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半蹲在距离少年不过两米的地方,圆溜溜的兽瞳溜溜转着,慎重思索着自己要是用了那家伙的猫抓板会有什么下场。
毛头就在眼前,摸却摸不着。
徐南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反思起来。
他看起来有这么不像好人吗?
亏得他自己还觉得自己算是个英俊帅气的少年郎。
而且他记得以前自己好像还挺受那些小动物欢迎来着,有一阵走哪那群流浪的小狗子们就跟到哪,还被E区那群家伙取笑,怎么到了这里一个比一个警惕,看着不像是要被他撸头,倒像是要把它们剥皮吃了。
尤其是自己那个狼崽子,现在想起咬着他胳膊死不松手的画面还跟做梦一样呢。
徐南起低笑了声。
他摆了摆手,‘嘶哑’一声按着机械外壳腿站了起来,长时间蹲着真是有点废腿,他这个半残,没事可不做这种遭罪的事了。
在床上等着儿子投喂它不香吗?
徐南起这么一动作,对面的小白狮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稳稳的抬起前爪来,刚要视死如归的落在地上,那低吼声还没到,它先本能的抖了抖,抬得高高的爪子也嗖一下缩了回去。
异种嗅觉灵敏,徐南起耳力也不差,他听见动静也就比小白狮晚了那么一秒钟。
少年微微下垂的一双眼瞬间亮起来,嘴角也上扬了一个令白狮百思不得其解的弧度。
白狮缩着爪子,震惊的看着这人一点也不惧,甚至是期待满满的转过身去,双臂迎着背后一片幽暗的丛林懒散的伸展开来。
从后边看,就像一只等待幼鸟回家的巨擎。
寂静的两秒钟之后,树丛中猛然跃出一道利刃,在月色下乌黑湛亮如同披着一身铁甲的小黑球稳稳的挂在了少年---
腿上。
徐南起唉声叹气:“儿子哎,你就不能配合点?”
亏他连姿势都摆好了!
所以这人还好意思开口?
一路闻着熟悉味道赶来的小异种几乎要气疯了,它嗅着少年按着机械腿外壳的双腿,淡淡的血腥气重新充盈在少年即将长好的伤口上,小异种尖锐的爪子弹了又弹才竭力忍住拍这人一巴掌的欲-望。
别说拍一下,这时候就是来阵风都能把这个随时随地乱跑又爱逞英雄的人给吹跑了!
竟然还想接住它?
它有多重他心里没点数吗!
揽着人双腿的小怪物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吼叫,翁鸣厚重的低吼响彻四方,震得徐南起腿发麻。
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笑着,颤巍巍的抖了抖腿,干脆借着八十九的力道倒在了地上,一不做不二休的直接把手臂放在脑后一动不动起来,嘴巴却还不饶人,笑着嚷道:“乖儿zei,这可不是你爹我故意碰瓷,”
“走不动喽。”
少年举起手臂,透彻白皙的五指迎着茂密树冠遮挡的月光抓了两把。
稀稀拉拉的暗影挡住了眼。
光是抓不到,小怪物倒是抓到一个。
徐南起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小辣椒充满火气的一双兽瞳,笑声一开始是低的,后来变得肆无忌惮,大肆起来,惊飞了几只落在树枝上安睡的傻鸟。
他单手揽住小家伙球似的小圆脑袋瓜,往肩上那么一撞,按着揉搓了两把。
“想死你爹我了,”
少年喟叹道。
他虽然不是个情绪丰富点的富家小公子,可到底也算是个人,不是个没心没肺的真垃圾。
那些或追或争都找不回来的东西,没事想想还真有点刺疼。
就跟戳了个马蜂针的,甩是甩掉了,但时不时还得疼上一阵。
一划十几年,幸亏还有个崽子,想想也不算太亏。
“啧,老实点,让你爹我抱抱。”
小怪物不老实的在少年的手臂中挣动着,直想把这人给捉回去捆在床上。它满脑子都是这人血崩后模样,那天倒在一片血泊中的身影几乎成了小异种避之不及的噩梦。
淡淡的血腥味就环绕在它身边,八十九没有一秒能放下心。
异种幽深晦暗的兽瞳一明一暗的闪着两把火光,少年还不知不觉,又或者他又知又觉,只不过全然相信这只小东西不会怎么‘奈何’得了他。
“哎,这身皮子嗖凉嗖凉的,跑哪玩去了你。”
徐南起像个趁机耍酒疯的醉汉一样,低沉轻哑的嗓音带着无尽笑意的在小异种耳边炸开,距离近的它几乎要以为少年要把它的耳朵吃了。
八十九瞬间全身涨红,强横的小身子也一秒瘫软下来,有气无力的发出了一声绵长的低吼。
它握着小爪子,愤愤然在少年肩头踩了踩,然后泄气一样重重摊在他身上,温热的小身子一贴上来,压得少年捂着胸口笑着大嚷:“唉唉,完了,完了,这下我可真是走不动了。”
嬉皮笑脸!
它自己用了多少力道真当它不知道吗。
八十九吊着一双兽眼趴在少年肩头,粉嫩的舌尖细细舔着少年笑嘻嘻的脸,在他大呼小叫的阻挡中把他重新涂得全是自己的气息才算作罢,这才抽出空来去看那个恼人的家伙。
亲眼见着这一切发生的白狮呆掉了。
它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秀逗了,不然怎么可能看见这只异种基地风头一时无两的猎杀者‘撒娇示弱’的模样???
所以这具软趴趴趴在‘监护人’身上的一大摊怪物,真的是那个总是阴沉着一张批脸吓得全丛林的异种都夹起尾巴做兽的异种吗?
这世界怕不是有什么bug。
白狮懵逼着,在感受到那道凶光时立刻清醒过来。
夜色下那双幽深的兽瞳中数道如同松针的纹路缓慢紧锁着,包裹着最中心一点棕黑的瞳仁,任谁也不会怀疑哪怕是地底沉浸千年的宝石也没有这颗耀眼,而当被它盯上时,同时也会感受到死亡的召唤。
异形之间从来都没有客气这一说,它这么看它了,就是真的想要它死。
至少在这一瞬间,在看到这只不要命的毛绒想要触碰到它的东西的这一刻。
低吼的威胁声像是惊雷一样沿着地底转瞬传至白狮耳边。
白狮惊叫了一声,慌不择路的跳到丛林中,瞬间消失了身影。
在异种森林里活上一段时间,足够它们明白一个人类的道理,叫做‘明哲保身’。
再在这儿待下去,它怕是明天就成了这家伙的盘中餐。
至于为什么是明天,
可拉倒吧,你见过有杀手在自己的宝贝疙瘩前嗜血的模样吗?
小家伙示威的呼噜声比起载重几十吨的军用机甲启动时发出的涡轮声来也差不了多少了。
徐南起被它震得肩膀都有点麻,当然,也有这一摊‘重量’的原因在里边就是了。
他拍了拍自家崽子圆滚滚的身体,手掌顺着小家伙的脊背向下滑去,最后落在圆嘟嘟的屁-股上,闷闷低笑着拍了两下。
刚赶跑烦人家伙的八十九差点没跳起来,原本势力满满的声音被迫变了调。
它惊悚又浑噩的睁圆眼睛,尖锐的瞳仁被吓得四散开来,变成了两颗圆润的小汤圆。
陌生又熟悉的温热的触感紧贴着它的身体,一股陌生的感觉沿着它的脊背传到了血肉每一处一角落,那一瞬间几乎让它丧失了对自己的所有控制权。
控制不住什么?
异种甩着脑袋,涣散的瞳仁重新找回理智,蛰伏在爪垫中能轻易穿透铁甲的利刃无措的伸伸退退着,像是在回味这股离奇又难捱的感觉一样。
这么冷静了半分钟后小异种才定睛下来,回过神来的小家伙立马一脚丫凶巴巴踩在少年肩头,半是无奈半是恼怒的朝着满脸赖皮笑容的徐南起‘嗷呜’叫了一声。
“和谁撒娇呢这是。”
徐南起大笑出声,
小怪物一脸怒气冲冲又没办法的样子可真它娘的太贴心了,
命给它又怎么样。
他忽然半抬起上半身,把一坨小怪物团在怀里,紧巴巴的紧了又紧,下颌纤滑的线条抵在小家伙绵软的两只耳朵上,低低说了一句,
“疼疼你爹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狮:逼逼赖赖,这个猫抓板他疯了吗!!!
八十九:逐渐脸红.jpg 哪,哪种疼
戴迪:(硬汉怀疑)当然是父慈子孝!
第37章
和儿子撒娇, 徐南起撒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他搂着小怪物的肩膀,几乎把全身力量压在了这坨小铁块身上。
八十九在少年怀里挣动了两下,控制着力道艰难挣扎着才把自己的头从这位不靠谱的年轻家长的手臂中给拯救出来, 它甩着两只耳朵喷了口气, 抬眼朝少年看去。
它总感觉今天的少年哪里有些不一样。
笑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笑, 动作---
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易就能挑起兽气愤的轻佻。
那只咸人爪现在还在它脊背上乱摸呢!
麻痒麻痒的, 引得八十九皮肉战栗个不停, 好像身家性命都在这人掌下。
小怪物无奈的扯着脖子叫了两声,像是在叫少年别再过火了一样, 身子却稳稳的在少年手下呆着一点也没动。
圆圆的一双兽眼中偏袒表露无疑。
“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
“放心吧, 等你等级高了啊,别人就是出价一百万买你你爹我眼睛也不带眨的。”
徐南起揪着小怪物圆圆的小脸蛋, 张口就开始扯皮。
“哎—嘶--”
所谓乐极生悲说得就是他这样式儿的。
不要命的抱着个小怪物还颠来抖去的, 这下可彻底扯到了那两条可怜的伤腿, 不靠谱的主人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借助机械腿站起来的半残。
“真是要了老命了……”
徐南起嘶哑着,一张白生生的俊脸被他搞得呲牙咧嘴。
他颤巍巍的动了动自己的‘假腿’, 隐约怀疑听到了关节错位的声音,吓得差点应激反应直接蹦起来。
老天爷!
就是一条破烂机械腿在市面上的价格都超过三十万了, 他这好不容易换来的补贴还不得一股脑全都投进去才能补住这个窟窿!
徐南起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绝望,当下什么‘父子情深’都顾不得了, 提溜着小家伙的后脖颈就给人提到了一边检查自己的机械腿, 一边鬼哭狼嚎。
被他腻腻歪歪用完就扔到一边的小怪物斜睨着这人一分钟内五花八门变换的表情,十分忧郁又淡定的甩了甩脑袋。
它蹲在徐南起身边坐得矜持, 甩完脑袋就开始一下一下舔自己的爪子,吊着余光看徐南起发疯。
且等着这个人自己从疯劲儿里走出来就好,好在这次不靠谱的年轻老父亲还存留点理智, 没痛心疾首的直接仰头睡过去逃避现实。
这事八十九经历的多了,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应对自如。
徐南起这个人,看着他做正事的条理一条比一条顺,关键时刻从阎王手中抢命也是没任何问题,可到了生活小事上,简直是随意得一塌糊涂。
好好的一个人一眼照不到就把自己作成血窟窿这事儿它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这人受了伤还满身无所谓的样子虎到没脾气。
一开始八十九还又气又愁,到了后来,干脆佛系起来。
哪怕看着少年满嘴油渍,大咧咧卷着被子一翻身就睡过去时,都能淡定的把他手中抓着的残渣卷出来,一边嫌弃的舔干净了,一边给他扯上被子拍一拍,最后压住被子一脚,这就算完成了大半任务了。
当然,最常见的情况是半夜不到它就会被少年七手八脚的给团进怀里。
以前八十九对着他的咸猪爪还能坐镇大床临危不乱,压着被子一脸从容,可现在它却不敢了。
它真的要吓死了。
这人现在活脱脱就是个脆皮绷带,它生怕稍微用一点力,就会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呲呲往外冒血,直到流尽一身血肉,或许才能老实点下来。
人的血有没有尽头它不知道,只知道这事再发生一次,它或许会直接疯掉也说不定。
或许没人知道他也是会真疼的。
每天皱着眉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假哭着开始做戏的人,做梦也猜不到自己晚上疼的往它胸口钻。
低喃的痛呼声在夜晚像是带着铁锁的索命厉鬼,折磨着一个人不够,两个一并都要铐起来活受罪。
八十九听着这人破碎的嗓音,只敢小心再小心的把爪垫贴在这人背上,一点一点的顺毛,爪尖绷得死紧。
它连呼吸都不敢大一点,生怕这人吹一下就这么碎掉了。
而到了白天,脆皮怪又壮实得好像一头小牛。
八十九木着一张脸被他卷进怀里的时候想着,它才不想再看见这人‘假兮兮’的模样。
它磨着牙,忍不住在心里骂,这时候嗷嗷叫着给谁听呢,也不知道当初上赶着救人的时候怎么没一点感觉。
那天短短的一幕画面,几乎成了小异种的心病。
它虽然不想承认,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点也不让兽省心的人从此在它狭窄的心脏里安家落户,成了唯一的住户。
或许是当初它下了死口咬人,这人还能嬉皮笑脸着抱住他?
又或许是这人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大馅饼的时候吧。
八十九舔着自己的鼻尖,连呼吸都柔和下来。
于是等徐南起终于想起来自己那么大一个儿砸还在身边的时候,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小家伙看犊子一样的表情,天生一张‘凶兽’的脸活生生被它搞得像是个溺爱的‘大家长’,正对着在游乐场的小崽子怜爱的表示:玩吧,玩够了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