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他心里更不舒服的是,这个位面存在一个可以斩断锁魂链的家伙,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是谁,对方隐于幕后不为人知,普普通通的武侠世界忽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甚至感觉危险重重。
难道是此界的天道?
这个念头刚想起就被江木否决了,又不是仙侠世界,这里的天道还没成长到有独立意识的时期,就算有也不会因此反抗地府的权威。
那会不会是方辰提起过的“虚”的神秘首领?
那个不知来历、样貌的神秘女人?
可这个想法冒出又不太能站住脚跟,因为岛上的人都有明确的身份,并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江木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自信的,他来到此界相当于高位面降临,即便能力受很多约束和制衡,也不至于危险来临毫无察觉,毕竟能把锁魂链斩断的人放眼地府也是无人,那在当时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反而十分多余斩链去救一个并不重要的棋子,这桩买卖除了让他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并无他用,完全不划算。
还是说……对方知道自己有不死之身而故意为之?
事情越想越复杂,竟有种像走进圈套中的感觉,既然想不通,他便索性不再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时机一到再行动就是。
秋风瑟瑟,不远处落叶随风摇曳,更衬得寂寥,江木低头看了眼身下的马儿,这马本来托付给渡口周围的人家照料,原以为此次一去就没了,但事实上却好吃好喝等着他们回来,它们不知道主人家经历了什么,不过这种健康的样子很给人一种慰藉。
罢了,先着眼现在,那件事到时间自然会水落石出。
他望了望前面的玄映,对方还是一袭白色僧衣,周身一尘不染,背系着一个包袱,从后面看身形很是消瘦,想来也是这几日奔波所致。
这位悲天悯人的大师,自海岛事件结束后就总是凝神闭目,一串佛珠在手中慢慢拨动,他不解释什么,但看那样子像是在替亡灵超度,江木也就没有打扰他。
“玄……”
他轻声叫一声,刚开口一个字,突然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全身,那马整只跪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江木当即从马身上滚下来,身子又被那股威压死死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整个世界都仿佛瞬间被冻结了一般。
江木隐隐约约听到世界意识在被撕裂般的哀嚎着,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皮球被人强行撕开,甚至打算挤身进入一样,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识海中炸开,震得他疼痛不已。
[你的锁魂链断了]
那声音来自九天之外的地府,是身居幽冥的冥主所为,江木蹙眉强忍着不适回答:“是。”
[查清楚]
对方就撂下三个字,紧接着气息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天地间恢复如初,好似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除了倒地死亡的马,和躺在地上面色煞白、意识昏沉的江木。
玄映之前在前面骑着马走着,心里是有些心不在焉,他出入江湖很早,也凭借自身能力闯出不小的名声,但像程府海岛那种事,实在是第一次见到。
如此血腥的真相和拿人命当草芥的冷血面容,堪比人间地狱,这世间比他想象的还要诡谲,他有些彷徨,这么多年诵经礼佛,跟着德高望重的前辈修行,也算是修身养性。
结果遇到灾难,世人他救不了,连小小宗门册立之事他都不能以平常心对待,陷在自己的得失中无法自拔,枉众人称他一声大师,他这种模样又算哪门子佛门师父?
玄映觉得自己前半生修行完全是一场笑话。
正这么自我厌弃时,忽然听到身后方的江木好似在喊他,玄映回过神,赶忙向后扭头,就看到江木骑的马倒在地上气息全无,而他躺在一边的地面上也是一动不动。
“怎么会这样?”
玄映急忙拉住缰绳,慌张跳下马奔向江木,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刚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莫非自己的反应已经迟钝到这种地步了?
他想不明白,身子倒是快一步赶到江木身边,此时的江木意识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状态,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眼下更是惨白中泛着隐隐青色,看着十分可怕。
玄映慌慌忙忙检查了下他的身体,可并未发现什么伤情,连那匹马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外伤和内伤,就像无缘无故突然暴毙而亡一样,着实奇怪,不过比起马儿,幸好江木的气息还很稳,应当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玄映面色凝重,那天上余晖的光芒渐渐散去,估摸着很快天就要黑了,这里地方已经远离渡口周围比较荒凉,不太适合休息,得尽快赶到下一个落脚镇子去。
他看了看江木,那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身体十分不舒服,说来他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脆弱的模样。
玄映上前把人抱起,动作轻缓,然后飞身跃上自己的马,将人安置在自己身前,他单手搂着以防止掉下马,一手驾着马匹匆匆忙忙赶路。
好在下个镇子不算太远,天黑没多久,他们就出现在镇子口上。
这镇子口就有一家客栈,店门口的小二哥十分有眼色劲:“大师,大师,住店吗?您这位朋友怎么了?需不需要小的去请医师来。”
玄映抱着江木跳下马,动作利落,稳稳当当,一看就是练家子,小二哥立马上前牵住马绳:“咱们店的房间还有很多,大师先带这位朋友上去休息,小的这就请医师来。”
其实请不请大夫都行,玄映自己也学过些医术,更不要提江木自身就是医师,但对方好意,玄映也就应下。
“有劳施主了。”
“大师,客气。”
客栈里其他的人也出来迎接,小小镇子感觉非常好客,玄映一一谢过,抱着江木,跟在一个小二身后上了楼。
第63章
小镇的客栈并不大,房间也比较小,但里面布置得还挺清新淡雅,东西都一应俱全。玄映把江木放到床上,对方还是那个状态,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看着憔悴得很,他轻轻叹口气给他盖好薄被。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外面是那个店小二,旁边还有一位老者,见他开门后,小二哥说道:“大师,医师我请来了,这位是咱们柳叶镇很有名的赵大夫。”
赵大夫冲他点点头,玄映双手合十也微微点下头:“阿弥陀佛,有劳二位施主。”
小二哥摆摆手:“大师太客气了,那小的就不打扰您二位看病,我去准备一些吃的,等会儿端过来?”
玄映再次对他道谢:“多谢施主。”
等小二哥离开后,他看向旁边的赵大夫,轻声道:“赵施主请随贫僧来。”
江木就躺在屋里的床上,他那副模样是个人看了都会觉得是生了场大病,然而诊脉后脉象平稳无异,身子也不如看上去那么单薄,按理说比普通人都强壮,不应该有事啊。
玄映微微敛眸,这种怪异的情况他之前也是疑惑不解,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医术不精。
赵大夫行医多年,这种事也是第一次见,他掀开薄被检查了下对方的身体,也无任何伤口,甚至连扭伤、淤青都没有,那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向玄映,眼神里带着困惑,同时也很是担忧道:“这种情况老夫闻所未闻,也是束手无策,大概不能帮小师父分忧了。”
玄映一早就猜到了,眼下也不在意,双手合十谢过:“阿弥陀佛,多谢赵施主前来,只是贫僧这位朋友身体比较特殊,大概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请施主不必在意。”
赵大夫兴许是太惭愧,也不要什么出诊费,摇着头依旧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离开,玄映轻轻叹口气,关上房门,过了会又坐回了江木床边。
夜晚的客栈静悄悄的,尤其是这种小镇,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就不算多,他今日上楼时这客栈里很多房间都空着,一路上也没见一个客人。
玄映坐着,屋内烛火亮着光,光洁白皙的脸上挥之不去的愁容和疲惫,那串佛珠还挂在手上被他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着,不过非常明显心不在焉。
“贫僧先前还说因为闭关感悟颇多,想去江湖中游历一番,现在看来是狂妄了些,江湖深远,我倒如一叶扁舟,混迹于汪洋,不能自主,实在可笑。”
他说的这些话,平日里并不会提及,因为内容太过丧气,不像佛门弟子所言,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憋在心里许久今日才破格说了出来,只是现在这幅场景无人倾听。
没过一会儿门外“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玄映回过神走过去开门,来人还是那个店小二,手上端着些饭菜,抬头扬起一张笑脸道:“大师,我特意吩咐后厨做了几盘斋菜,一路上辛苦,大师早点用餐呀。”
他进门将饭菜摆好,玄映从袖口中摸出银两递了过去,小二哥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他不经意瞥了眼床上的江木,问:“大师这位朋友可好了些?”
玄映回应:“并无大碍。”
“那就好,大师食完放这里就好,或者摆到外面走廊的桌子上,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店子要打烊了,这些东西等第二天我来收拾。”
小二哥交代完人就出去了,走之前还贴心地给他带上房门,只是玄映现在哪有心思吃饭,况且也全无胃口去吃。
他心里只期望着江木能快点恢复正常,这么不清不楚的昏迷着,令人很是无力,总觉得自己为他做不了什么。
看着桌上布置地精美的饭菜,玄映走到桌前打算将它们先盖好,等真的饿了再说,可是刚走到面前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进鼻尖。
那是一碗白粥,但气味并不是寻常米香。
他端起那碗饭,气味瞬间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跟着波动了一番,玄映立即将碗放下,凝神屏气,以内力做抵御,过了会神智才恢复正常。
这饭菜里被人加了料!
他迅速从一旁的包袱里翻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倒出来两颗丹药,一颗含在嘴里顿时灵台清净下来,再也不受任何困扰,他快步走到江木身边,把另外一颗丹药放进对方嘴里,而后再回到饭桌前做检查,很快他就发觉这饭菜里除了那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奇香,还有大量软筋散。
这是一家……黑店?
玄映微微蹙眉,真是不赶巧,刚觉得江湖水深险恶,这就立马体现了,而且自己的友人还陷入昏迷,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什么坏事都赶在了一起。
江木还在床上沉睡着,玄映处理完那些加料的饭菜后,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离开,还是静观其变?
离开的话,他的那匹马是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而且这样的黑店能开在镇口这么显眼的位置,怕是整个小镇都不是什么……不好,他快速上前解开江木的衣服,看见对方胸口的位置皮肤下隐隐透着黑气,他再仔细检查发现江木的胳膊上有一个渗血的小针孔——是那个赵大夫!
可恶!
玄映罕见地眼眸中满是怒气,但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一手运功护住对方心脉,一手企图逼出江木体内的毒素,好在江木嘴里还含着那颗丹药,那可是佛宗妙手大师炼制的独门解毒丹,寻常人求都求不到,解毒作用非常大,而且玄映又发现得及时,这才没酿成大祸。
清除毒素后,玄映再也放心不下,以往黑店这种经历,他是不惧,反而见一个铲除一个,但现在心里有顾虑就不能再置身危险中了。
江木还是沉睡着,对周围的事完全不知晓,他身子倒在玄映怀里,胸口皮肤下那团黑气已经消失,玄映将衣服给他穿好,抱起人准备从窗口离去,不管如何总比在店里担惊受怕好。
第64章
说走就走,玄映拿定主意后,抱起江木就打算从窗户上离开,但有时候处在圈套里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逃离。
不知道这间房是不是特意被安排好的,窗户正好对着一条街道,而且下面还有专人守着,玄映觉得那几个人看似揽客,实则是监视楼上窗户的动向,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夜,之前店小二说要打烊了,怎么还会出来招呼路人呢?
明显他们是被围困在这里。
难不成今日要动手打出去?
论打架,玄映倒也不怕,以他的实力行走江湖,基本上哪里都可以去。
但他不想江木受波及,最起码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是真的把对方当做好友。
虽然这个友人,实在太过缥缈神秘了些,年纪轻轻医术超绝,武功也是深不可测,他无门无派,来历也不知道,包括海岛上那些,总觉得对方好似看透天机般不可捉摸,但玄映相信江木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他将窗户轻轻合上,正打算想别的计划,就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按照以往黑店的做派,他们更喜欢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下手,因为这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毕竟江湖中什么样的人都有,看似平平无奇的人可能就身怀绝世武功,贸然行动也许会被对方反杀,最终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多用下药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如果发现药劲没有发挥作用,一般来说他们不会硬碰硬。
玄映轻手轻脚将江木放回床上,整个人仿佛无事发生,一如平常应声开门,门外站着的还是那个店小二,尽管他仍然扬着那张笑脸,但玄映察觉到他的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