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星眼睛一下就红了。
正难受呢,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宋以星泪眼朦胧中看见来电——师父。
是陆仟拨来的电话,想必是知道了自己的徒弟媳妇就是大名鼎鼎的厌邺山鬼王,来问个究竟的。
宋以星努力平复心情,可发现是无用功后就放弃了。
接起陆仟的电话,宋以星焉搭搭的:“师父。”
陆仟:“我都知道了。”
宋以星:“嗯。”
陆仟:“操,幸亏我的红包还没送出去。”
“……”宋以星:“不,不是,这个时候了,红包是重点吗?”
陆仟顿了一下:“你想听我安慰你吗?”
宋以星:“别了,承受不住。”
“我也这么想的,本来我也不擅长安慰人。”陆仟道:“我打电话没别的事,就是确定一下。”
宋以星道:“不用确定了,我亲眼所见,翟厌就是厌邺山鬼王。”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尔后陆仟才开口:“我要确定的不是这个。”
宋以星也跟着沉默。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陆仟道:“你执意留在稻乡镇,不愿意退出行动处的案子,到底是为了抓翟厌,还是为了给翟厌一个清白。”
宋以星盯着自己的拇指,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道:“逻辑说不通,画皮鬼婴如果是翟厌豢养的,他不会在幻境捏碎鬼婴分/身,更不会在酒吧收拾鬼婴再把鬼婴留给行动处。而且,他没必要给我打电话,查证登记表上我的姓名是否真实存在。还有,我在小艳的共情中发现……”
“行了行了。”陆仟打断道:“你不愿意相信,能找到一堆理由。就算稻乡镇的事不是翟厌所为,他以前的做的那些事你也要给他找补?就比如咱们道观的顶梁柱,那刻痕是他留下的吧,你又要找什么理由为他开脱?”
宋以星想了想:“他可能是想学画画。”
“……”陆仟说:“666。”
宋以星没吭声了,他确实觉得自己有点荒唐。
陆仟道:“行了,我就是确定一下,既然你自己已经有打算了,那就这么着吧,只是作为你的师父,我有责任和义务劝你一句,这条路不好走,也走不通。”
宋以星听出了陆仟话里的含义,低落道:“我知道,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嘛。”
陆仟:“知道就好。”
宋以星:“我也没别的想法,稻乡镇蹊跷,我得找真凶,不是因为翟厌。”
陆仟:“你说种花人不骗种花人。”
“……”宋以星想挂电话了:“不跟你说了。”
陆仟急急忙忙道:“还有一件事,厌邺山鬼王一个小时前在北山市现身了。”
宋以星心一紧:“他做什么了!”
“没杀人也没放火。”陆仟道:“听说是明赊实抢了一部手机和一个充电宝。”
宋以星:“……”
陆仟:“最新款,要8000多。你给补上?”
宋以星:“好……我转你一万,你帮忙补给他们。”
在宋以星给陆仟转账时,天空快速略过一团煞气。
煞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最后落在了厌邺山某座山头。
翟厌撕开手机盒的包装膜,然后从兜里摸出自己原本的手机。在挤压‘眼睛’时,他没注意把自己的手机弄坏了,手机整个变了形,屏幕碎成了渣。
不过还好,电话卡没有受损,可以换在另一个手机上。
翟厌把电话卡装进新手机里,继而开机。
然后看见初始界面的手机屏幕,脸色沉了下来。
屏保不是宋以星。
他打开相册,相册里空空如也,可翟厌不知道iCloud账号密码,这是宋以星给他弄的,所以他以前手机里存下的宋以星照片并没有同步过来。
翟厌有一瞬想捏爆手机的冲动,不过很快地压制下来了,他就这么一个手机,万一宋以星给他打电话呢。
这么想着,翟厌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仿佛下一秒宋以星的电话就会拨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翟厌并没有接到宋以星的电话,他眉宇皱了起来,心底发了疯地思念起宋以星来。
宋以星一天平均有三四个电话,现在一天快过去了,翟厌一个也没接到。
他很想给宋以星打一个过去,可是按下了宋以星的手机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翟厌,你让我成了整个道教,不,全天下的笑话!’
耳畔响起了宋以星的声音,翟厌垂下了眸子。
厌邺山鬼王担心男朋友3.48的帛金被笑话而放弃杀人,也不会舍得让男朋友因为自己成为笑话,哪怕他有多么多么想宋以星。
可思念的滋味并不好受,翟厌甚至没有一张宋以星的照片。
他想去宋以星朋友圈找一找,然后看见了宋以星五个小时前发的最新动态。
【我是傻逼!!!】
习惯使然,翟厌下意识就要打电话哄哄宋以星,不过最后还是按下了冲动。
他抿着唇,又舍不得真的放任宋以星生闷气。
思来想去,翟厌点了一个赞。
第22章
宋以星给陆仟转完账, 无意瞥见了一个代表新提醒的小红点。他随手点进去,看清提醒内容推送的熟悉的头像时,心里颤了一下。
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手指, 是翟厌的头像, 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点进去后, 宋以星手指头不颤了, 心也不跳了。
【我是傻逼!!!】
【翟厌】:赞。
宋以星:“……”
mmp。
对,他就是傻逼!不仅傻逼还眼瞎心瞎, 所以在一起的三年间,明明有这么多诡异的迹象,他却眼盲心也盲地看不见。
现在秘密被戳破了,还敢反过头来嘲讽他傻逼!
宋以星怒删朋友圈!心说我为什么忽略了这些端倪, 不就是因为相信你吗!我满脑子想的是和你过好日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和你一起走下去。因为对你百分百信任(酒吧那次例外), 所以从来!压根!就没有想过你是不是人!
宋以星又气又委屈:“翟厌,你太过分了!”
把朋友圈删掉后, 提醒也被清空了。
看着空荡荡的消息提醒,宋以星沉默着把手机丢到副驾, 想眼不见为净。
手上虽然丢开了, 宋以星目光却没从手机上移开过。
他脑子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赞会不会就是翟厌的示好?人再怎么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点赞这种朋友圈吧。
思及此,宋以星心情隐隐跳跃起来。如果真是这样, 按照流程, 翟厌会在10分钟之内给自己打电话, 然后问他发生了什么, 问朋友圈的含义是什么。
他抠着手指头,开始紧张起来。
等啊等,宋以星打了喷嚏, 没等到翟厌的电话。他赶紧翻了一遍黑名单,看自己是不是在生气的时候脑子一热把翟厌拉进黑名单里了。
但是没有。
宋以星又瞅了眼时间,翟厌点赞朋友圈已经是十分钟以前了。
算了,宋以星心想,他们现在有矛盾,所以把时间延长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延长,就延长了两个小时。
宋以星是一个极其没有耐心的人,他坐在车上一边想着要不再等等,一边又懊恼自己的退步。
要是换在以前,翟厌绝不可能让他等这么久!
变了。
宋以星愤懑地想,好你个翟厌,就算过不下去了,但不也还没正式提分手吗?妈的变这么快!
不,或许在彼此真实身份被摆在明面上时,一切就都变了!
砰——
宋以星跳下车大力关上车门,以此宣泄自己的愤怒。
稻乡镇的障气在通天塔破时就稀薄起来,但厌邺山的障气还是浓稠地难以化开。
气流甚至无法涌动一丝一毫。
宋以星出来的着急,没有穿外套,就只有个内搭的T恤。裸/露的胳膊触及到障气,障气和翟厌体温一样,冰冰凉凉的。
他打了个寒颤,继而忽然联想到翟厌对自己出手。一共两次,一次是在酒吧,那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还有就是昨夜在通天塔内,翟厌不顾一切要破他的金光护体咒。
这证明什么。
宋以星忽然大骇,这不就证明,这段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原地踏步。而另一个人在身份暴露后以极快的速度回归了自我,徒留他这个恋爱脑还在为感情伤神。
包括那个赞,这真不是翟厌在笑话他吗!
宋以星愤愤地把手机揣兜里,抬头看了眼在障气中隐隐而现的厌邺山。山脚那些歪脖树上吊着的尸体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他收回目光,食指与中指并作一起:“敕召五雷赫赫,万邪显形。急急如律令!”
在虚空中快速画下一道万邪显形咒,金光陡然划破煞气,朝着天空而去,将两个小时前曾在此出现过的阴物踪迹捕捉。
宋以星抓了一把煞气捏了捏,质感粗糙硌手,但很快地就消失不见,是狗男人翟厌的煞气不错。
看来翟厌在厌邺山出现过,宋以星脸色沉沉,当即书了一道鬼路洞开符咒。
绕在厌邺山的障气扭转成一个漩涡,慢慢地向两边分散,留出一道看似没有障碍的上山路。
宋以星大步走了上去,打算找到翟厌说个清楚。
虽然障气遇他即散,但山路崎岖悠长,宋以星强是强,身体也是真的不好。他走了一会儿,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就这么走走停停,又三四个小时后,宋以星一匹山都没有翻过去,还搁在半山腰。
他又累又渴,四肢都在发颤。顺着山路看了眼,宋以星两眼发黑,山路仿佛没有尽头,歪七扭八地向前无限蔓延。
“妈的……”宋以星忍不住爆粗口:“走不动了。”
其实他和翟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这样了,说得再清楚点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就像他对陆仟说的那样,自古正邪不两立,天师和鬼王组CP,说出去笑掉大牙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要是——大逆不道。
他格局是小,也清楚得知道自己是恋爱脑,却也明白自己肩上担子和责任不可能卸下来。
但是说分手,宋以星舍不得,也意难平。
看了看脚下的路,宋以星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虽然嘴上骂着翟厌,宋以星心里门清,他想翟厌了。还有就是,他很心疼翟厌,他想见见翟厌,哪怕远远的一眼也成。
“别人请我出山,都是奔驰宝马的接送我。”宋以星哼哧哼哧地爬着山,还找了根稍微结实的木棍杵着借力,“你倒好,还要我甩着两条腿自己爬上去。”
宋以星边走边埋怨,“知道我身体不好,还他妈把巢穴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
想到翟厌成为厌邺山鬼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飘着呢,宋以星‘哼’了一声:“我以为你多厉害,预见一千年以后的能力都没有吗!我他妈没事的时候也会掷茭杯问一问我自个儿的姻缘,你就不知道算一算吗!”
埋怨间,他终于攀到了山顶。
山顶温度更低,障气更浓。不过宋以星出了一身的汗,也不觉得冷。他拨散了障气,举目眺望厌邺群山。
他此时生不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但撇开不爽等因素再看厌邺山,也无法否认厌邺山的巍峨壮阔。
从他这个角度去看,千峰万仞,危峰兀立。再加上障气弥漫,怪不得有多少天师进了就出不来。
他所在的这座山也是怪石嶙峋,寥廓峻拔。从高山的棱角便见杀气,和占山为王的厌邺山鬼王一个模样。
“选的什么地儿!”
宋以星违心地冷嘲热讽,他歇息够了也不磨蹭了。揪起山路边的一片绿叶,食指在树叶上画了几笔。
画完就将树叶丢开,树叶也没掉地上,而是打了个旋自个儿在空中飘浮起来。
叶面上的金光闪烁,宋以星紧紧盯着,就怕金光被扑灭。
好在金光顽强地刻在叶面上,他的引路符咒生效了。
宋以星松了口气。
这些年不乏有进入厌邺山找翟厌的天师,厌邺山陡峭又辽阔,再加上障气弥漫,就连引路符咒也会被障气屏蔽,想要找到翟厌的身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宋以星爬到山顶,想着碰碰运气。如果翟厌从此经过在林叶灌木间留下了气味,他用带着翟厌气味的介质书引路符咒,比一张黄纸更有效。
“带路。”
宋以星发号施令,树叶抖了抖身子,便朝着前方而去。
他跟着树叶下了山,又翻了一座山。爬得宋以星在心底把翟厌骂了好几遍,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宋以星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了的时候,树叶忽然燃烧了起来,继而变成一堆灰烬落在宋以星脚边。
“辛苦。”宋以星蹲身下来拂走灰烬,再起身时面容严肃了起来。
他能感觉得到鬼路洞开符咒已经很难拨散障气分出道路了,且这片山的草木荒芜,石缝间连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也难存活。
宋以星估计翟厌的巢穴就在这附近。
他闭上眼再睁开后,视野中的色调变得灰暗发青。原本颜色暗沉的土石在他视线里变浅,像云雾般缭绕的阴煞气颜色却变得深沉。
宋以星就顺着颜色最浓重的地方去,没走一会儿,他就看见了建在崖边的庙宇。
宋以星收了阴阳眼,从外观来看庙宇能看到岁月积淀的痕迹。他也不奇怪,厌邺山鬼王在很多年前确实是有人供奉的,所以翟厌才会让道家这么棘手,供奉之力比‘恶’更加助益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