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怎么管教我呢,父亲大人。”
几百年的血族岁月,但从来没有在这个东方少年的脸上留下痕迹。他依然那么年轻,抬着这张脸,就可以说最天真的话语,仿佛根本没察觉出父亲对他的失望和愤怒。
“您离开我太久了。”
但他的话语毫不吝啬尖锐,蔺怀生甚至古怪地笑了一声:“您该怎么管教我?”
漂亮的小豹猫亲自向他的父亲展示,他原来还是有脾气的。
“我想起来了,这的确是您的房间,我代我的管家和您道歉,当时是我告诉他,安排这个血奴住哪里都可以。现在皮斯科已经住进去了,您肯定不会再要这间卧室,那又何必和小小一个奴隶生气呢?我现在让尤里再给父亲大人您收拾一间吧。”
蔺怀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极为丰富和灵动,但阿琉斯知道,即便这么漂亮,也都是伪装,里面藏满了小东西的怨怼。可说实话,这些小伎俩对于阿琉斯来说实在太不能看,也根本不能伤害到他。
阿琉斯只是有一些失望,他不想看到蔺怀生用他的脸摆出这副样子。
男人冷冷阖上眼皮又睁开,表情厌倦:“不用了。”
似乎无话可说,阿琉斯公爵打算就此离开。但他迈了一步后,又停下来。
“蔺,你这么喜欢管教,那就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把这些年里你没学好的地方一点点掰正过来。”
阿琉斯的视线如有实质,一点点地扫过蔺怀生浑身上下,蔺怀生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就开始激烈地渴求抚摸。他咬紧了牙,绝不愿意在这个让他不爽的男人面前露出一点劣势,意志和生理反应抗衡的过程中,他的脸颊就像含露的玫瑰花苞逐渐盛放,露出艳丽的情态。
阿琉斯收回他对于小家伙的血脉压制,同时目光一扫在场这些低劣的赝品。
“就从你骄奢淫逸的坏习惯开始。”
“我在家的时候,你这些让人看了倒胃口的‘宠物’不要出现在我跟前,否则我会杀了他们。听明白了么,生生?”
对峙了这么久,这还是阿琉斯第一次亲近地喊蔺怀生的名字。
尽管口吻毫不温情。
……
出了这桩事,无论是人设里爱阿琉斯如痴如狂的血族蔺怀生,还是蔺怀生本人,都不可能再把双生子留下。
双生子这时候也不想给蔺怀生再添麻烦,当然,他们从不浪费机会,总能在任何时候争取最大的利益,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把依依不舍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让蔺怀生看得十分好笑,当然,双生子们也成功了,蔺怀生心里的确有一丝微妙的满足。
走廊上还剩下蔺怀生和皮斯科。
蔺怀生对其说道:“起来吧。门坏成这副样子,我让尤里给你换一间。”
倒不是蔺怀生故意折腾或试探皮斯科。在想通一些事后,他其实对这个副本没有很上心,有些事情自然思考得没那么仔细,他的确忘了二楼还有属于阿琉斯的房间。
皮斯科却避开了蔺怀生的示好,没有搭对方伸过来的手心。
本来就有伤在身,又直面恐怖如斯的血族公爵的怒意,皮斯科现在的身体情况看起来更不妙,好半晌才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蔺怀生皱眉,收回了想扶人的手,看着皮斯科慢慢拂去自己身上的狼狈,重新变回周正的模样。
皮斯科站定后,用金色的眼睛直视着蔺怀生,表现出他的正式。
“不用了。”
蔺怀生抱臂,上下打量着皮斯科,又变回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嗤笑问道:“原来你愿意继续住这间?”
提到房间,皮斯科短暂地皱了皱眉头。方才这对血族父子间夹枪带棒的不友好交流让皮斯科意识到他再一次捡了别人用剩下的东西,名字、卧室……在别人那里或许无关痛痒,但皮斯科不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他有自由的灵魂和独立的人格,并不想做谁的附庸或替代品。
而在皮斯科看来,蔺怀生对待血奴的态度实在太暧昧了,很难不让皮斯科深想。男人的目光也如同方才的阿琉斯,扫过蔺怀生的后颈,确认那里的确有一枚吻痕。而下午蔺怀生和皮斯科独处的时候,那里并没有这个印记。
“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也就不用给你添麻烦了。”
听起来是一个完美的好主意。
蔺怀生就问皮斯科:“你怎么会觉得我肯放你走呢?”
“皮斯科,你要记住你现在的名字,这是我给你的烙印,你已经属于我了,就没有资格对主人说‘不’。”
给完一鞭子蔺怀生又给一把糖,用最甜蜜的口吻哄住这个他视为己有的猎物。
“不要怕父亲大人,我现在很喜欢你,当然会护着你的。”
皮斯科抿了抿唇。
他当下没有拒绝面前这个血族,更多是他明白不宜在对方的地盘激怒对方。但他心里对此有些抵触,他回忆起那个更为危险的血族,难免会联想到自己和对方相似而罕见的共同点,黑发金眼。
也安抚了皮斯科后,蔺怀生就把剩下的烂摊子丢给管家尤里全权善后处理。
如果对方一个晚上处理不好,这座宅邸里多的是想当一等管家的血仆。蔺怀生在这个副本里把冷血和自私任性演绎到了极致。
屋外,管家尤里战战兢兢地加班,屋内蔺怀生倒头就睡。归因于血族蔺怀生的怪癖,他有许多不肯改的坚持,要昼起夜休是一点,要睡床是另一点,导致蔺怀生的作息和睡眠质量都很不稳定,真正能算作睡着的时间很少,也因此睡得特别沉。以至于他的卧室再一次出现别人时,蔺怀生毫不知情。
没有点灯的漆黑卧室,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床边。
从这个人的站姿来看,久经上位的气势显露无遗,来人正是阿琉斯。
如果此刻蔺怀生醒着,发现自己正和父亲大人难得独处,漂亮的小血族浑身的刺恐怕会立刻拔得一干二净,用黏腻而水汪汪的眼眸一再地向父亲大人乞求延长这段独处的甜蜜。
这样的目光,阿琉斯曾今在蔺怀生身上得到太多太多。
而他今天没有得到,或许才成为他不甘心而折返回来的原因。
睡着后的小豹猫把自己完全缩进被子里,只露一点黑色的发顶,让人看不到他的脸。即便血族没有呼吸,也不免为他这副睡姿揪着一颗心。仿佛从这个睡姿,就可以看出他是个令人不省心的家伙。
阿琉斯果然拧起眉。而被子立刻消失得不见踪影,绒被下蔺怀生的全副模样完全露了出来。
他侧躺着,四肢蜷缩,头也深深地埋着,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可怜模样。阿琉斯俯身,审视此刻的蔺怀生,渐渐的,蔺怀生身体舒展开来,眉眼也似乎因为有了什么好梦而变得甜腻,本来苍白的脸色忽然染上红晕,口中则有一些让人听不清的呢喃,让人幻想他现在正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阿琉斯俯身在蔺怀生的上方,几乎到了和他贴面的地步,但就是这样极致亲昵的距离,阿琉斯也没有任何真的触碰到蔺怀生身体的哪个部位。
可这却开了睡梦中蔺怀生身上的什么阀门,让他整个人完全动了情。睡梦中的血族难耐地蹬了蹬小腿,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抚摸全身,明明浑身发抖,却因为渴求更多,而硬生生忍耐着不敢剧烈动作。
但阿琉斯知道,不过是皮肤饥渴症如潮水一般一次次裹挟着睡梦中的小豹猫,将他冲向快乐的高潮。
作者有话要说: 生生:一边训人,一边夜袭,你等着脸疼吧:)
第78章 进食游戏(7)
蔺怀生梦到了河神。
他平日很少做梦,更不要说梦见这个游戏里的人。
梦里河神模样依旧,广袖华服,长发金眸。蔺怀生静静地凝看对方。
“菩萨为何这样看我?”
梦中的河神有些不解,他故作坦然的样子,以此掩盖不自信。而只有在爱的人面前,才会患得患失不自信。
蔺怀生没有告诉面前的河神,他希望这一场梦是他自己主观选择梦见,而不是另一场别有用心的设计。
河神也没刨根究底,他对蔺怀生微笑,侧身露出身后的庙宇。
这是上一个世界不曾有的,一座属于河神的法场。所以的确是梦。
“和你约好的。那时以为言欢容易把酒难,可生生后来是我妻子了,菩萨也能沾沾水。”
“至于言‘欢’,神明的生命很长,我想总会等到那一日的。”
他让言欢超出又窄化,只要儿女私情,而这是在蔺怀生这里最难讨要的东西。他失败了无数次,依然徐徐图之等得起,只是难免磨掉了许多神明的傲气。
……
蔺怀生醒来后,蝙蝠血仆已经尽心尽责地咬着窗帘。
外头的暴风雪停了,天也亮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更贴切地说,还是有着氤氲白气的温泉水,浑身像被泡软,更流了许多汗。
蔺怀生知道,这与这副身体的“小毛病”有关。对于人类,皮肤饥渴症尚且难以启齿,放浪形骸的血族也不会对这个病症宽容。他们可以主动寻欢作乐,但不能接受自己身上有这种受挟的弱点。
还好外面的血族并不知道蔺怀生有这样旖旎又好拿捏的弱点,否则阿琉斯也不一定能够护得住这只东方小蝙蝠。
痛觉敏感、体弱多病、泥身难保、皮肤饥渴……每一个副本里,蔺怀生的身体总有一部分的“缺陷”,蔺怀生始终当成一种增加刺激的挑战,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另一个“人”的精心安排。直到现在,蔺怀生的身体里对于触碰的渴求都还没有消退。
它就像一种瘾,更像一个烂疮。
在床上缓过这一阵后,结果就是蔺怀生饿了。
即便他不向皮肤饥渴症屈服,也要向食欲屈服。就像那些选择食羊的村民。
他赢一场场游戏,但对方也不是没有长进,哪怕蔺怀生还没有见过对方,但所有出现过的“玩家”,已经足够他拼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这个游戏背后的存在渴望得到这个自由的灵魂,而驯服是祂从蔺怀生这里学来的手段。
蔺怀生下了床,在镜子前整理着装,于是发现了自己脖颈后的浅粉色印子。同一个动作,血族为了进食,轮到人类却贴满爱和欲的标签,可一个人类敢给血族留这样的痕迹,还有更隐晦的挑衅。
而蔺怀生喜欢势均力敌。
蔺怀生在脑海中快速筛选,最终确定留下这个印子的人是双生子的哥哥白兰地。
昨晚对方说的话并不多,似乎性格内敛沉稳,但一个齿痕的背后裹挟满了占有欲和恶劣,让人没想到他实际上是这样的性格。
难怪昨晚阿琉斯会说那么难听的话。
蔺怀生哼笑,表情上看不出喜怒。他没打算现在就去找白兰地算账,这个副本的第一项任务是找出隐藏在血奴中的吸血鬼猎人,双生子太主动,越是主动,无论原因是什么,蔺怀生都不会轻易满足他们。
可食欲需要填满,任务更需要完成,蔺怀生就转向了剩下的两个。来的最早的,和来的最晚的。
蔺怀生选了竹叶青。
瞬移到竹叶青的卧室,房间里面还保持昨天两人见面时的模样。画架依然立在原地,只有画笔和颜料被简单收拾,至于画,更是还在画架上,只不过是一幅新的了。
竹叶青画的是蔺怀生,一层又一层地铺着底色,只为了还原细腻的肌肤,对方如此用心,但却偏偏没有画蔺怀生的眼睛。整幅画因此有了可惜,更有了诡异。
竹叶青还在睡,看样子他昨晚画到很晚。屋外是难得的雪后晴天,但屋内却因为严严实实的帘子暗如夜晚。仿佛两人身份颠倒,竹叶青是血族、蔺怀生是人类。
竹叶青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一直盖到他的下巴。蔺怀生走近,发现对方有一只手轻轻地攥着被角,好像不打算从被子里起来一样,这使这个已经三十岁的男人忽然变得有些可爱。
他很多时候也的确是可爱的……
蔺怀生看了一会,然后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饥饿还算可以忍耐,他总不能把竹叶青现在从床上喊醒,多数时候蔺怀生没那么坏。
冬天最舒服的地方就是被炽热体温温暖的床。蔺怀生没有过伴侣,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前面几个世界也有那么多同床共枕,但好像就在这个冬天,只因为多了一个冬天,一切都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
而这么多个世界后,蔺怀生也有些习惯了另一个人的臂弯,他缩了缩,也闭上眼。
竹叶青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怀里钻了一个小家伙。
第一眼的时候竹叶青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但梦里不会有这么真切的冰冷体温,并且蔺怀生的双脚更是过分地踩在他的小腿上,源源不断地从他这里夺走温度。
很多年前,永远年轻的侯爵大人也曾对他这么坏,但后来,食物永远图鲜,人也是。
竹叶青揽住了自己怀中的大人。
而他一动,蔺怀生就醒了。
竹叶青下意识放轻声音:“大人怎么到我这了。”
他其实不愿意蔺怀生醒来,总觉得蔺怀生只要不醒,就一直会很乖地留在他的怀抱里。但竹叶青又很爱大人鲜活的每一个神态。
他一低头,散着的长发就蹭在蔺怀生的脸上。蔺怀生本来就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当下更是如猫儿慵懒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