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传率先拉开椅子起身:“走吧。进安全屋。”
众人餐盘中的食物剩的有多有少,但他们不约而同都放弃了。食物固然美味,但躲避危险的夜晚更为重要。
蔺怀生走在稍候的位置,在他上楼后,看见的是赵铭传等人皱眉的表情。
“怎么了?”他问。
几人说:“门打不开!”
他们依旧站在昨晚走廊第一扇门的位置,但现在不知怎的,原本向他们敞开的安全屋却死活打不开。
在根本不知道时间流速的诡异游戏里,众人因为这个临时变故都有些不同程度的紧张。
“开了。”
是仇的声音,但他拉开的却是第三扇门。
安全屋的位置竟然是变化的!
但眼下的情况不容许他们思考太久,六个人先都躲进了安全屋内。
【玩家已到达安全屋。安全屋开启。】
当听到熟悉的游戏提示,众人松了一口气。
赵铭传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误了,但他现在难得想发泄一通真实的情绪。
“见鬼了,安全屋竟然每天会变化,那我们每晚还要去找安全屋在哪吗?”
这时,蔺怀生忽然问道:“苏柏,仇,这两晚的安全屋屋主分别是你们吗。”
众人都看向蔺怀生。
蔺怀生说:“昨晚和刚才,分别是你们开的门。”
“或许并不是因为安全屋的位置在变化,而是取决于,今天谁是安全屋的‘屋主’。”
施瑜为这个令人震悚的大胆发言冷吸了一口气。
苏柏和仇也有些愣,但苏柏还是下意识皱眉回道:“这我们怎么会知道……”
可惜他们并没有讨论完,游戏再一次推进了流程。
【屋主已做出选择。】
【现在,请玩家苏柏离开安全屋。】
第99章 猜猜我是谁(6)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轻松。
无他,今晚离开安全屋的人选定得太快了。
不是说苏柏不能是今晚出去的人,但他们本可以有更充足的时间进行信息的交换和双边阵营的试探。并且按照前一晚蔺怀生被投出去的流程来看,整个环节中游戏会给予安全屋主充分考虑的时间,而不像现在这么仓促。
很显然,今晚这个安全屋主人企图用这种方式捂住苏柏的嘴。
赵铭传厉声道:“今晚的安全屋主是谁?”
他这样说,目光环视四周后却落在仇的身上。赵铭传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蔺怀生的说法,并且已经锁定了这个有嫌疑的安全屋屋主。
仇自然感觉到了,他冷笑一声,双手抱臂倚在墙上,朝赵铭传抬了抬下巴。
“你如果觉得是我,大可以明天晚上把我投出去。”
说完,仇犹嫌不够地补了一句。
“或者发挥你的本事,鼓动别人投我出去。”
“你……!”
赵铭传自然被激怒。
矛盾一触即发,安全屋也不再让人完全感到轻松,而这不过是第二晚。
最后,是游戏冰冷而充满机械感的声音熄灭了屋子里的火苗。
【请玩家苏柏离开安全屋。】
苏柏啊了一声,挠挠头发,说道:“我得出去了。”
事实既定,苏柏虽然有些抗拒的神情,但也没想过拖赖着不走。
依然是以昨晚作为参考,游戏只对蔺怀生提醒过两次,那么苏柏就不能有第三次。在他们还没有把规则彻底摸清楚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细节都可能导致失败。如果苏柏迟迟不肯出去,等时间一到,超员的安全屋会发生什么事,没人想要知道。
苏柏呈现出来的态度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屋内的气氛,其他人都向他送上宽慰和祝福。
覃白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事的。”
苏柏做出一副夸张的受惊吓表情:“连你这种冷姐都来安慰我,不至于吧,你们这样其实我更害怕。”
但这估计也是覃白为数不多的温柔了。她瞪了一眼苏柏,这次手上动作可不是拍,而直接把人推得一踉跄。
覃白扯了扯唇:“滚吧,明天见。”
蔺怀生也跟着笑了。
到了门边,苏柏踟躇了一会,最后倒也走得潇洒,拉开门后和众人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了门外。
在苏柏走后,屋内有了片刻的寂静。
嬉笑怒骂并不能掩盖这个机制的残酷,甚至因为嬉笑怒骂来自于人,匿名投票也来自于人,更难以适应其中的割裂感。
赵铭传已经彻底收敛了怒气,也没有再刻意针对仇,但他的表情依然不算轻松。
他说:“刚才苏柏出去之前我们本来有时间可以做更多事。我希望大家接下来投人出去的时候再慎重一些。”
无论大家心里怎么想,这时候面上还是达成了一致。赵铭传叹了一口气,也没继续在这问题上揪着不放了。
这个游戏中的夜晚和白天都不能以正常的流速计算,也许今晚很快又要过去,而他们刚才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于是施瑜建议道:“我们还是和昨晚一样,先看看这间房间能不能搜出什么东西吧。”
说实话,在真正确认安全屋里留下的人选之前,玩家的心情都不可能放松。所有人心中都在猜今晚的安全屋主、都在猜今晚被投出去的人,根本没有太多心思放在观察和思考其他事物上,安全屋里即便有线索,也很有可能因为这种心理上的疏忽而错过。
“开始吧。”仇站直身体,“我们的进度太慢了。”
他的语言虽然犀利,但说得也都是真的。
这次的游戏副本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一群老玩家也不应该玩成这个样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
看来每间安全屋构造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第一间像一个高而瘦的圆锥,那么现在这个则像一个反复使用后变得烂皱的海绵洗碗布,墙壁完全不平坦,有波纹,甚至还有褶皱。
这间房间也要比上一间远大得多,只是更难摸清楚房间的整体布局,甚至第一眼都很难说清整间屋子像什么形状。
也正是因为如此,五个人就分开从两头摸索。不知道是不是恰巧,这会的分组刚好和白天不同,蔺怀生和施瑜沿着边往右走,覃白和仇往左,赵铭传则单独一人前往中心。
墙壁看似是墙,可整间房间仿佛根本没有承重柱和承重墙,墙体随着众人的移动而不时的轻微晃动,让人怀疑墙什么时候就会整面倒下来。
施瑜的身体素质一般,得小心翼翼扶着墙才能走。但墙本身太过柔软,施瑜的体重又太轻,以至于根本没办法从墙面借力,走路姿势有一些滑稽。蔺怀生在她后面,有时候还要扶她几下。
施瑜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对蔺怀生说道:“谢谢你啊……”
蔺怀生摇头。
“没事。对了,你们昨晚有发现什么房间线索吗?”
施瑜说没有。
“我们后来还试着拉动那条从屋顶垂下来的红带子,但也没有任何反应。安全屋似乎就只是安全屋而已。”
蔺怀生却不认为没有。但很可惜,除非后面还能再回到第一间安全屋,否则那个房间里的线索蔺怀生只能遗憾放弃。
相应的,今晚才算蔺怀生的第一间安全屋。
他和施瑜边走,边试探地伸出手摸墙。墙壁很柔软、是干燥的,甚至因为抚摸还有轻微下陷。蔺怀生又用加大了一点力道,他的整只手掌就陷得更深,几乎快要消失在墙内,这时,蔺怀生发现隔着薄成一层纸的墙壁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停地流过他的掌心。蔺怀生如果松开力道,那股动静很快消失不见;蔺怀生如果加大力道,就能感知得更明显。但整面墙却有另外一种韧性,哪怕最后蔺怀生不断施加压力,也最终没有能够打破墙面找到墙那头的东西。
施瑜走了几步,发现蔺怀生没跟上来,回头时看到蔺怀生在墙边所做的一切,她默默地等,直到蔺怀生安然无恙地收回手,她才小声地问:“蔺先生,你刚才在做什么?”
蔺怀生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抬头告诉对方。
“墙那边有东西。”
这间房间大而空旷,很难发现线索,但蔺怀生和施瑜无意间发现的这个线索却让他们接下来都十分沉默。
蔺怀生他们只走了半边就差不多和覃白、仇汇合了。
蔺怀生沿着他们身后望去,和他们这半边的情况大体不差,但没想到那两人率先问蔺怀生他们。
“你们有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音?”覃白说。
赵铭传在中心,他稍慢一些,但这会也走过来了。
他同样说:“我也听到了。”
仇说:“昨天晚上没有。”
听他们的话,那个声音必然十分明显,才能被三个人同时注意。可蔺怀生除了发现墙壁后可能存在线索外,竟然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奇怪声音。难道他们勘察的那半边屋子有什么问题?
蔺怀生已经话到嘴边,但忽然间,他想起了自己心脏牌中的一句话——
双边忠臣都会主动寻找你。
这说明忠臣有办法感知到他,这对于蔺怀生“阵营首领”的身份来说是十分不利的。蔺怀生想过自己身上是否被游戏附加了什么特点,如果他能够找出,稍加利用是否能够误导对面阵营的忠臣。但在刚才之前,蔺怀生始终不明白忠臣会通过什么方式找到自己。
直到现在,有三个人说他们听到了蔺怀生没听到的声音。
心脏,声音……
蔺怀生重新启唇,他缓慢地说。
“是不是类似‘咚——咚——”的声音?”
覃白点头了。
“是,果然你们都听到了。”
同时,她又很细心地纠正蔺怀生:“不过应该更像是‘咚、咚、咚’,频率要更快一点。”
“这样啊……我的乐感其实不太好。谢谢你覃白。”
蔺怀生缓慢扬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了谎。
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蔺怀生对覃白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感谢对方帮他判断出角色牌中自己最不理解的信息。
心脏为什么能被感知。
因为心跳啊。
而前一晚之所以没有人听到,正是因为“心脏”不在安全屋内。
今晚的意外收获,让蔺怀生极速锁定了起码三位比较像忠臣的人,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迅速排出敌方的首领。
之后蔺怀生都较为沉默,讨论依然主要赵铭传组织。因为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了突然出现的这个声音上,认为这个声音很可能和这个房间有关。然后施瑜又说了刚才他们这边的发现。众人也尝试,果然在墙壁的一些地方摸到了不停流动的东西。
仇说:“很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发出的声音。”
施瑜说:“那我们要划开墙壁看看吗?”
赵铭传惊异地看了一眼这个姑娘,他显然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是安全屋……”
施瑜啊了一声,随后尴尬地笑了笑。
剩下几人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游戏提示夜晚过去,安全屋也弹开锁了。
几人离开房间之间,覃白突然在距离门边最近的位置掏出枪朝墙壁连续射了两枪,墙壁迸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墙那头的东西也终于露出了它的面目。
一堆白色如蛋如卵的东西从墙壁里纷纷掉出,在众人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第100章 猜猜我是谁(7)
这堆东西从外表上近似鹅蛋,或者蚕卵。它们大小不均,不是莹白色,而是一种无生命的死白。
如果它们真的只是鹅蛋或者蚕卵,哪怕堆叠如山,在人类的视野里也根本不值一提。
可现在它们从破了的墙壁口子灌出来,挤挤挨挨,但没有一个破裂,反而挤得让人看出卵里头存在着或大或小的阴影。
那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
似乎……活着。
没有人希望这个想象成真。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做了这个想象,也许是因为这些卵密密麻麻的数量,也许是因为它们外表裹着的透明黏液。
蔺怀生有过很多猜测,但唯独没想过墙背后是一群卵。他想到刚才自己用力摁压墙壁时的触感,那些流过他掌心的东西如果就是这些东西——
覃白把枪又瞄准了这堆东西,其他老玩家也拿起了武器。他们现在似乎非要验证这些从外表上确信已经死了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这些卵,看着黏液滴答落尽之后逐渐暴露出来的血红色纹路。蔺怀生也是一样。
这些纹路的分布也很奇怪。
“它们只在底部。”
施瑜以一种非常细且轻的声调在说话,仿佛呢喃地唱歌。
但所有人都像施瑜,他们目光灼灼地研究着这些卵,甚至不惜冒着危险靠近。
仇难得说了一句话。
“颜色很漂亮。”
他的声音倒不算轻细,但也的确压低了,这似乎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仇所指的漂亮,是说这些蔓延在底端的纹路颜色显眼,和原本苍白死气的底色相比,就反衬出一种夺目的耀眼。
“是什么特殊的纹路吗?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赵铭传谨慎的建议道。
他们背对着安全屋敞开的门。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安全屋并没有阳台或窗户,唯有从门边地板投下敞亮的阳光。虽然是清晨的光线,却很亮很温暖,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甚至因为他们远离了门边,越拉越长,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