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她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江木淡淡移开视线,目光直勾勾盯着马正明,这么长时间竟然不见他眨一次眼睛,后者被那种眼神看得寒毛耸立,拔腿就想跑,可是身子却控制不住往院子走去。
“你先回房休息吧。”江木对着他说道。
那语气也阴冷得仿佛地底坟墓里传来的一样,在这种情况下鬼知道那房间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东西,马正明头一次觉得自己还不如痴傻的好,但没有办法,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身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房间走去。
而他连一声尖叫都喊不出来。
陆雪觉得对方很怪异,可是男女授受不亲,这里又是别人的地方,她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等马正明进了房间,江木也转身准备回去,被丢在原地的陆雪张口问道:“你说花蕊姑娘也是凶手一伙的,她现在在哪里?”
“她的下落有燕杰书去查。”
“这几日就能见到她吗?”
江木微微转身:“那不一定。”
“你什么意思?”
“因为她应该死了。”
最后一句话陆雪百分之百肯定,那个江木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连吴云大人都不知道的事,为何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再者说,一个嫌疑人死了,案子岂不是又陷入了僵局,为何他一点也不慌张?
“马正明的神智才恢复,正是记忆混乱的时候,你最好不要与他探讨太久。”
十分冷淡又带有一丝警告的话语,令陆雪觉得这个京州府瞬间充满了恶意。
*
花蕊姑娘真的死了。
这是第三天燕杰书带回来的消息,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张琴谱,据说这琴谱带有致幻作用,可以攻击人的神智,控制人的精神。
而那个据说和花蕊一起的男子也有了眉目,燕杰书经过排查摸索最终锁定了刘长宇,这件案子还真的和赵家老爷的那个大儿子有牵连。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和力量都集中在追查刘长宇的下落,除了六扇门的人,吴云也派了大量人手配合准备缉拿刘长宇。
但陆雪和马正明两人完全没有兴奋的感觉,他们被江木怪异的言行吓得够呛,所想的事已经偏离轨道。
你听说过贼喊捉贼吗?
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
如果江木就是凶手呢?这件案子一直没有进展,但他一出现所有关键信息都是他推出来的,谁知道花蕊和那个刘长宇究竟是不是凶手之一?
万一一切都是江木策划的,到时候留给六扇门的说不定还是一具尸体?
而真相就真的全凭他一人解释了。
陆雪和马正明觉得这座京州府都已经成为对方的势力,在一次府中戒备松懈的时候,两人偷偷摸摸逃离了京州。
*
玄映望着那两个人逃跑的背影:“你想做什么?”
江木看了看眼前的僧人:“瓮中捉鳖。”
玄映问道:“你确信那个人会出现吗?”
“谁知道呢,”江木偏过头眼睛望着玄映,“大师觉得我的演技如何?”
玄映:“氛围营造得像是本色出演。”
江木:“哦?”
玄映:“你是人还是鬼呢?”
江木:“那要取决于你,你是人我便是人,你是鬼我便是鬼。”
又是有些云里雾里的话,江木也没想解释,但玄映这次却轻笑了下什么都没说。
第81章
陆雪和马正明像两只惊弓之鸟,脑子里带着逃离京州府的念头,玩命在外逃亡。
这一路上又是伪装又是辗转各种交通工具,不过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离京州确实越来越远。
在忐忑不安地度过了好些日子之后,午夜梦回间脑子里全是江木那张可怖的神情,简直有些阴魂不散。
那么凶险的人,他不是凶手还能谁是凶手?
陆雪和马正明对自己的判定坚信不疑,但有时候,真相就是那么突如其来,冲击你的三观。
上一秒蒙面持剑的黑衣人冲他们头颅而来!
下一秒神情淡漠的江木从天而降直接挡下!
在死亡的边缘走一圈的感觉,陆雪和马正明只觉得腿脚发软,这周围肆虐的杀气,自身仿佛行走在刀尖之上。
玄映和燕杰书紧随其后,两人分别护在陆雪和马正明身前,等陆雪缓过劲来,她的目光立即被一道道剑光吸引。
“燕大人,就是那把剑!”
她惊呼一声,语气十分确凿,并说那剑正是当天晚上行凶的武器。
燕杰书抬头仔细看了眼,说实话此剑实在普通至极,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唯一有分辨的地方是那束暗红色的剑穗,可那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整体完全没有辨识度。
“你确定吗?”他低声问道。
陆雪点点头:“我确定,就是那把剑,我当时在画像里还画了。”
她确实画过,不过因为比起画中人,那剑真的太过普通,随便一个打铁铺子就能买到,所有人反倒没注意过它,目光都锁定在了画像上的人,也就是江木那张脸。
那边的二人对决,场面特别震撼。
燕杰书看着逐渐落入败势的蒙面人,颇有些感慨:“如此平凡的剑都能使出这般威力,这蒙面的家伙八成大有来头,不过……那江公子的实力也太深不可测了。”
一旁的玄映盯着江木的背影不语。
*
时六在黑暗中藏了很久,前段时日刚神不知鬼不觉铲除“殇城”,了却以往的旧事,那些人说话算数,他们的买卖进行得很顺利。
虽然这场交易中,时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动手反而要借他的手绕这么一大圈?
或许这就是强者的恶趣味,喜欢看他们在芸芸众生中挣扎,丑陋又卑微。
但他们喜欢这么做,他却不可以。
所以他重回了京州城,发现了漏网之鱼。
陆雪是他知道的那条小鱼,不成气候,倒是那个马正明是个意外,当日的晚上对方没有进院子,自己也没有把他算上,现在他的存在倒是一个麻烦。
他在暗处看着马正明被燕杰书他们带走,中间还有那个被他假扮的男人,一身黑袍,苍白又寡淡的面容和画像中一模一样。
时六按兵不动,他觉得能让那些人在意的人不会是个善茬,因而他趁夜离开京州,在这里不能下手的话,不如从源头上斩草除根。
“本来想放他们一马,但天命如此。”
他心里这样想,于是早了燕杰书他们一步,提前杀了花蕊,不过六扇门也不是傻子,在大批人马赶到之前,他甚至来不及妥善处理现场,只能匆匆抹去自己的痕迹再次躲进黑暗里等待下一次机会。
时六是个有耐心的人,只是这次对方比他更有耐心,连情人死去都不曾现身一面。
“那个刘长宇,倒是小瞧他了。”
时六在黑暗里一边寻找一边躲藏,长剑划在地面上发出阵阵刺耳又索命般的动静,直到陆雪和马正明主动送上门来。
两条漏网之鱼。
杀?还是不杀?
时六看着看着,最终杀戮之心占了上风。
只要他们死了,这件事就可以彻底尘归尘土归土,他也无需再东躲西藏。
可谁曾想不愿碰上的人,下一秒就挡在了眼前!
看着面前那张苍白的脸,淡漠幽深的眼神扫过自己的脖颈,时六心里泛起一阵阵惊惧。
这般速度……他毫无胜算。
*
江木打量着眼前蒙面的黑衣人,对方比他高,可气势矮了一大截,那双眼睛他也并不熟悉,应该不像是方辰那样的“仇家”。
“为何冒充我?”他淡声问道。
但时六没说话,足尖点地,用极快的速度飞身朝他扑来,同时抽剑,唰——
江木微微侧身,那剑擦着他的胸膛而过,但他反应更快,一掌直击而出,正中腹部!
打得时六向后翻腾倒去,堪堪稳住身体。
两人都是穿的黑衣,只不过江木的皮肤太过白皙,在此时非常好分辨出来,时六没有停歇,忍着剧痛继续攻势,二人你来我往打得甚是激烈。
时六持剑,下手凌厉,招招夺人性命。
江木赤手空拳,但与之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砰砰砰!
连着几下对招,江木面色不改,时六是越打越猛,他那柄长剑隐隐泛着血色,朱红色的剑穗划出道道剑芒。
刷——
轰隆!
周围的房屋受无辜牵连坍塌一片,所幸里面空无一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江木觉得不能再任由这个人形拆楼机祸害人间了。
就在这时,时六的攻击而至,江木没有躲闪,不退反进,甚至欺身逼近,在那剑身就要砍上他脑袋的时候微微侧身,指间快如闪电般钳住那把剑,紧接着下一秒就点上他的手腕。
仿佛带着闪电一般,一阵酥麻的不适感席卷全身。
时六身体一僵,手中的剑转眼就被人夺去。
他紧紧皱眉,条件反射往旁边躲去企图拉开双方的距离,但江木身子也跟着一闪,下一秒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斜后方,将后路完完全全挡死。
时六躲闪不及只觉得腿上又是一痛,身体控制不住跪倒下去,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柄被夺去的剑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
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有一丝刺痛。
毫无胜算的对决,哪怕拼尽全力,连逃跑的机会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六说出了出场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的医术有你的实力这般好吗?”
身后赶过来的燕杰书他们,面上闪过疑惑。
江木将长剑扔到一边,淡淡道:“没有。”
时六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
但江木又补充一句:“能有三分之二吧。”
第82章
这人能说这些相关又不太相关的事,证明还是有些几率去问话的。
燕杰书先前担心他会来个服毒自尽什么,现在看来这种念头可以打消了,而江木也算是阴差阳错,正好撞上。
在春风楼听到花蕊姑娘已经赎身离开时,他就有预感这人估计没了,毕竟能杀害赵家一百多口的凶手,不大可能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更何况她离开京州城这么长时间,路上又无高手相伴,怎么都看着凶多吉少。
而另一个怀疑对象刘长宇有吴大人在追查,押注也不能单押在一个人身上,他想了想目前的情况,手上能引对方出现的就只剩下陆雪和马正明。
留在身边钓不上大鱼,江木这人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实力强能操控全局,索性直接放他们出去当诱饵。
接着他和燕杰书他们在暗处又悄悄将陆雪和马正明逼近花蕊死去的地方,兴许凶手还在那个范围活动。
他赌的这一把没想到正好网住时六。
*
燕杰书将人逮捕后,立马安排上审问,同时也跟随吴大人的手下摸排这片区域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有刘长宇的下落。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赵家镖局这事在时六落网后算是结束一大半,江木立即解除对陆雪和马正明的精神控制,可喜可贺,这两个人再也不用夜夜入噩梦了。
陆雪二人缓了缓神,转头就作为当事人加入了六扇门的审问的过程,现在除了江木和玄映比较清闲外,每个人都开始了忙碌、审问和取证。
之前江木从赵家镖局中找到的香木,和燕杰书在花蕊那里发现的琴谱,两者放在一起确有奇效。
众人在京州城做过实验,其效果使神魂颠倒,迷迷糊糊似乎连痛觉都消失了,燕杰书就是被做实验的人,连他这样武功高强、见多识广的神捕都能中招,更别提毫无警惕性的寻常百姓了。
*
京州府内。
玄映双手合十,神情依旧是悲悯:“阿弥陀佛,等此事尘埃落定,也算是慰藉赵家在天之灵。”
江木望着楼下那些来往匆忙的人:“这事倒不一定,尘埃落定未必能慰藉亡灵。”
“此话是何意?”
“赵家发现的香木不是自然生成,多半还人为制造,而且琴谱也不是寻常之物,非烟花女子能轻易得到,另外抓到的凶手从武功路数看,大概率是出自什么杀手组织或者别人豢养的死士之类,这桩案子……”
“你觉得仍是与‘虚’有关?”
江木靠着一旁的栏杆,对面的玄映还是一袭白色僧衣,他喜欢白色看上去一尘不染,江木也还是那身黑衣,古朴中带着阴郁,两人对立而站一黑一白,莫名有些分割感。
他说:“那个组织多少有些唯恐天下不乱。”
玄映:“哦?”
江木:“无论是想让女儿起死回生,还是满足自身欲望食噬人肉,这些人的共同特点都是对于某件事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个‘虚’刚好可以满足他们,这些人的行事便是放大人的欲望。”
玄映:“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坏人行坏事总要有个目的,哪怕是随机杀人也会有种想挑战律法权威的想法,更何况这些策划得如此复杂的事,若说没有打算那绝不可能。
“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我有种感觉,此事本来和我无关,但有人想让我牵扯进来,目睹这一场场闹剧。”
江木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玄映并没有感觉奇怪,以他的聪慧应当早就想到了,如此一个隐于幕后操控全局的人,现在想想属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