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差我一个,老子救了几百条人命呢,还有俩天大的天才。
这话徐南起当然不会说出口,他笑模样着告饶。
林河这人就吃这套,软着说两句话他绝对第一个撑不住。
不过这人今天似乎做足了准备来的,满脸隐忍坚定,势必要给他一个没有任何用的教训。
他知道,徐南起要是被轻易说服,那也不是徐南起了,也不会有他这条便宜命。
林河就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能这么义无反顾的冲回去。
E区那种吃人的地方,怎么就能养出来这么一个‘大义无私’的另类,叫他都忍不住想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英雄随便是哪个英雄,可一旦轮到了身边人,那种随时看着身边人去丢命的感觉真他吗的不是谁都有‘福气’去体会的。
徐南起一看他苦大仇深的脸就觉得不好,连忙想法堵住他的嘴。
今天够给力,不用他绞尽脑汁,话头自己就送上门来,敲门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徐南起都巴不得的跳起来了,他声音有力铿锵:“快请进!”
门外那人似乎顿了顿,半晌,才响起轻微的嘎吱声。
一道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徐南起一个头瞬间两个大。
他像颗被雨打折了的茄子一样蔫吧了回去,有气无力的倒回床头上。
果不其然,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林河看清来人已经重重哼出了声。
鞋子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少年人骄矜的讽刺声却更不减针对:“呦,这是哪阵妖风把我们大少爷给吹来了。”
“人没死,你很不满意吧。”
林河抱着肩膀,眼神分外不善的盯着眼前这个和徐南起有一两分钟相像的人,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支在了床前。
徐南起捂脸唉声叹气。
徐北河看都没看这个挡路人一眼,他面容清俊,却不像徐南起一样总带着笑,人冷冰冰的跟个南极冰块似的。
“咚。”
瓜果被丢在床头桌上,徐北河注视着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大片,冷哼了一声。
他上前一步,
“哎,你他妈想干什么---”
林河支起手臂拦在他身前,眼神嗖嗖往徐北河身上射刀子。
就徐南起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儿,被徐北河这个东西激上两句离死也不远了。
这哥俩也真不愧是哥俩,别的不说,口才都是一等一的好。
徐南起嘴没个把门的,嬉皮笑脸什么都应承得住;徐北河,毒得能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
徐北河视线盯着那人,手直接抓住林河的挡在他身前的手臂上,重重往外一扯。
“靠。”
林河怒骂一句,眼看着就要缠斗起来。
“林河---哥,”
徐南起愁的脑瓜仁子疼,他没什么时候这么想自家贴心崽子了。
要是这两个人有一个那么省心---
哎算了这话可不能说,那崽子也就是这两天让他省点心。
“林河,你先出去吧,我和我哥说两句。”
他按着突突的额角有气无力道。
让他在这解决家庭琐事,还不如让他去虫山虫海里杀出来一条路。
“你和他,呵,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林河怒而嚷道。
徐北河冷嗤:“一个外人,狗皮膏药起来还上瘾了。”
“你!”
“林河!”
林河深吸一口气,顶在徐北河眼眶前的手生生挖了回来。
他跺脚剁的邦邦响,砰一下关上了屋门。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徐南起把手从脸上摘了下来,露出一个笑。
“哥,”
徐北河难得的没有骂他把这个字嚼碎了吐回去。
已经可以算是半个男人的青年垂着视线,病床上的人黑发胡乱支着,横七竖八的,一脸小狗样的笑。
比起小时候没有一两分的长进,这哪哪都要逞英雄的性格却不知道是和哪个不要命的死鬼学来的。
“徐南起,你是觉得这世界没了你就不会转了?”
他开口,神情竟然有些咬牙切齿。
连话说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能一见面对上,要是没了他说不定还能当对知己。
徐南起苦中作乐的笑了声,
不知道刺激到了徐北河哪根筋,他忽然握紧了拳头,喊了出来:“你一个从垃圾堆里出来的种,有什么资格觉得别人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还是说我们的佣兵大人把自己修成了座渡人的苦度众生的神佛,”徐北河喘着粗气,刚进来时一派冷若冰霜的模样全数消散了,他上前,死命薅住少年的衣领,两人四目相对着,
“你他妈不找死不能活吗!”
声音震得徐南起呆愣了一秒,然后少年盯着眼前这张脸,慢慢笑开了。
他抓住薅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懒散说了句:“值得。”
他知道徐北河那张臭嘴下边想问什么,无非就是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他保护的。
很不凑巧,还真的有。
作者有话要说: 老徐和哥哥---
怎么说,未知他人苦,别劝他人善吧
第35章
十三年前, E区。
穿着破布衣裳的小孩眉眼晶亮,白净的小脸蛋上沾着两块脏兮兮的尘土,他紧张的高举起手中的通讯器, 把小脸蛋凑上去对着屏幕仔仔细细的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然后仪式感齐全的坐正了幼小的身体。
通讯器传来了一声刺啦声, 随后幽暗的小空间亮起了一点光。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率先入耳, 小孩着急的捧着通讯器在黑黝黝的垃圾场中找着信号, 等听到一声清冷的:“喂,”之后瞬间乐开了花。
“哥!”
小孩响亮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到另一边, 在绵软大床上的穿着一身精贵的小少年冷峻的眉眼缓慢平和下来。
他别扭的叱了句:“别那么大声, ”
“啊, 那我小点声,”
‘嘘。’
小孩紧张极了, 一双好像葡萄似的眼睛紧张兮兮的瞪圆了, 小心的四处打量了两下, 然后才扯着嘴巴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哥, 我看过了,身边没有人。”
“你放心, 我没和别人说呢,他们都不知道我有哥哥。”
小少年看着屏幕中傻乐的小子, 微微一顿, 然后不经意的扯了扯嘴角,又压了回去。
白天那些人阴阳怪气的背地里的嘲笑和骂声全都在这通通讯中消失了。
那些人忌惮他‘父亲’和‘母亲’背后的势力, 哪怕再笑话他,也只敢背后冷眼嘲讽说着‘你妈是个连垃圾都比不上的假A区人’
‘他爹就是个被E区人迷得连老婆孩子都不要的,听说还要放弃职位和那人私奔呢’
‘可不是吗, 听说那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最后人都疯了,准备和姓徐的势不两立呢,连亲儿子都恨上了’
‘我看啊,这个小垃圾怕是最后连要都没人要呢’
‘啧,爹不疼娘不爱的,怪可怜的。’
原本安和的家庭一瞬间支离破碎,徐家和清家闹得沸沸扬扬,爱女如命的清家和不把后代当人看得徐家四处针锋相对,没人在意两个被丢在角落的孩子。
一个是世家贵族的,世界一天翻天地覆的小少爷;一个是在E区每天和人用命去抢一口饭吃的小垃圾。
徐北河人虽然小,可骨子里确是矜傲。
他父亲发了疯的要私奔,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打他骂他,那些曾经表面讨好的人背地里一个等着一个看他笑话,他也不稀得凑上前。
他知道有一个小孩的存在,那个小孩的母亲毁了他的一切。
那一定是个让人厌恶的杂碎,一个丑陋的恶魔。
年幼的徐北河这么想着,阴沉的叫管家给E区的小垃圾送去了一支通讯器,他要看看那个家伙究竟该有多丑陋。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长着圆眼的小傻子,笑得像个小狗一样,试探着对着通讯器这边叫了句:“是哥哥吗?他们说我有一个哥哥。”
没有算计没有厌恶没有针锋相对,那天有的只是城堡中的小少年和垃圾堆中的小孩对着通讯器嘀嘀咕咕了一个晚上。
这还算个人。
他的母亲虽然令人厌恶低看,可他还能入眼。
徐北河想着,此后两个小孩每个周都会通一通电话,然后变成了三天一次,再然后变成了每天一次。
徐南起最期待的就是自己哥哥的通讯,他有个亲人,会和他聊天,还会给他寄衣服寄零食,会问他疼不疼,骂他少和别人争抢那些垃圾。
他哥哥说,有一天会把他接到上城区去过人该过的日子。
徐南起一直记着,直到有一天接到哥哥的通讯,声音的对面是支离破碎的怒喊声。
他再也没人要了,高傲的小少爷因为他的母亲失去了家庭,被生父无视被生母厌弃,两个外祖恨不能他从没出生过,没有给自己的家族的遮羞布留下一块肮脏的痕迹。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徐南起的母亲,和徐启口中的‘真情’。
A区的小少爷变成了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冰块,E区的小垃圾---又变回了独自一人的垃圾,至于那个通讯器,被三个人高马大的少年笑嘻嘻的抢走了,徐南起被揍了三个拳头,他起不来了,也不想起了,反正他哥哥已经不要他了,也不会问他疼不疼。
不过现在,那个满身尖刺的小少爷,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人了,就是嘴臭的不行。
徐南起轻笑了声,
“你笑什么。”
徐北河咬牙,他甩开少年的手,猛然背过身去,以为剧烈的喘息身体还在颤个不停,放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
还不如当初死了干净。
他恶狠狠想着。
“我才不能死呢,我还等着看哥你怎么讨到老婆,这么一张嘴,真是一开口都能把人气到升天。”
徐南起笑着看着这人的背影,闲散说道。
他总是这样,小时候的小垃圾轻而易举能平息小少爷的怒火,而徐南起,轻而易举就能叫徐北河乱了阵脚怒骂成个暴躁鸡。
“那我还要加把劲儿了?”
他从牙根里发出几声碎不成段的音节,看起来想要时刻挥一拳头上去。
他们中间隔着太多东西,徐南起也不是个傻了吧唧的单纯小孩。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很难再回去,曾经多亲近的人,也只能隔着一块布相处。
他扬了扬唇角,轻声道:“那可不成,我可还有世界要守护呢。”
“你!”
徐北河差点被气死当场,他怒而转身,丢下一句:“下午徐启要见你,”,就像只战败的乌鸡一样怒气冲冲的朝外走去。
可怜巴巴的房门再一次被重重拍上,林河骂骂咧咧的声音清晰可闻。
徐南起捂着额头笑出了声,笑了两声,又停了。
这个世界对徐北河没有分毫善意,要是他处在徐北河的位置,不一定会比他活得更像个人,可他这个垃圾,却误打误撞到了温情。
徐南起眨了眨眼。
残破房檐下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毫无做派的半蹲着抽着捡来的烟头,白烟袅袅,浮散人眼。
他摸着身边小少年的头顶,嗓音嘶哑:“总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的。”
“这个世界是烂的,可总有些,是值啊---”
“因为那些东西,所以我们才会存在。”
“喂,徐南起,徐南起,你想什么呢,被那家伙给骂傻了?!”
林河一进来看到就是这小子病恹恹的小白花样,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恶声恶气的问道。
徐南起这人没什么大优点,就是脸皮厚,处在这种随时命都可能没了的位置,他都一次没见过这人感性唧唧悲天悯人的一面。
这徐北河是个狠人。
林河拳头痒痒,后悔刚才没追上去打那厌恶脸一拳。
“啧,人到没傻,快被你喊傻了。”
徐南起嫌弃的翻了个身,看着床头的水果乐起来,支使道:“好哥哥,好兄弟,好爸爸,给我洗个桃儿呗,今年的水果是真死贵啊,兄弟我都快一个星期没吃上了---”
林河瞪眼:“出息!”
不过他马上抓了一个桃,动作恶狠狠的,像是抓了水果就对买他的人做了同样的事一样。
徐南起看他这样就乐不可支。
下午还有场恶战,多糊弄糊弄这傻子给他自己先乐呵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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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基地外围。
茂密丛林发出嗖嗖的轻响,小黑豹警惕的竖直耳朵俯在地上观察着,亲眼见着又有两只高级异种嘶吼着从丛林深处方向跑了出来,狗急跳墙的咋咋呼呼的,有尾巴的老实的像个猫儿一样缩到了肚皮下边。
它确认过后懒散的倒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里边儿山洞里那位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最近闹着要搬家,这可惨了饲养基地外围的异种们,艺高胆大的被惨兮兮的收拾了一顿,被迫收拾包袱从住了几年的老巢搬了出来。
胆子小的干脆在闻到那股味道之前就自己夹着尾巴逃了出来,整整五天,外围森林被它弄得一团糟乱。
小黑豹耷拉着尾巴,听那几个可怜巴巴的兄弟嘀嘀咕咕,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两句。
那只异种看着不像是个挑挑拣拣的,对这新窝却上心的很,看起来不像是给自己随便找个睡觉的地方,反而像是生怕被媳妇儿嫌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