全没将周围身份早已超越凤族现在地位的仙士们放在眼里。
但真正叫众人惊愕的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黑白相间的头发也很是脏乱,看起来狼狈不已。他手里却握着月光色的梅花玉玺,沧桑中带着凌锐之气的眼神直勾勾瞪向人群中的宋濂。
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风涅带回来的人,正是失踪已久甚至已被认定死亡的谢遇安!
谢遇安手中的花印曝露在路明遥面前后突然亮起了柔和的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飘到他手里,扩散的灵气在仙宫整个地界震开了一道绵长的波光。
仙宫主殿高处平时没怎么响过的大钟突然荡了荡,沉沉的众生延绵万里,连深山和大海处的生灵都在这一刻纷纷停下了动作,朝着重响传来的方向看去,或是弯腰或是低头。
百鸟们仰着脖子高鸣,欢快地唱着的乐曲。
花印落在路明遥手里后,很快就融入他掌心之中消失,从此便能随心所欲地任由他收取。他抬眸看了眼模样沧桑的谢遇安,对方看起来是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
谢遇安在收到他目光后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把视线挪到风涅身上。
对上风涅沉静的视线,他弯了弯眼睛夸赞道:“小凤凰,事情交给你果然让人放心。”
现场人不少,风涅说不出什么骚话来,只默默接受了他的肯定。
“怎,怎么回事啊?”
“所以宫主说的是真的?前宫主真的没死?”
“哎,这话饶得我都快晕了。那,前宫主没死的话,新任宫主还作不作数啊?”
“花印都转移了,必然是作数的。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仙宫挑选了新宫主是事实,只是先前因为花印失踪,山河祭祀之类的事情都办不了才会有所顾忌……”
仙殿里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人群中最安静的,只有脸色这回彻底发白的宋濂。
第六十七章 挺适合亲亲抱抱的时间段
宋濂当然紧张了, 因为风涅就是在太玄宗找到的谢遇安。
事情得从路明遥把白汐给他的东西交给风涅时说起。锦盒里装的是一根纯雪色的凤羽,据说是风倾雪生前留给白汐的最后一个东西。白汐将它珍藏多年,后来无意发现雪羽上面遗留着一股仙道的灵力, 似乎是被人特意祝福过的。
她其实不完全清楚这雪羽和路明遥想找的东西有没有关系,只是上边留存的灵力特殊,她当年为一己私心还曾经想擅自将它抹除, 结果不仅没能成功甚至还遭到反击,受了点内伤。
从那之后, 她就没再碰过它。
虽然要她把这根雪羽交出去她很是不舍, 但为了让路明遥能早日完成他的承诺,她也只能忍痛将它借出去。
“如果事成后它还完整留存, 请将它还给我。”白汐把东西交出去时,对路明遥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