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承泽握紧手,转头看向床,才发现床边安放着许多医疗器具,床上的庄仲余身上也插着许多管子维持生命。
他记得钟簿明明说过,庄仲余的病情有所好转,现在看来怎么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
看着床上庄仲余虚弱的样子,庄承泽心中闪过许多画面,迟迟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庄仲余睁开了眼睛,看见庄承泽,他颤抖着抬起手,嘴巴微微张开,就要说什么。
庄承泽一下慌了神,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看见庄仲余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房间里传来仪器发出警告的声音,钟簿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上扬,还未走远的柏岚翠听见动静也转过了头。
正要迈步进去,却被钟簿拦住了去路,然后就见他抬起了手,手上是一个花瓶,猛地砸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承泽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转过头,眼角却瞥见了倒在地上的柏岚翠。
他猛地窜了起来,抓住门口钟簿的领子,眼睛满是红血丝,“你怎么敢!”
“不用担心,还有一口气。只是想再醒过来就难了。”钟簿一把拉开了他的手,“不过这也全都是为了您着想。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要留个隐患吗?”
说完他拍了拍领子,好像上面有灰尘一样,然后转过身,“您暂时先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我会安排的。”
庄承泽却突然叫住了钟簿。
他走上前仔仔细细地盯着钟簿的脸,看着他头上的白发,眼角的细纹,嘴角的弧度,似乎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说道:“你是谁?”
钟簿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了?二少爷,这样问。”
“你肯定不是钟簿。”
虽然对方的长相神情,声音语气都与钟簿没有差别,但是庄承泽还是觉得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钟簿。
“你是——”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庄承泽说不出口。
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无异于被人捏住了喉咙。
他想起了当初找上自己,在演练时给了自己实弹的那个男人,那也是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后来出了穆尔伪装教授混进雷云的事,庄承泽就已经隐隐意识到,那个男人就是穆尔。
所以后来才打消了再找对方合作的念头。
没想到……
没想到还是落入了他的陷阱。
“至少我现在是你的忠仆。”这个钟簿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庄仲余已经死了,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是吗?”
“你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庄承泽后背一身冷汗,握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别担心,我们是合作关系,我不会害你。”钟簿笑道:“反而我还会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当然,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庄承泽冷冷勾起嘴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伪装成钟簿的穆尔看向床上没了呼吸的庄仲余,“你觉得你还有选择吗?”
庄承泽没敢去看,也没有说话。
“放心,过不了多久,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穆尔笑起来。
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我也是。
———
庄弈本来是还要去找庄仲余谈关于庄家的事,但是因为他的病情恶化,另一方面,之前他要找的那瓶诱剂有了进展,所以这边只能暂且搁置。
是庄承安帮他找到的资料。
“之前也星际黑市中出现过,但具体来源不明,不过好像是和科奥苏有关。”
庄弈皱起眉来,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猜测。
庄承安看见他的表情,问道:“想到什么了吗?”
“庄承泽没出过帝星吧。”
谈到庄承泽,庄承安语气有些不自然。
因为庄承泽现在最应该在的是监狱。
“……是。”
庄弈瞥了一眼他的眼神,没有在意,继续说道:“那就是有科奥苏的人在他身边了。”
说着他把资料放在了桌上,站起了身,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真是麻烦了。”
庄承安听见他的话也蹙起眉,“他应该不敢。”
“他确实不敢。”庄承泽当时没被逼到绝路,根本没有必要,“所以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了。”
“我去调查他接触过什么人。”庄承安起身,准备回军校找人,电话却响了起来。
接通后,庄承安沉默了一段时间。
庄弈转过头看向他。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已经有了预感。
庄承安看着他,眼神复杂,“爷爷,去世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
庄弈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庄仲余卧床其实算有段时间了,可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坐上庄承安的车,准备先去看看。
庄承安开着车,神情一如既往,但是眼中还是有几分凝重。
庄仲余一死,庄家就乱起来了。
庄弈撑着头,在思考着什么。
没过多久,庄承安就带着庄弈到了庄家。
庭院里一片安静,已经有许多人闻讯而来,都肃穆地站在一旁,见他们来了,也只是默默投来视线。
庄弈和庄承安走进房内,就见钟簿正站客厅中央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庄承安环视一圈,问钟簿说道:“祖母呢?”
钟簿回过头来,尽显老态的脸上露出一分讶异,“通知您的人没说吗?将军去世后,老夫人就因悲伤过度昏厥,意外磕到头,送往医院后一直昏迷不醒。”
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但庄承安没有细想,和庄弈上了二楼先拜祭了庄仲余。
但是庄弈真的没想道会这么突然。
不久前庄仲余还中气十足,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就成了现在的情况。
“你之前在家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关于爷爷的身体。”庄弈问庄承安。
“不太清楚。我不经常在这里,都是钟簿在照顾。”
庄弈正思考着什么,就看见一楼钟簿带着一个人走了上来。
一见是他,庄承安皱起眉来,“你怎么在这。”
庄承泽疑惑道:“爷爷的葬礼我怎么能不在。倒是你居然把他带来了。”庄承泽看向庄弈,“不过来得正好。我正想着怎么找你呢。你这个叛国者。”
“叛国?!”
周围的来客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现在的局势所有人都清楚,也对科奥苏恨之入骨,一听庄仲余备受重视的孙子居然叛国,心中自然不无惊讶与愤恨。
想来也是,毕竟是贫民窟里扒出来的,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底细,
这么一想,让庄承泽继承庄家也就不意外了。
庄承安眯起眼来,“你说叛国就叛国吗?”
“是不是得等到调查后才知道。”庄承泽抬起手拍了拍,一群身穿蓝色军服的人就闯了进来,“逮捕庄弈。”
庄弈没有躲避,静静看着他们将自己拷住,然后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庄承泽,又将视线转移到钟簿身上,轻笑了一声,“看来你准备了很久。”
“自然。庄弈怪只能怪你自己,走错了路。还好爷爷临走前也不知道这一件事,否则他该失望至极。”
说完就让人将庄弈带走了。
看着庄弈被带走,庄承安看向庄承泽逼问,“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庄弈叛国?”
庄承泽压低了声音,眼睛中露出狠厉的光,“我自然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这个罪名还不好安吗?只需要产生一丁点的怀疑,那就根本没有未来可言了。
庄承泽侧身看向身后的钟簿,特别是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只用牺牲一个科奥苏的人,咬死庄弈和他们勾结,那就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
庄承安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但听庄承泽这么说,那就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他转过身,冷冷看向庄承泽:“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我不过是为帝国排查不稳定因素罢了。”庄承泽也不甘示弱地看回去,说的大公无私一般。他现在走到这里,已经容不得他后悔,所以他不能示弱,现在的庄家由他掌控。
庄承泽看了看周围的来宾,声音提高了一些,语气中则会增添了些许无奈与伤感:“大哥你不用过多担心庄弈,有则有,没有也不会冤枉他,今天还是让爷爷安静的去吧”。
弄出这场闹剧的是他,如今要人闭嘴的也是他,什么话都让他说了。
幼时,庄承泽偶尔也会来找庄承安的麻烦,挑刺找茬也是有的,庄承安从不与他多说一句话。所以到现在,庄承安也不屑再看他的神情,爷爷也已经拜祭完,他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了。
出了庭院,庄承安看见外面停着几辆黑色轿车,看着低调,但也透露着不一样的气息。
庄承安走出大门,又回头看去,就看见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站在了其中一辆之前,一个人为里面的人打开了车门。
庄承安这才意识到里面的是谁。
三王子。
最受瞩目和期待的一个王子,出面即代表王室。
应该也是代表王室来吊唁的,但是庄承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特别是看见庄承泽赶出门来迎接三王子时的神情。
庄承泽对三王子的到来其实也很意外,但是这样一来对他来说局势就越来越好了。
三王子回握了庄承泽的手,“对于你爷爷的事,我很遗憾。本来我还打算哪日邀请庄将军,没想到……”
庄承泽面露悲伤,像模像样地回道:“感谢王子挂念。”
拜祭完庄仲余,三王子并没有急着离开。
二楼拜祭的地方很安静,周围没有一个人,三王子表情也没有了刚才的悲悯,他半抬着下巴,神情里自然流露着高傲与冷漠,“我看见你的信了。”
庄承泽心中了然。
果然。
是为了矿产与庄弈的事来的。
庄承泽用这些作为筹码,来搭上王室这条线。
显然,很成功。
庄承泽和三王子在这个房间商谈了一个小时,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了对方离开。
看着三王子的车开远,庄承泽转过身来看向房间中央庄仲余的照片,缓缓笑了出来。
一时极度的兴奋与喜悦,让他忘记了穆尔不是那么无私的人,凡事都有它的代价。
庄弈被抓走后,庄承安就经常出入立风,打听庄弈的进展。
立风的人一概不听,只说要等调查结束。
庄承安不担心调查,但是庄承安担心庄承泽会对庄弈不利。
他只能联系了殷余景。
这天他又到了立风,提出想要见庄弈一面。
而在立风的□□室内,庄弈正被拷着双手,对面的军官正在审问他。
他已经进来有几天了,立风的处理方式比起雷云来说要严厉的多,庄弈吃了点苦,但是因为体质的原因,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今天的审问有点不一样,对面的人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身穿立风军服的庄承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钟簿’。
对面的军官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神情带着点敬畏,朝他点了点头就关门出去了。
看见这一幕,庄弈若有所思地看向庄承泽,发现他的肩章变了,“看来晋升了啊。”
庄承泽面露笑容,“也是托了你的福。”
“不该感谢感谢我?”
庄承泽哈了一声,“放心,你死了我会好好找个地方安置你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好好利用一番就是了。
然后他将桌上的认罪书递给了庄弈,“签了吧。我想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庄弈低了低眼,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我有没有你应该最清楚。”
“没错,我很清楚。”庄承泽眯着眼睛,“这就是你要签的东西。”
庄弈没有动作,靠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现在庄家是你在管?”
“不然还能有谁?”庄承泽撑着桌子靠近庄弈,“本来就是我应得的。”
“爷爷应该不会这么想。”庄弈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链条,“话说回来,爷爷走的这么突然,你觉不觉得奇怪啊?”
庄承泽动作停滞了一瞬,声音也变的紧绷起来,“你说什么?”
“我在说。”庄弈上抬眼睑,语气意味深长,“这里面是不是有蹊跷呢?”
庄承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有些抽动,“我看你是疯了。”
庄弈歪了歪头,“是吗?”
庄承泽露出冷笑来,将认罪书甩在庄弈身上,“不想吃苦头的话,赶紧签完,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庄弈拿起这一张,手下一动,撕成了两半,轻飘飘的纸,落在了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庄承泽站直了身子,吸了口气,“不论你想不想,你都会签的。在这之前,先要拿你一些东西了。”
说完他转身看了一眼身旁的‘钟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门一开一关,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钟簿’拿出了一根针管,朝庄弈走了过来,“最好不要做无用功,立风的□□室有设备压制你的能力。”
庄弈自然知道,否则别人也近不了他的身。
他看着‘钟簿’掀开自己的袖子,突然说了一句话,“又见面了啊,穆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