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谁能想到沈映雪会扮成花主,虚构出完全不存在的人?这是自古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基于这条信息来猜测,更加猜不到真相了。
兰锦说出这些话,倒不是想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他只是单纯看不惯江寒枫和沈映雪走得近而已。
沈映雪之所以容忍江寒枫靠近,正是因为要跟他逢场作戏。只要把这层挑破了,他们就没有理由再那么亲密了。
沈映雪快到院子这边时,荀炎等人出来迎接他,因为他的身份原因,排场并不算大。荀炎连忙过来,把他上下打量一遍,沈映雪在外面做了什么,兰锦都告诉他了。知道沈映雪以身作饵的时候,他也是捏了把汗。
还有掉下来的易容,和沈映雪这些日子的状态,兰锦也都跟他说了。
“我没事。”沈映雪跟着他们进了屋。
“这些日子簪花巷收编了几百人,这边的巷子已经住不下了,李百七带领一部分离开簪花巷,另外寻了一处门户,距离这边不远,规矩仍与此处相同,随时听候调遣。”荀炎说着这几天的情况,“忠信王派人过来问候过您,他那边已经彻底收揽揽月楼,忠信王的意思是,建立一个新的门派,跟揽月楼一样,专职打探消息。”
沈映雪安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之后,系统突然开口:[恭喜您,进入第三阶段了。]
沈映雪懵了一下,回忆着第三阶段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可以看小说,还有一点别的东西。
他把游戏机拿出来,没发现这东西的马赛克有什么变化,打开之后倒是有更新提醒,看来是可以联网了。
[在哪里可以看小说?]沈映雪摆弄着游戏机问。系统说:[这个应该是由你自己发现的,就像见到游戏机一样。]
[这么说,应该是有一个东西,被打码成了手机的样子?]小说和论坛,都是手机就可以有的功能,沈映雪合理猜测:[那个东西不会就是可以治好我身体的武功秘籍吧?]
系统说:[你可以到处找一找。]
沈映雪顿时觉得自己在玩什么大家来找茬的游戏,比之前找漫画书的马赛克还要难。要在这么多马赛克里,寻找那么小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的活动空间有限,这东西也不能让别人帮忙找,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不过参照前面几次的进度,系统应该不会这么坑他。
沈映雪发了会儿呆,又想起来:[这个阶段,是不是说明簪花巷已经强到了一定地步?]
就算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再有血光之灾,每天担心被人算计剿灭。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沈映雪笑了起来。
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事了!
兰锦和荀炎对视一眼,看到沈映雪奇怪的状态,都有点担心他。兰锦犹豫着问:“主人,您怎么了?”
该不会又是有什么幻觉吧?
沈映雪笑着看他:“没什么,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我没有听到。”
荀炎说:“忠信郡王决定在江湖中设立一个新的情报组织取代揽月楼。”
哦,这个沈映雪还是听到了的,就是没想到在他和系统对话的时候,荀炎没继续往下说。
沈映雪说:“挺好的,这么一来,忠信郡王就几乎把所有的江湖人都掌握在手里了。”
兰锦很担心:“簪花巷的秘密……”
“簪花巷有什么秘密?”沈映雪问。
“您的身份,他也知道,这该如何是好?”
“忠信王只知道凌云是沈映雪,却不知道花主是沈映雪。而且他不知道花主的来历,还有簪花巷的由来,这就足够了。”沈映雪说,“就算他知道也不怕,迟早要公布真相的。”
他报仇的时候,一定是用自己的身份,不然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兰锦问:“那江寒枫……”
沈映雪沉吟:“你说的很对,是时候和江寒枫说清楚了,不能任由他再误会下去。”
沈映雪这么说,荀炎心领神会,不再易容成花主的模样。
晚上花主这边摆了酒宴,喊了江寒枫和诸成玉过来一起吃饭。
诸成玉许久没见花主,迫不及待的过来了,比其他人来得都早。
沈映雪坐在主位,看到他之后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爹爹。”诸成玉甜甜地笑着过来,“您离开这几日,我每日都有好好用功,不信您可以问荀炎大人,我的功课比以前好多了。”
沈映雪敷衍着应了几声,看到诸成玉用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面对着他,似乎有点紧张,又有一点羞涩,还有说不出来的欲言又止,和一丝不太明显的狂热。
沈映雪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我想……”诸成玉说,“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做了,要是还不能达到您的要求,该怎么办?爹爹要不要考考我?看看我有没有资格继承您的事业。”
什么继承啊?
沈映雪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诸成玉之前说的那些中二发言。
什么等忠信王取得皇位,把位置传给沈映雪之后,就把沈映雪弄死,自己上位。
诸成玉还想着继承皇位当太子。
这也太狂了,他真敢想。
“我记得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有那种打算。”沈映雪无奈道,“江寒枫应该也跟你说过,你猜测的不对,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从来没想过拥有江山。”
荀炎这几天也听诸成玉说过类似的话,并不觉得奇怪,只有兰锦一脸震惊,看向诸成玉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这个人莫名其妙成了主人的儿子也就算了,现在又想着怂恿主人谋反?
之前主人讲错就算,认他做儿子已经是善心大发。他还真的把主人当成毫无主见的人了?以为随便说什么话,主人都会顺着他?
沈映雪对兰锦说:“你带他去坐下。”
“是。”
诸成玉年纪最小,兰锦把他领到离着沈映雪最远的位置,旁边就是韩敬的位置,但是韩敬还没来,兰锦和荀炎都挨着沈映雪,看起来就跟把诸成玉孤立了似的。
诸成玉整理了一下头发,做出可怜的模样,时不时看向沈映雪,借着自己的眼睛示弱,沈映雪没理他。
韩敬和江寒枫几乎是同时到达,韩敬行动自若,坐到诸成玉身边,江寒枫则是愣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花主设的宴会,为什么是沈映雪坐在主座,不见花主的身影?
“坐吧。”兰锦替沈映雪说。
沈映雪不发病的时候,是个很强大的人,兰锦从来没见过他害怕什么人,唯独在江寒枫面前,像是被封印了似的,话都不敢说。
正因为如此,他看江寒枫很不顺眼。
江寒枫坐在了韩敬的旁边,左边就是荀炎,荀炎的左边就是沈映雪。
“花主人呢?”江寒枫问。
诸成玉茫然地眨了眨眼,“爹爹不是就在这里吗?”
江寒枫刚才就有不祥的预感,听到这句话之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很不可置信。他不敢擅作主张,便看向沈映雪。
沈映雪淡淡道:“我就是花主。”
江寒枫瞳孔骤然收缩,诧异地看着他。
他以为花主有两个人,一个是真正的花主,他对那个人毫无感觉,从未心动过。另一个是眼前的沈映雪,他假扮的花主,江寒枫一眼就能认出,不用看到那张脸,只看他们相同的身体,就会禁不住心痒难耐。
可是沈映雪却说,他就是花主。
是他的病情加重了,还是他此时真心以为自己就是花主?
真正的花主又在哪里?究竟有几个花主?
沈映雪说完那句话,没有再理他。菜上齐了,兰锦给他夹菜,沈映雪闷头吃饭,什么都不管了。
荀炎道:“你们不是想知道花主的真实身份吗?真相就是这样。”
诸成玉茫然歪头:“什么?”
江寒枫看着沈映雪,又看看荀炎和兰锦。这两个人对待沈映雪的态度,确实和对待花主是一样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
江寒枫问:“为什么?”
荀炎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公子的身份,在外行走实在不便,可若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出现,一定要有强大的实力支撑。公子不得不出此下策,捏造出一个新的身份,以求自保。”
江寒枫觉得很可笑:“既然如此,做一个更好的身份岂不是更方便?何必做出胎记,还假装不良于行?”
沈映雪也挺好奇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他一边吃饭一边支棱着耳朵听。
兰锦阴柔道:“自然是想断绝你们这些人的歪心思。”
对哦,好像是这样的。
兰锦叹气:“可是谁能知道,哪怕主人假装出这些短处,依然魅力惊人,引得你们的心思还是放在他身上。”
诸成玉震惊极了,和江寒枫不一样,他的眼睛看不到,根本不知道沈映雪此时用的是哪一张脸。但是他知道,主座上那个人,就是他的爹爹。
爹爹为什么要这么说?
听他们的意思,爹爹竟然就是沈映雪?
莫非是爹爹对他感到不满,才特意用这种方法想断了他的歪心思吗?
诸成玉知道,沈映雪的年纪还没江寒枫大。如果花主就是沈映雪,那他绝不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诸成玉接受不了这个事情,他宁愿这是爹爹对自己不听话的惩罚,也不想失去这个爹。
江寒枫说:“我喜欢的向来是眼前这个人,跟他的身份无关。”
兰锦眼中的幽暗一闪而过,他现在很想给江寒枫下毒,只是主人不会同意的,他只能按捺住心情。
“我不信他们,我只信你。你向来正直,我只想听你解释。”江寒枫说。
沈映雪放下筷子,欲言又止,一抬眼才发现,江寒枫根本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他旁边的荀炎。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沈映雪重新拿起筷子,从面前的碟子里加过一块排骨,吸了吸上面的酱汁。
荀炎说:“猫说的不错,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江寒枫问:“花主最初出现时,就是沈映雪在假扮?”
荀炎:“是。”
江寒枫:“是谁给他做的易容?”
荀炎:“是我。”
“所以他根本没有那么大年纪,也不是在簪花巷里呆了十几年,甚至对万宝贵他们出手,也是临时起意。花主和伏晟的仇恨,正是映雪和伏晟的仇恨?”
“不错。”
江寒枫前面问的很顺畅,最后一个问题,却停顿了一下,语气复杂,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映雪他有没有疯?”
“他是真的疯了。”荀炎说:“三年前我带他逃离碎影山,公子身受重伤,丹田破碎,筋脉尽毁,内力在体内冲撞,几次停止呼吸,等他醒来之后,便是这样了。”
兰锦从来没听说荀炎说过,他给沈映雪诊治时,能猜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只是亲耳听到之后,还是会觉得震撼和心痛。
诸成玉面无表情地听着。
江寒枫握紧了手,看着沈映雪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动作文雅,完全不像之前那样需要别人喂饭。
荀炎说:“如今公子已经好了很多。”
江寒枫艰涩点了点头。
他无法责怪沈映雪,这不过是沈映雪自保的方式,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并非有意欺瞒。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沈映雪和韩敬在吃吃吃。
诸成玉听到旁边碗筷碰撞的声音才想起来,一直没听到晶儿姐姐说话。
“姐姐,你不惊讶吗?”诸成玉小声问。
他此时无助极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诸成玉一方面觉得,他们是在借着这次饭局公布真相,另一方面又觉得,爹爹只是想骗过江寒枫。
他依然是自己的爹爹,否则他对自己的关爱,又算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他为什么会认自己做儿子?正常人应该在他认爹的时候就说明真相,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诸成玉心底的愤怒压过了悲痛,但他向来擅长审度时势,知道自己没有生气的资格。
他只能把心里的不忿发泄到晶儿身上。
晶儿只是花主的义女,想来知道的更少一些。她比自己更可怜,花主认下自己这个儿子,纯粹是因为爱护,没有任何利用。晶儿就不一样了,晶儿虽说是义女,却与那些下属差不多。
韩敬茫然地放下筷子,“为什么要惊讶?”
诸成玉发现,她的嗓音比平日里更沙哑一些,肯定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她的内心应该也是十分震惊的。
诸成玉小声道:“爹爹说自己是沈映雪,你不惊讶吗?”
韩敬说:“不。”
诸成玉问:“为什么?”
“沈映雪就是我的义父,我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为何惊讶?”韩敬不理解诸成玉的敏感脆弱,在他看来,诸成玉和义父认识还不到半年,能有什么感情?
诸成玉听到这番话却是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样?
晶儿不是花主的孩子,而是沈映雪的孩子?
蒙在鼓里的竟然只有他自己吗?
江寒枫倒是能理解诸成玉在想什么,他教诸成玉读书的时候,每当学到“孝悌”,诸成玉都会提到花主。
江寒枫一开始也觉得诸成玉是花主的亲生儿子,谁知道沈映雪就是花主,诸成玉跟他毫无关系?
他正想安慰诸成玉,却见这个白发少年猛地转头看向他,倔强地瞪着眼睛,声音发颤,“你为什么骗我?”