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爽地瞥了一眼殷染,经纪人还是开门走人了。
送走了经纪人,津行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为什么就不能消停点?”
殷染似有心虚地耸了耸肩膀,没说话。
并不像平时那样巧舌如簧的殷染,竟让津行止说不出什么重话。
事实上,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他也有一半责任。
出于对殷染学习能力和不明身份的忌惮,津行止一直在半保留式地带他认识这个世界。
这间接让殷染不明白社交媒体的影响力,更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而这一切,原本可以借由自己来避免的。
想到这,津行止的脾气直接消了大半。
他抬眸瞥了一眼因为这一系列事不得不提早出院的殷染:“你病好了吗?”
说完,津行止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他拉起殷染的手,一言不发地撸起他的袖口。
有那么一瞬间,殷染有想缩手的冲动。
在他残余的记忆里,似乎从没有人曾这样试图探查他的伤口。
他压下那份稍纵即逝的慌张,略微动了一下手指,装作不经意地滑过津行止的手心:“你这种态度,不怕我觉得自己没做错吗?”
直到确认殷染的过敏症状已经消退,津行止才甩开他的手:“都是成年人,总不至于只有‘做错了事后拿到糖,就以为自己做对了’的辨知力吧。”
殷染幽幽地看了津行止一眼,目光落在他唇间已经结痂的伤口上。
津行止斜视他一眼:“我们重新谈谈条件吧。”
殷染饶有兴致地抬起眼,对上津行止的眼睛:“怎么说?”
“我认真教你所有你不懂的事物,尽我所能帮你快速融入。从今以后,你安分些。”
殷染在津行止的话语里听出一些别的意味,于是问道:“安分……是指对你,还是别的?”
“你理解的全部。”
“哦……”殷染坐上了津行止刚刚坐上的椅子,“你应该知道,我了解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苦恼的,是你——”
他又指了指外面:“和他们才对。”
短短几天,殷染早已不像当初那样被动了。
短期内他们四个人谁都不可能和组合解绑,为了避免殷染以这种半清不醒的状态继续带给组合负面影响,对他的教学是势在必行的。而这一点,显然已经被殷染看穿。
津行止松开紧咬的牙关:“那你想怎么样?”
似乎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殷染单肘搭上桌面,淡淡道:“我要你的血,两天一次。”
“不可能,我的行程、身体都不被允许。”斩钉截铁地拒绝后,津行止在殷染的审视下迟疑了一会儿,才勉强松口,“最多,一月一次。”
殷染直接被这个条件逗笑了:“小东西,你是想饿死我?”
“……”津行止嘴角一抽,“你再这么叫我一次,我保证你可以卧床半月。”
听到这样的威胁,刻在骨子里的桀骜险些影响了殷染的情绪。但好在那种影响只维持了片刻,便被殷染消化一空。他双眼微眯:“你这种语气,倒是很像以前的我。看在这点上,我让你一步,一周一次,不能再少了。”
“一月两次,否则约定就全部作废,我们一拍两散。”
殷染心跳一滞。
从在微博发布照片到在人前乱说话,他的目的从来都是换今天这个重新和津行止谈条件的机会。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再如昨晚那样突袭的机会已然不会再有。而且以这副身体的状态,是根本无法强迫津行止做什么的。
如果谈崩,那么试探如何恢复记忆的计划也会随之泡汤,对他也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殷染眉间一松,点在桌面上的指尖一收:“成交。”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声振动,津行止掏出手机,那是明媚发来了消息。
津行止没想到,加了微信这么久没说过话的明媚,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殷染。
他闭了一下眼,把手机扔给殷染:“你先想个办法让她死心吧,这样和你纠缠在一起,对她的演艺事业没好处,别耽误了她。”
殷染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反手把手机扣在桌上:“我大概只知道如何让别人喜欢上我,不知道如何让她们死心。”
津行止一阵无语,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开玩笑的。”殷染从上衣兜里拿出了那张明媚送来的票,“其实也好说,你明天送我去一趟,我保证解决问题。”
“你有把握吗?”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殷染起身靠近,抬手搭上津行止的衣领,左右摩挲起来:“约定就是用来履行的,现在,你是不是先表示一下你的诚意?”
正文 20.“你不是想玩吗?”
津行止垂眸看向殷染的手:“比起我,我觉得你才是那个更该拿出诚意的。”
说完,他抓住殷染的手腕,把他的手一甩。
这种举动也在殷染意料之中,他自然后靠,双手搭在桌子上:“好,不急,就等处理好她的事,我有的是耐心。”
津行止不悦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经纪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在靠近时缓缓放轻,带着几分偷听的意味。
就在这时,殷染忽然直起身,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错了,我就是生病生迷糊了,真的没有下次了。”
津行止睨视过去,冷笑一声。
他倒是没看出来,殷染居然还有当绿茶的潜质。
他还没开始反击,经纪人却忽然打开了门。她瞟了一眼殷染,压低声音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行止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津行止气不顺地看向殷染,发现他竟像是认错般地低着头,和刚才嚣张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津行止舔了舔牙床,简直想给“人间变脸艺术家”鼓鼓掌。
见津行止的表情不太对,经纪人立刻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拉了出去。
把人拉出了好远,经纪人才劝慰道:“你的脾气怎么又上来了,我都没这么生气了。你想想,你还欠他钱呢,要是动手了终归是不合适。”
经纪人没踩在点子上的话,津行止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微微回过头,竟看见殷染靠在门框上,双指并拢在嘴唇上对着他弹了一下。
“……”
经纪人颇佩服地“啧”了一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能这么听话,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津行止嘴角一抽:“我说我打服的,你信吗?”
短暂地惊愣后,经纪人尴尬地笑笑:“不说这个。今晚温引和池驰就能从外地赶回来,你去给他俩补补课,别让他们不小心露馅了。”
津行止应声,转而问道:“热搜怎么样了?”
“基本稳定了,不然我哪有空听你在这开玩笑。”胡姐笑道,“说到底,你和殷染都是我手下的艺人,但明媚就不一样了。那边又要撇清关系,又得稳住CP粉,公关能力又一般,那些乱糟糟的事现在已经完全盖过了你和殷染的词条。”
“明媚那边不太好?”
“很快会好的。”经纪人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营销号的主页,“有明媚的粉丝做了综艺现场的简单repo,矛头直指何桥。等综艺一播,那些骂明媚的CP粉都得心疼回去。”
“嗯,”津行止放心似的点点头,“不过,你好像并不意外明媚和殷染的事。”
经纪人摆摆手:“嗐,这不是我觉得殷染为了明媚过敏住院的事不简单,就去了解了一下嘛。这才知道,明媚的父亲是殷氏元老级的人物,那这俩人也算青梅竹马。”
说到这,经纪人话锋一转:“说起来,你要帮我看着点,他俩要是有什么端倪,你得给我透个信。”
想起明天晚上还要带着殷染去找明媚,津行止假装咳了一声,心虚地应下。
·
晚饭后,在屋里谱曲的津行止在楼上听到温引两人回来的声音。
他等了一会儿,原本打算先去找池驰,却发现他并不在房间里,于是转身走下楼去。
他才敲了一下门,房间里就传出一声“请进”。
房间里很静,连灯光好像都比外面要暗一些,使得窗外的月光明亮更甚。
温引正坐在桌前,桌子正中央摆着一个类似策划案的东西。
温引向旋转椅的椅背上一靠,借势转过身来:“这么晚,怎么了?”
见温引的情绪不高,津行止开门见山地打开了话题:“是为了最近我和殷染总是出现在热搜上的事。”
温引浅笑道:“明白,自然是要帮你们圆谎的,这种小事不用特意跑一趟。”
津行止表示感谢地点点头:“那我就不耽误你了,你早点休息。”
就在津行止转身准备结束今晚会面的时候,他身后又传来温引的声音:“我听说,你要去演戏?”
津行止脚步一顿,“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
面对温引突如其来的疑问,津行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但温引却并没有在等他回答,而是自言自语地继续说:“我是为了一个人。”
说着,他起身把刚才摆在桌上的策划案往津行止手里一放:“这个综艺不久后就会公开甄选,公司里能和我一争的,只有你。你想要我手里的什么资源都可以,代言、杂志,只要是我的都可以给你,我只想要这个综艺。”
似乎是没想到温引会说这些,津行止隐约觉得手里的策划案沉重了许多。
沉默片刻,津行止迟滞地翻起来。
与其说这是个综艺策划案,倒不如说它更像是一个纪录片的策划案。其核心内容,就是让艺人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去真实备战高考,以此激励青少年奋发学习。
津行止无法评说这个策划的好坏,就单说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想让公司答应,都是个难题。
当他大致浏览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温引又道:“在舞台上的时候,我看得见你眼里的光。你是可以成为所有人星星的人,而我,只想自私地做‘他’的星星。”
津行止心尖一酸,埋在心底的柔软被触动,漾起涩涩的回忆。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房间。
坐在房间里,看着繁星闪烁,津行止陷入沉思。
当年,他因为小舟阳的病被迫入了这一行。两年来,他比所有艺人的训练时间都长,比左右一人吃的苦都多。
但其实,如果他不这么努力,赚的钱或许只多不少。
可每当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会想起小舟阳说的话,想起那些因为他而收获了幸福的人。
原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和他认为的不一样。
津行止轻笑一声,嘲笑自己当局者迷,竟到如今才搞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现实而被迫选择那条会后悔的路。
窗外,夜色诉说着温柔。熙攘的车流交汇,带起光流的耀眼夺目。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奔来往走,尽管没人知道抵达目的地前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找对了方向,就成功了一半。
·
直到第二天中午,津行止才想起他还没嘱咐过池驰不要乱说话的事情。
趁午饭时间,津行止抓紧给他打了电话,才终于放下心来。
电话刚挂断,微信里弹出了验证通过的消息。
向司夜确认了对方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津行止才向医生咨询了“一个心理疾病被治愈的人性格大变”的可能性。
趁休息的间隙聊完,津行止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晚饭前,他的通告终于宣告结束。
他给殷染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出门。
为了避免两人在外吃饭被拍到,津行止随便买了两份轻食。
在楼下等待的时候,津行止在车上解决了晚饭。
殷染一上车,闻到了熟悉的蔬菜味,就直接拒绝了。
他当然不是不饿,只是盘算着速战速决,早点喝到津行止的血而已。
车开了几分钟,他突然点了点津行止的椅背,问道:“这里有花园吗?那种,可以摘花的地方。”
津行止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殷染是想要买花。
这不禁让他感到费解,甚至一度怀疑殷染究竟是去干什么的。
从后视镜里瞥见津行止脸上的疑惑,殷染温声道:“合作的基础是信任,我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津行止无奈,转行至一条人少的小巷,选了一家没什么人进出的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